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学 - 历史小说 - 重生之不做嫌妃在线阅读 - 第一百五十九章 私心

第一百五十九章 私心

    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之前他还求神拜佛,指着妹子换个话题,结果梦想成真——还不如不换呢,你听听,这是个没出阁的小娘子该说的话吗!

    "要是阿娘在,也会为哥哥张罗的。【】"嘉敏说。

    这回换到昭诩,是真食不知味了。他当然知道没有议亲,是父亲的意思,怪不到王妃身上去。但是偶尔也会想,如果亲娘在,会是另一番光景吧,父亲不会担心母亲不给他好好挑人,自然也就不会拖到这个时候。

    但是这些心思,自个儿想想也就罢了,何必让三娘跟着难过。三娘总还须得在王妃手里过日子,要是心怀怨恨,这日子可怎么过。何况还有夹着阿言和昭询——昭询还小,阿言可不小了。

    罢了,大丈夫何患无妻。

    昭诩也不同嘉敏多说,只捡起银箸,敲了她一下:"尽胡闹!"

    嘉敏捂住头,一脸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的幽怨。

    幽怨是假,话却是真。昭诩前世成亲迟,比她还迟——那当然有她任性的原因在,否则南平王哪里舍得她这么早嫁。但是成亲对于一个人的影响,不可小觑。人总要在成亲之后,才算是成人。

    因为人要到成亲之后,才开始应付亲戚间的人情世故,见识到人心幽微。

    昭诩要结亲,妻族定然是京中高门。但凡门第高的家族,定然子嗣兴旺,人一多,就难免良莠不齐。而亲戚间的往来,又不比军中,讲究赏罚分明,言出必行。那就是个大泥淖,香的臭的都有,你还不能拔脚就走。

    人都是历练出来的,就算昭诩不是顶尖的权术人才,也会好过前世愣头青,嘉敏这样想。前世昭诩就是成亲太迟,在京中时间又不多,没有与妻族建立起感情,也没有共同的利益,所以事到临头,对方全然置身事外。

    不过是损失一个女儿么,哪个高门没损失过,哪个高门损失不起。

    兄妹俩打闹,忽然半夏进来,瞧见昭诩,登时住了脚步,只唤一声:"姑娘!"

    是有话要说的口气,嘉敏回头,半夏看了昭诩一眼。嘉敏心里奇怪。昭诩不是外人,何须她这般作态。不过半夏不比曲莲,素来谨慎,想必是有缘由。嘉敏眼珠一转,笑道:"哥哥把我的头发弄乱了,我进屋去补个妆。"

    昭诩也看出她们主婢有话要说,猜想大概是女孩子之间的秘密,也不追问,只笑道:"这也怨我!"

    半夏跟着嘉敏进了内室,嘉敏问:"什么事?"

    "谢娘子来了。"半夏说。

    距离皇帝大婚还有七天,嘉言和胡嘉子还在天心苑拼捡碎瓷,谢云然入瑶光寺带发修行。

    燕明帝延昌八年六月十七日。

    外间还黑着,夜露无声无息浸湿窗纸,渗进来蔷薇的幽香,丝丝缕缕,在空气里浮动,若有还无的凉意。三伏中的初伏,洛阳还不太热,陆静华跪坐在一人高的水晶镜前,面容娇艳如芙蓉花。

    这些日子,陆家上下忙得够呛,她这个风波中心的人,可做的事反而少,无非一遍一遍又一遍地练习宫廷礼节。

    从前她熟悉的,是臣女的礼,以后她要习惯的,是作为皇后的礼,她要挺直腰杆,正面迎对这个世界。

    过了今天,天底下就再没几个人能抬头正视她的脸,也没有几个人,值得她平视他的眼睛,连同她的祖母、父亲在内,连同一起长大的兄弟姐妹在内,连同那些往日里在洛阳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宗室女在内,见了她,都须得俯首称臣。

    只要过了今天。

    今天是万万不能出差错的,一点都不能。

    母亲再三叮嘱了要她睡好,但是三更不到,还是爬了起来。睡不着。谁睡得着呢,整个陆家。这一天一地的变化,今儿早晨,出这个门之前,她还是陆家四娘子,出这个门之后,她就是陆皇后了。

