第0007章 紫薇巷
砖墙垮塌的轰轰声中,没有哪个女人够胆再探出头来骂娘,如此大的动静早就吓破胆,深深缩到被窜里,却又留着缝隙留神细听,怕那些疯子再打上楼来。 雪下大了,很快就在路面上化出片片水渍,夏承浩小心翼翼地靠着墙根儿。到现在除了卡尔斯之外,仍然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踪影。 “奇怪了,明知卡尔斯一人之力杀不了我,却怎会让他单独先来动手,这样做岂不打草惊蛇?”他心里很是纳闷,明明有六个清洗者入境,而且另五个人已经跟踪自己整整两天,可到真出手时却失了踪迹,到底会是怎样的安排。 再想想,刚才卡尔斯最后一击,应该不至于能够轻松避过,而且对手本身也应该可以躲避夏承浩那记当胸的重拳,难道说来人不愿要夏承浩的命,故意放了一马?是否交手的双方都想要留对方一命呢? 两人虽在不久之前都同属红月组织,但清洗者之间全是与东家红月单线联系,卡尔斯到烈火星球的时候,夏承浩已在头一年离开,两人素无交情,何以如此默契行事。 肋骨断裂,喷血倒地,夏承浩在脑内慢放着刚才的全过程,找不出丝毫的破绽,每招每式都是真实的。 不能站在这里再想太多,三十六策,走是上计,毕竟双拳难敌四手,更难防住暗枪,俗话说寡不敌众,速速离开才有可能平安度过今夜。 夏承浩定定神,不再犹豫,快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这条紫薇巷他已经生活许多年,在烈火星球上活下来,回国之后就一直栖身在31号小楼的204房间,虽然并非时时都在,却已经有了些感情。 走廊对面住着被大家称作小菲的女工,平日里也是极友善的,而且这楼里的所有女人似乎都有种默契,见到夏承浩便会退向一边,执意让他先过。 夏承浩与小菲没说过话,最多也是见面报以浅浅的微笑,不知从何时起,微笑成了他与这些女工们之间最好也是唯一打招呼的方式。 今夜,卡尔斯的到来已让这里失去了原本的平静和安全感,204房间不久之后便会被人潜入进行搜查。 不过夏承浩并不担心,在外人眼里除了一张床之外什么都没有,藏着那块芯片的硬盘是红月清洗者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的。这点,夏承浩还是很有自信。 为他提供安全的落脚点只能暂时放弃,身后小巷不知何时才有再返回的机会。 抬腕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的九点半。 从昨天下午开始,双方就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今夜终于进行了正面碰撞,只不过这场智谋和勇气的较量中,最终谁会是老鼠谁会是猫,此时尚未可知。 上次看表,还是昨天下午五点四十分,卡纳城上空的雾霾让天色提早昏暗下来。 黑云密布的苍穹使整座城市显得阴冷至极,百年历史的老巷子口停留着那些没来得及被风刮走的垃圾袋。红砖墙头有上周留下的残雪,陈雪尚未融去,这眼见着有场新雪要降下来。 每年这时,锡安的北部地区便会面临零下六十多度的极寒天气。 围着旧城的卡纳新区,一派别样繁华的景象。连接新旧城区的立交桥上挤满型号各异的车辆,从高空看下来,像是停留在玉米叶片上的一队队瓢虫,静静地趴在那里。 天色越发暗了,路上因为水汽加重而迅速变得冰冷湿滑。车道旁边的路灯亮起,和桥下老胡同里的灯火交相辉映,乏力的橘黄将旧楼里偶尔出没的女人身影拖得诡异而修长。 换一个文艺青年,面对这种从地球复制到葛利斯星的建筑格局,定会诗意大发。可归家心切的男人们早已心烦意乱,堵着的车龙依然没有丝毫松动。 大部分人摇下车窗探出脑袋,深深呼吸着汽车尾气里少有的氧,感觉比车内的空气要好得多。一个年轻人将抽完的烟蒂狠狠弹向根本看不到头尾的车队,另一个独身低调的家伙站上人行道,双手插入口袋,倚在栏杆边呆呆眺望远方。 紫薇巷顶上的桥面是杂乱无章的车队,一辆八成新的威尔空气能越野车无声无息停在人行道边,墨绿色车身恰如其分融入暗夜里。这种车是空气能驱动,在葛利斯星球上只有为数不多的富人才能拥有。
几乎所有堵在这里的车主都出来露过脸,只有这辆不一样,连玻璃都没摇下。有人觉得那车主定是在闭目养神,看来是个心态极好很有耐心的人,不急不躁。相距较近的司机却感觉到那车里透着一股诡异气息,一种让人窒息的压抑。 威尔空气能越野车里,向后压倒的驾驶座上,夏承浩静静感受着自己均匀的呼吸。 不用开窗,他可以比别人对氧气的需求降低百分之二十,并且当下是最难得的机会,开罪了红月之后,不会再有多少舒坦日子过,得好好抓紧时间享受这意外的闲暇。 桥下那片老旧胡同里有自己的落脚点,那是紫薇巷31号小楼204房间。如果可能,由这里跳下桥应该刚好落在屋顶,可现实是,在抵达前还要从城市主干道上绕出好几公里,从另一边转盘向右转下去才能抵达。 没开车的行人不时从人行道走过,用力紧裹大衣在寒风里加快脚步,要在黑夜和风雪到来之前赶回家去,即便有的男人家里并没有书上写出来的那种温暖,比起卡纳即将到来的零下六十度低温,室内安全得多。 那些原本叫个不停的喇叭已经开始绝望,只是偶尔会有嘶哑的“哔哔”声响起,不像两小时之前会引来大批车主回应,现在所余下的只是深深无奈。 终于,有离家近的人忍不住锁好门离去,停在后面的司机突然间情绪变得疯狂,纷纷跳下车来拉拽车主,他走了就代表后面的车今晚别想离开这高架桥。 短暂的喧嚣过后,该走的还是走了,留下离家远的男人们无奈地骂娘,但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徒劳,远去的人根本不再理会。 夜色渐浓,灯光透入挡风玻璃,映出夏承浩那近乎完美标准的身形,就算是朦胧的光线里,他身上依然呈现极为分明的两种颜色,纯黑的西装和头发,另一种颜色则是他的皮肤,白得像是保养极好的少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