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书院领队在时间上掐得很准，在太阳落山之前，刚好到达了洛阳城。 城外有许多支来自各国的劲旅驻扎，这种情形在百家争鸣时十分多见。很多王侯将相都会来到这里，在凑热闹之余，暗地里结识当世俊杰，网络人才。 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很多有仕途之心的书生，都把这本应单纯研究讨论学术问题的大会，当做是他们仕途之中无比重要的一次机会，使得这百家争鸣的功利性质越来越重。所以在那一年，黄仲则才忍无可忍，在那论台之上破口大骂。 “子洲，苏奇。记好了，看到谁不爽就给我往死里面骂。放心，没人敢动龙城书院的，嘿嘿…”这可不，黄仲则一醒，见已经到了洛阳，立刻拉着自己的两个徒弟，一脸阴险的笑着。 为当年得罪全天下而后悔？不可能！这老头，至今还在为自己当年的壮举而得意着呢。 对此，苏奇一脸的尴尬，俞子洲倒是直接乖巧的答应了下来，不过心里却在想着，有这种老师，难怪慕容侠累都要跑了。当然，这只是玩笑话了，如果现在要他离开这爱乱来的老头子，他也舍不得。 黄仲则看着两个徒弟心里真是欢喜的很，一个聪明到不行，觉得喜欢，一个傻到不行，也觉得喜欢。虽说是来参加百家争鸣，对他来说却只不过是在徒弟的陪伴下游山玩水罢了。 反正，如今的百家争鸣，早就被他当做一个笑话般了。 下了马车，三人没有立刻随领队去客栈休息，而是在这洛阳城之中闲逛了起来。虽然大周早已崩塌，但这洛阳城却一直完好无损的保留了下来。历朝古都，帝王之州，同曾经的俞家商会一样，七国不是不想取它，是不敢取。 最可笑的是，由于天下百姓之中，依旧有大多数人心系周朝，所以七国不但一个人都不敢来取，还要争相送钱补资，来援助这无主之地。好像在告诉天下百姓，这七国，才是这乱世中的归属之地。 不得不说，这种做法的确颇有建树。尤其是近几年来，越来越多的百姓过得穷困潦草，心里早已没了大周。 天道正统？还不如个馒头包子。各国只要稍稍煽风点火，他们便纷纷奔相投靠，最后，无非是加剧了这天下的分裂而已。越来越多的小国崩塌，无主之地肆意弥漫，民不聊生。 然而，这洛阳城内，明明已经夕阳西下，却还是一片繁华景象。 各种精致的灯笼挂满了街道，天色刚暗，便立即照出一片欢庆之色。酒楼、戏楼、青楼纷纷开始活跃了起来，对于洛阳而言，此时才是今日美好的开端。 苏奇显得有些脸红，这城内楼肆林立，唯独青楼最多。一家家门口的姑娘品质都极为不错，加上挑逗的动作与语言，早就让这个外表呆头呆脑，内心却有些萌动的大男孩心跳不止了。 苏奇想看又不敢看的表情让黄仲则颇为好笑，再看看俞子洲，大失所望，依旧一副风轻云淡的无趣模样。 纳闷的摇了摇头，老头子深深叹道：“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怎么能比我这个七十岁的老头还要冷淡呢！真是竖子不可教也！” 俞子洲闻言，自然知道老师又是在说自己了，轻笑着摇了摇头，刚想说话，却被那远处一人牢牢吸引住了目光，到嘴的话又生生的咽了回去。 黄仲则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这才看到了那七年前，在自己家里哭了一宿的大徒弟——侠累。 “老师。”侠累走了过来，恭敬的叫道。他还是那般，一身粗布白衣，干净的过分。 “师兄。”黄仲则没有出声，只是点了点头，说话的是俞子洲，同侠累一样，他行的礼也十分到位。 苏奇这时也反应了过来，紧随其后。今日见到了传说中的侠累师兄，让他有些开心，更有些担忧。当年俞家庄的事，他作为俞子洲为数不多的亲人，自然也是知晓了。 侠累微微向苏奇点了点头，便转向那当年后悔没有杀死之人，微微笑道：“七年不见，你长大了不少。” “是，听闻师兄已贵为丞相，子洲万分恭喜。” “多谢师弟。” 两人之间，并没有发生苏奇担心的事情，反而十分亲热的聊了起来，只是这样，却反而让黄仲则更加难过。 对于这两个人，恐怕这世上再也没有人比黄仲则更了解他们了。 互相都想致对方于死地，却能在表面上谈笑风生。 呵呵，师兄师弟……做这样一对师兄弟的老师，不知如何才能笑得出来。哎，不管了，就算是管，也是管不住啊…… 一生奉献给了书院，奉献给了自己的学生，到头来，却难逃一个悲凉的结局。饶是如此，他还要硬着嘴，说一句——我是绝对不会替你们做任何决定的，自己的路，自己选。 侠累啊，慕容啊。苏奇啊，子洲啊…… 你们可知，这只是我嘴硬才说的话啊！ 可能，毕竟是师徒，情绪之间总能相互传递。侠累跟俞子洲已经不再相互客套，默契的选择了各自站在老师的两侧，安静的陪着他继续往前走去。 “老师，侠累向请您跟两位师弟去府上一聚，顺便吃一顿便饭。”这样无言的走了许久，侠累突然开口说道，这不是他兴趣所致，而是早有打算。 “呵呵，争鸣之前，书院之人还是不出去乱走的好。”相隔七年再见爱徒，黄仲则竟是直接拒绝了侠累的宴请。 这也是侠累早就料到的，只是没想到在他再次开口之前，俞子洲却先开口了：“老师，侠累师兄也是一番好意，我们还是不要如此扫兴的好。” 闻言，黄仲则有些责怪的望了俞子洲，不知道这小子肚子里有装了什么坏水。但他却没有继续拒绝，不耐烦的点了点头，便答应了下来。 其实四先生这次倒是想多了，俞子洲之所以愿意接受侠累的宴请，只不过是因为他想吃饭罢了。就算饭桌之上，坐着那血海深仇的仇家，能吃饱肚子，他依然愿意与之共桌。 毕竟，那一块麻糕，两根萝卜干，实在也是吃够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