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虽说入院一个月，但今天才是俞子洲正式第一天上学，说来也好笑，正好是除夕之夜。 不过，这并不影响书院的日常生活，新生的晨读依然很早便开始了。 所谓新生，是指刚进书院还未满三年的学生，就算你老大不小，学识渊博，也照样是新生，照样需要参与这早读之课。 所以这晨读之课可谓是颇有看头，上有老头，下有孩童，不过那种六七岁的小儿倒是一个都没见着。因为龙城书院有着很严格的年龄限制——十岁。若是达不到十岁，哪怕你天分再高，势力再大，龙城书院也绝不会破例收你入府。 欧阳东风院长也曾在百家争鸣上呼吁，不要太早会压榨孩子的潜力，要给孩子一些童年，幸与不幸皆可，让他们经历一些生活、挫折，待到其初探天道人常，思想丰润、眼观成形之后，方能加以引导。否则，会很容易让孩子悟其道而不知为何悟，知其言却不善用于行。更甚者，会出现畸形思维、扭曲眼观，不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都可能会带来极大的伤害。 这种理论让真正的教育者深受启发，慕容彬彬便是其中之一。 因此，慕容一直以来都没有主动教过子洲什么，最多会陪他下下棋、聊聊天，就连他提的问题，慕容也只会稍稍给些提示，从不全面回答。 无奈俞子洲的慧根远超慕容所料，就算是平时的一些简单的对话，对问题的一些小小提示，也会给前者带来巨大的启发。对此，慕容叹服之余，也早早的有了一个浓厚的期待，便是将子洲交到老师黄仲则的手上。 可惜的是，这个心愿虽已实现，却是在他离开之后了。 再说这所谓晨读之课吧，其实很简单，不过就是一个诗词导师，带着一大群十一二岁的孩子，摇头晃脑的朗读一些农家孩子都听说过的句子而已。 同俞子洲一样，其他学生刚进书院时，也是对这晨读颇感不耐。不过，听说这是院长欧阳东风严格规定的，他们才不敢表现出什么。时间长了，少数天资聪颖者，慢慢也能领会出这晨读的好处，也有少数自作聪明者，将其视为是书院的一种暗地里的考绩。 总而言之，大家也都习惯了。 习惯了的确也就无所谓了。可是，自己还有这么多空余的时间来习惯吗？俞子洲暗暗心急了起来，他对于这书院的期待可不是这样而已。若是这三年时间，天天早晨都要花半个时辰在这毫无意义的事情上，那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出师，什么时候才能报仇？要知道，自己想做的事，是几代人，几十代人都还没有做到的事情。 因此，今日晨读一完，俞子洲便下定决心，在第一时间找到了自己的老师黄仲则，向他询问有什么可以避开晨读的方法。 听闻俞子洲所想，黄仲则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你终于忍不住了啊，比我想象中能忍多了，哈哈哈……” 俞子洲尴尬一笑，回道：“学生着实不知这晨读意义所在。” “老头子我当年也很不喜欢这晨读，屡次迟到旷课，为此经常出入院长的房间。不过么，你跟当时的我，情况不太一样。如今在我眼里，别人都可以免，唯独你，一定要去。” 俞子洲微微一愣，本以为依老师那狂放的个性，应该是直接让自己不要再去了才对啊。可是如今黄仲则不但没有帮忙，更是反过来找起了俞子洲麻烦—— “从今日起，你非但早晨晨读不能避。午后，你还需到我这里来报到，陪我下棋聊天。” “哎，早知还是不作声的好。”黄仲则说第一句，俞子洲不懂，等到说第二句，则已然知晓了老师的意思。细想一下，现在的自己的确焦躁了一些。 “呵呵，谁叫你没有考虑周全呢？快去罢，九先生的课，还是别迟到的好。”黄仲则见子洲已然想通，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催促他赶紧离开。随后看了看时辰，又一弯腰躺了下去。 书院现今的七位教书先生，是按照辈分来排满一个月的课程的。月初为大，月末为小。如今已是年三十，当然只剩老么‘九先生’嬴少还要教课了。当然，这‘九先生’，可不是谁都能叫的，若是哪个学生不乖乖的称他为‘少先生’，那可有的他受了…… “九先生，新进学生俞子洲，前来报到。” 有趣的是，旁外话音未落，课堂之上就突然跑来了这么一个不当心的学生，连连碰触了这九先生的底线。 至于这九先生的底线，第一，自然就是这称呼上的问题；第二，就是上课迟到；而这第三，就是衣着不净。话说俞子洲原本最多犯这前两条，可是不知何时，他的白衣之上竟是被印上了几个乌黑爪印，显得极为的醒目。底下的学生窃窃私语，好像是很久没有看到这样冒失的新学生了。许多人一条都不曾犯、不敢犯的事，他竟是一下全做了。 心善的学生已经开始为俞子洲祷告了，而其中最为紧张的莫过于师弟苏奇，他心里后悔的要死，早知就应该好好盯着这新来的师兄的…… “俞子洲？虽说你是新生，但也是我书院四先生的门生，我不信四先生他老人家没有教你这上课的规矩？”嬴少看着俞子洲，淡淡的问道。 俞子洲在行礼之时便瞥到了自己上身的爪子印，回想到刚刚老师的动作，差点破口大骂。不过，此时可顾不上那不安好心的老头子了，还是先向嬴少道歉为妙。 “九先生，噢不不不，是少先生。老师他自然交代过了，只是因为子洲实在愚笨冒失，所以才犯下这些错误，还请先生再给子洲一个机会。” “罢了，入座吧。四先生许久没有再收徒，现今收了你与苏奇为徒，你二人可要感恩戴德，不要辜负了他老人家的一番期望。”嬴少竟是没有追究，便这样放俞子洲进门了。 而他的话也有一半是故意说给其他学生的听的，因为在这龙城书院之中，最能体现一个学生才能的方式，就是被书院先生亲自收为门生。 果不其然，其他学生闻言纷纷望向这新来的俞子洲跟一向平庸的苏奇，眼里带着有些古怪的羡慕。羡慕，是因为被先生看中了；古怪，则是因为这个先生，竟是那个最不招人待见的四先生。 “好了，若是再交头接耳，除夕夜都给我留在书院里扫雪。”嬴少冷冷一句，令全场瞬间鸦雀无声。 此人虽是最年轻的一个先生，但其气场魄力却是十足，对于这些十来岁的孩子们来说，甚至他才是书院之中最令人敬畏的先生。 嬴少淡淡望了一眼那俞子洲，便开始了今日的早课。然而，他开口的第一句却令俞子洲心头一紧，双瞳猛然缩起，就像被人一剑刺进了心窝一般—— “俞家庄，都知道吧。如今，谁能告诉我，为何它会在一夜之间便被分刮食尽？既然是除夕，作为先生也该给你们一些礼物。这样罢，若是谁能给我足够优秀的答案，我可以收之为徒。当然，若是不愿以我为师，我也可以把你推荐给其他先生，或是换些其他条件皆可。好了，想好的便说吧！” 然而，嬴少在说完这些话的同时，却将目光，停留在了俞子洲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