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回 解围（二）

    冯云锦见情势不妙，忙从长袍下抽剑护身，同时移步后退。张三听庞云书告知大殿情形之后，心中早就对他恨极，身形一晃，剑风已将他前面去路与身后退路尽皆拦住。冯云锦挥剑夺路，只听得叮当一声，罗力刹道：“大伙齐上！”原来他已挥鬼头刀将张三的长剑格开。张三连伤十余人，直到此时，方才有人接得他一剑。

    白一氓同九龙头陀对望一眼，二人齐道：“小兄弟剑法不差，我们也领教领教。”二人提了兵刃蹂身而上。冯云锦见三个蒙古高手一齐围攻张三，此刻正是除掉此人的良机，反身提剑，也加入战斗。这四人都是武林中一顶一的好手，罗力刹、白一氓、九龙头陀等自不必说，“破冰剑”冯云锦武功较之庞云书、牟云亮等还要高出些许。谭云春等见四人围攻张三，不由都为张三捏一把汗。反观张三，倒是神色自得，凝神应战，丝毫不落下风。其实这四人也是心存忌惮，适才见张三顷刻间解决众多雪山弟子，剑法之快实是几人生平罕见，生怕被张三剑风带到，岂料就在这心念略转之间，眼前剑光晃动，张三已然出招。四人仍是瞧不清他的剑势，齐向后跃，退开丈余，不约而同的舞动兵刃，护住周身要害。

    那先前领头的少年和众蒙古武士牵着谭云春、牟云亮、王云鹤等人退后靠向殿壁，均知眼前这五人相斗实是非同小可，只要给谁的兵刃带到少许，不死也得重伤。

    九龙头陀、白一氓、罗力刹、冯云锦等均盼他先出手攻击旁人，只要能在他招数之中瞧出一些端倪，便有了取胜之机。四人都是一般的念头，于是各施生平绝技，将全身护得没半点空隙。这四大高手一出手便同取守势，生平实所罕有，但眼见敌手如此之强，若上前抢攻，十之八九求荣反辱。

    大殿之上，张三拖剑挂地，站在中央，冯云锦等四人形成合围之势，每人身前均有一片光影来回晃动。冯云锦的长剑舞成一团银光；罗力刹的鬼头刀和九龙头陀的戒刀是一条条黑影；白一氓一把菜刀护住各处要害，遮住身前。

    张三向四人望了一眼，心道：“他几人中冯云锦武功最高，须得先擒住了他。”见冯云锦闪闪缩缩的当口，素袖一拂，踏步便上。白一氓与九龙头陀自左右抢到，菜刀和戒刀抢在身前，他二人联手，进攻即或不足，自守该当有余。张三见无隙可乘，宝剑也不递出，双方形成僵势。

    白一氓见张三目光如炬，心想：“此时仇隙未成，他未必便施杀手。这雪山派的掌门于我有什么好处，我何苦为他树此强敌？”他退意已起，但踌躇未决，不想罗力刹却叫了起来：“混账东西，你这臭小子有什么本事，一塌胡涂施展出来吧！”白一氓、九龙头陀同时向他瞪了一眼，均想：“咱们便是与他为敌，又何必口吐恶言？难道凭你一人之力便敌得住他吗？当真是太过不自量力了。”只是和他协力御敌之际，不便出口埋怨。

    张三也不着恼，心知要想保住雪山，非将眼前这四个高手一并解决不可，当下冷冷地道：“既如此，我可得罪了！”一言未毕，剑光闪处，突听一片声响，悠然不绝。响声未过，张三已向后跃退丈余，回到大殿中心站定。四人脸上均各变色。原来这一记长声乃几十下极短促的连续打击组成。顷刻之间，张三宝剑已刺削点斩，一共出了几十招，四人守得滴水不漏，每一招均撞在兵刃之上，在众人听来，只不过一下兵刃碰击的长声而已。

    他这攻招如此迅捷，四人心中更是惊惧。适才所以能挡住剑招，全凭将兵器舞得滴水不入，全无空隙，若待他一剑既出，再举起兵刃挡架，身上早已中剑了。张三急攻不下，也佩服这四人守得竟如此严密，微微一顿，轻飘飘的向后略退，脸孔兀自朝着白一氓，宝剑却反转倒刺向九龙头陀，叮叮当当十来下急响，九龙手忙脚乱，终于将这十几下也都挡了回去。

    两番攻守一过，张三提剑回到殿心，寻思破敌之计，只见四个对手的兵刃越舞越急，却哪里寻得出半点破绽？

    他想：“如此迅疾舞动兵刃，内力耗费极大，定难持久，我只须静以待变，时刻一长，总能寻到破绽。”于是宝剑微颤，似攻非攻，蓄势待发，却不出击，叫对手四人不敢稍有迟缓。可是四人武功均自不弱，这般舞动兵刃，一时三刻之间气力并不消减。张三见无隙可乘，便静静的站着，再思破敌之法。

