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夜宴
暮色深沉，当最后一缕昏黄的阳光消逝，夜幕开始缓缓笼罩大地。 繁华的城市中，点点灯光已在各处亮起。 街道上的行人正渐渐减少，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劳苦人们辛勤工作了一天，都急匆匆地往家里走去。在那简陋却温暖的家里，有温柔的妻子和可爱的儿女正在等着他们。 行人少了，街道却并没有因此而变得空荡寂寥。一辆辆或华丽张扬，或低调内敛的马车，载着各个家族的贵族老爷们，奔赴各种各样的交际场合。 对于寻常百姓眼中的这些大人物来说，一天的工作或娱乐，在这个时候才算正式开始。 在汉诺威行省首府最高档最有名的酒楼中，一场盛大的宴会正在进行着。汉诺威行省中最有权有势、地位最高的贵族家族，几乎都已经齐聚在这个酒楼之中。 这酒楼高贵豪华，本来就不是一般人能进的地方。如今来了这么多权势人物，干脆把整个酒楼都包场了。不要说没有爵位的平民白丁，子爵以下的小贵族如果没有大人们带着，也休想进得了这个门。 这是真正的豪门夜宴，穿梭往来的人们随便拿出来一个，也是在某个领域让人仰望的庞然大物。 这些人聚在一起，当然不是为了寻欢作乐——倒不是说他们不好这个，只不过那更适合三五知己结伴同行，现在却不是时候——即便是貌似随意的闲聊，谈话内容也足以影响汉诺威行省的未来，甚至是辉煌帝国的未来。 “消息已经证实了，继塔兰托行省之后，芬尼公爵的布鲁塞尔行省也叛出了帝国。并且派遣大军攻入勃艮第行省，打得勃艮第的军队节节败退，只能龟缩在城池里面拼命死守。” “啧啧啧啧，帝国六大行省，一下子叛了两个。外面的里加人还没打进来呢，我们自己就已经打了个一塌糊涂。我看这帝国的未来……呵呵！” “不可能吧，三少爷你的消息准确吗？勃艮第的军事实力可是帝国数一数二的，除了前线的爱丁堡行省，接下来就要数它最强。布鲁塞尔的军队居然能压着他们打？” “就你会挑刺！你小子又不是不知道三少爷家族的能量，他们既然已经确定了的，那休息就绝对不会有错。” “没错，我三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这消息却不可能搞错了。除了爱丁堡，帝国各行省都是太平久了，没怎么正经的打过仗。彼此军事实力的强弱对比大多是靠猜的，或者是看纸面上的数字。但真正上了战场，这些东西根本就做不了准。远的不说，看看阿伯丁跟塔兰托吧，之前大家都在猜柯奇士到底能不能顶得住，结果呢？” 周围的人们都点了点头，深表赞同。 他们不会深究这场大战的经过，也没兴趣研究其中的前因后果。甚至于大战中的一些关键人物，例如弗兰奇、约翰将军、安东尼、穆勒，他们之中甚至有人连一个名字都叫不出来。 他们不需要知道这些，只要知道战斗最终的结果就够了。 这小圈子只是这场盛大宴会中一个小小的角落，围在一起的也多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这样的年纪，显然不大可能是各自家族的掌舵人。而他们的谈话内容，也是倾向八卦方面多一些。 当然，也难说个别人会不会有其他的想法。 “塔兰托和布鲁塞尔这一举旗造反，柯奇士和芬尼公爵两人的名声算是毁了。不过丢弃了虚名，得到的却是实惠。等里加人吞并了整个辉煌帝国的时候，他们这些第一批投诚过去的必然会得到重赏，权势地位恐怕要更上一层楼了。三少爷，你一向见多识广，贵家族在汉诺威更是举足轻重，能量巨大。能否给大家透个气，让我们这些追随在后面的小家族也能心里有个底。” 说话的是在场年纪最小的一位俊朗金发少年。 “哦~”那三少爷看了那金发少年一眼，意味深长的长长哦了一声。 别看金发少年一脸的天真单纯，所提的问题也似乎仅仅出于好奇和对自身家族前途的担忧。但从贵族家族出来的人，哪怕年纪再小，原本洁白无瑕的心也早被染成了五颜六色，哪里还有丝毫纯真可言？ “这样牵涉到家族和帝国前途未来的家国大事，又怎么能是我这种闲散少爷所能接触到的。大家聊聊天，吹吹牛也就罢了，正儿八经的讨论形势、选择之类，应该是长辈们需要考虑的事情，咱们没这个本事，也没这个必要瞎cao心。” 周围的青年们连声附和：“对对对，三少爷说的是。” 