    罗力刹见他仗剑而立，旁若无人，第一个先沉不住气了，猛地大吼一声，鬼头刀挥出，向他疾冲过去。他一出手攻击，身后便露出空隙，张三长剑抖动，罗力刹赶忙招架，跃了回来，但觉肩头微微疼痛，俯眼一瞥，只见左肩衣服上已刺破一个小孔，鲜血渗出，若非张三也防其他三人来袭，他这条左臂此刻已不连在身上了。

    罗力刹抢攻无功，反受创伤，心中虽怒，却也不敢贸然再进。四人分站三方各舞兵刃，张三站在中央全不理会。白一氓一套刀法反反覆覆已使了三次，猛地心念一动，叫道：“罗兄、九龙兄、冯掌门，咱们一齐踏上半步。”罗力刹与九龙头陀没明白他的用意，但冯云锦却甚是聪明，说道：“不错，大家依言而行。”白一氓踏上半步，叫道：“防守务须严谨，踏步要慢。咱们再踏上半步。”四人同步上前。

    四人毫不怠慢，过了一会，便又向前踏出半步，这时人人都已瞧出，四人围着张三的圈子渐渐缩小，到最后便会将他挤在中心。四人虽不敢出手攻击，但每人舞动兵刃，组成三堵铜墙铁壁，向中间逐步挤拢，四股守势合成一股强大的攻势，实是猛不可当。众人瞧到这般情景，蒙古武士和冯云锦一派的弟子心中暗喜，其余的众人却均为张三担忧。

    张三见四人越来越近，兵刃招数中却仍是无隙可乘，眼见过不多时，势非被他们挤死不可，当下提剑连刺，只听得叮当之声忽急忽缓，每一招都碰在对方兵刃之上。他连攻数十剑，尽数给挡了回来，那四人却又各自踏进了半步。张三毕竟临敌经验不多，此时心中渐感慌乱，退向左侧时足底一绊，微一踉跄，这一下剑法中大现破绽，若不是那四人只守不攻，不敢乘机进袭，他已遭到极大的凶险。

    原来大殿地下投弃着数十柄长剑，都是雪山派门徒所用兵刃，被人夺下后抛掷在地。张三适才左足踏到一把长剑的剑柄，以致站立不稳。

    白一氓等在数招之间，便发觉他心烦意乱之下剑招突然略缓，剑尖刺来时也不及先时的神妙莫测。罗力刹喉头咕咕作响，挥动鬼头刀便要进袭。冯云锦急叫：“使不得，这是诱敌之计。”罗力刹经他提醒，吓了一跳，心想中原蛮子见机得快，原来这小子如此狡狯，只要自己一攻，他立施反击，不但合围之势登时破了，只怕自己连命也要搭上。

    其实张三本非存心诱敌，但听冯云锦这么一叫，灵机一动，心想：“他说我诱敌，我便当真诱他一下。”突然间右手一扬，急攻冯云锦。他招数虽精，却不似先前那般眼花缭乱，冯云锦倒也守得住。罗力刹见张三身后漏出破绽，又待上前，白一氓叫道：“自行严守，千万不可进攻。”他瞧不透张三是何用意，何以剑招突然迟缓，且身后留出大片空隙。但想一时半会冯云锦还无危险，只要严密守卫，逐步前逼，便已稳cao胜算。倘若冯云锦突然不支，再救不迟。这掌门对自己也无甚用，犯不着为了他冒险进招。

    猛地，张三突然发难，二人兵刃相交之时，张三手上暗自运劲在长剑剑柄上一送，那剑竟绕过冯云锦的兵刃疾刺过去。余下三人见状大惊，赶忙来救，分攻张三身后三个方向。张三纵身一跃，跳到三人背后，躲过攻势。好在三人来得及时，冯云锦又武功高强，才躲过一劫。饶是如此，还是肩头中剑，鲜血直流。

    顷刻之间，四人阵仗已退其一，余下三人更是不敢大意，兵刃舞得更甚，护在冯云锦身前。冯云锦料得这三人不是张三对手，心里恐慌，竟然趁着三人保护之机，逃出了正殿。庞云书在一旁看得真切，欲待要追，一瞥眼瞅见了吴氏兄弟画像前被绑在地的谭云春等几个师兄弟。先前张三以一敌四，他不敢冒然上前。如今冯云锦虽跑，却正是解救同门的大好时机。待救得了众人，再追冯云锦也是不迟，亦可帮助张三制敌。想到此，给一旁的滕项彬递个眼色，二人一同上前，与先前那少年和十几个蒙古武士战到一处。

    这一番搭救，却将先前对敌的四人卷了进来，形成乱斗之势。蒙古诸将眼见不敌，且战且退，此时也顾不得那许多被绑的雪山派俘虏，还有逃跑的冯云锦了。乱战之中，张三一剑将那少年左手小指削去半截。好在白一氓艺高人胆大，趁着蒙古武士人数众多，提了少年跃出大殿。九龙头陀和罗力刹也逃了开去，殿上只剩几个蒙古武士，死的死，上的伤。片刻之间，也被放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