他们目光闪烁，还没够火候的城府并不能完全遮掩脸上失望的想法。 那三少爷看在眼里，心中只是嘿嘿冷笑。 所谓出头的椽子先烂，自己虽然本事没多少，但这么浅显的道理还是懂的。想诱使自己和自己背后的家族做出头鸟？门都没有！ 不过看起来这些人和他们的家族应该是急了，生怕错过了下注的最后机会，想要找个人出来打头阵。以前他们可不会表现得这么急切和露骨的。 真当我傻啊？嘿嘿。 再说了，最有资格说话的那一位都还没表态，你们这些小喽啰急个什么劲？ 三少爷正暗自嘀咕着，他心中那正主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各位贤侄，正在聊什么聊得这么开心啊？” 见到来人，众人慌忙站起身来，恭身行礼。连那地位身份明显高出一个档次的三少爷也不例外。 “侯爵大人！” “免礼免礼。” 那位侯爵大人三、四十岁，中等身材，身型稍稍有点发胖，圆圆的脸上挂满了平和的笑容，让人一看就生出亲近之意。 但三少爷深切的了解，在这副人畜无害的亲切笑容之下，隐藏着怎样的冰冷和血腥。 “笑脸阎罗”这个外号，正是属于面前这位笑容可掬的马尔科侯爵大人。 见众人包括侯爵大人的目光都看向自己，三少爷心里咒骂一声，却也不敢怠慢。 “没谈什么，就是些风花雪月的无聊八卦。侯爵大人一天要处理多少大事，不敢拿这些东西污了大人的耳朵。” “你啊你啊。” 侯爵大人伸手指向三少爷，轻轻的点了点，口中呵呵的笑着。 “各位都是所在家族的青年才俊，是我汉诺威的未来和栋梁。嗯，尤其是三少爷，更是人中龙凤。” 以他的年纪，勉强可算在场那些年青人的叔父辈。比之亦已三十出头的三少爷，却并没有大多少岁。 但他以长辈勉励后辈的恣态口吻说话，包括三少爷在内的这一大帮平时飞扬跋扈的公子哥们，都感到十分正常，没有丝毫的不妥。 “各位英才围坐而论，指点江山，挥洒激情，此时正是得宜。但是……” 一直呵呵笑着的侯爵大人突然语气一变，脸上虽然笑容不减，却多了几分严肃的味道。 “但现在辉煌帝国内外交困，面临重重危难，正是多事之秋。大家舒发胸臆，谈论国家大事时，还是小心注意一下才好。毕竟大家都还是辉煌帝国的贵族，是帝国的一份子。如果一不小心，为自己和背后的家族带来难以预测的后果，那就不美了。” 那一圈的“青年才俊”都是脸色一变，心中阵阵的发紧，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侯爵大人却是没有等他们答复的意思，只哈哈一笑，轻轻地拍了拍三少爷的肩膀，转身扬长而去。 看他走的方向，竟似乎是要提早离场了。 一帮公子哥们愣了好久，这才慢慢恢复过来。 受了这么一惊吓，大家却再也不敢像刚才那样高声谈论了。只是三三两两的交头接耳，低声问询着交换意见。 “刚才咱们谈论的那些内容，该不会是都让侯爵大人听到了吧？” “恐怕八九不离十了，他最后的那句话，显然就是给我们的一个警告。” “这下可就糟糕了，刚才发生的事情要是传到了我父亲耳中，回去他还不把我的皮都扒了？” “你就放宽心吧，侯爵大人每天有多少重要事务要cao心的，难道还真把你我的话放在心里？他只是顺便路过，随口跟我们闲聊打趣几句而已。估计现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把我们都忘了。” “你们说，侯爵大人对这事是什么个态度？听他刚才的意思，似乎并不认同柯奇士和芬尼两位公爵的做法。” “难说，大人物们的心思又哪里是你我所能猜测得到的，更何况是‘笑面阎……’，咳咳，更何况是侯爵大人这样最顶尖的人物。” “……” 周围的同伴窃窃私语，声音渐渐的由低变高。由于马尔科侯爵意外插话带来的一点恐惧不安，转眼间就被这群眼高于顶的贵族子弟抛到了脑后。 到底还是年轻，又或者是因为侯爵大人这个层次的人和事跟他们并没有太多的交集，让他们可以毫无负担的轻松把这个小插曲放到一边。 三少爷却无法像他们那么没心没肺，毕竟他家族距离侯爵大人要比同伴们近得多，受到的影响自然也就更加直接。 此刻他心里只是在猜测着，宴会才刚刚开始，马尔科侯爵就这么急匆匆的离开，会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