    兴奋,也惶恐。等待她的,宫里是怎样一个世界?是,她进过宫,见过太后,但那是作为客人。主人和客人,是不一样的。从前,宫中朝中,权柄集于太后一身,以后,凤仪殿有了主人。

    她是凤仪殿的主人,皇后才是六宫之主,太后不是,哪怕她执掌权柄多年,哪怕她是皇帝的亲生母亲。

    "要有勇气。"陆静华轻轻对自己说,要有勇气,把权力从太后手里接过来;要有勇气,辅佐皇帝把权力从太后手里夺过来。

    这些局势,有的是她自己察觉,有的是家里分析给她听,也有贺兰初袖的暗示——当然陆静华并没有觉察到这一点,她只觉得贺兰初袖说话格外动听。

    "从此以后,这双手搅动的,就是天下风云。"贺兰初袖这样说,不无艳羡的语气。

    陆静华慢慢伸手到眼前,微垂着手腕,慢慢舒展花瓣一样纤柔的手指,一个异常优美的姿态。指尖掠过眼睑下的青黑,滑嫩得像剥了壳的笋。什么叫肤如凝脂,这就是了。从前她的手不是这样的,从前她的指尖遍布薄茧,粗糙得像砂纸。

    从前……她没想过会有这天,或者说,没想过这天真的会到眼前来。

    就算是太后颁了诏,定了日子,也总还觉得,像一场梦,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来。然而这天终于到了,没有来迟,没有变故,没有人推她,说醒醒,天亮了。

    天还没有亮,陆静华唇角微微上翘,一个笑痕。她知道她的家族为今天做了多少努力,甚至就在前几日,她几乎还遭遇了灭顶之灾。

    皇帝要召谢云然进宫!

    这个消息传到陆家,传到陆静华耳中,她面色苍白,几乎要站立不稳: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祖母耷拉着眼皮,遮住眼底失望。

    她知道祖母失望,但是她别无选择,她必须阻止。祖母是希望能够借机向谢家示好,反正谢云然的脸已经毁了,就算进宫,也不过是个摆设,面子光而已。既然不可能越过她,为什么不欣然接受呢?

    是啊,为什么不能接受呢?谢云然不会知道那不是个意外。

    但是陆静华心里始终有鲠。她知道那不是意外,她还记得,芳草地的宴席上,白玉盘中的插戴,轮到谢云然的时候,是一支开得正盛的牡丹——如果不是她不取的话。牡丹为花中之王,群芳之冠。

    皇帝的用意,昭然若揭。

    但是谢云然不取!

    "谢娘子心气高。"贺兰初袖这样说。但是凭什么?凭什么!她视之如珍宝,她能弃之如敝履!贺兰初袖再三开导,她原本也是想咽下这口气的,她几乎也成功的咽了下去,只差一点点、一点点……

    陆静华深吸了一口气,起伏的胸口慢慢平静下来。今儿是她的好日子,不该想这些有的没的。横竖,她谢云然如今,也再傲不起来了。

    想到这里,陆静华心里也不是没有一闪而过的愧意,但是她很快为自己找到了辩护的理由:她不过是想要给她个教训,在她面前放肆也就罢了,要日后还这样不知进退,受到的教训也就不止如此了。

    何况她当时并没有料到后果会这样严重,她以为,不过是引发一场风疹,让谢云然闭门个把月不能见人而已,谁知道——

    话说回来,赏花宴上贵女不在少数,也没有谁比她谢云然低贱,别人都没事,就她出事,可见也是命中当有,怪不到她。而且事发之后,她的父亲领着兄长,已经再三上谢家谢罪,还要怎样呢——她的父亲,可是未来的承恩公。

    祖母并不体谅她这些错综复杂的小心思,只颤巍巍说了一句:"你再想想。"

    陆静华的手收在长袖里,悄然,指甲掐进掌心,留下月牙状的印子。次日,逼着豆蔻换过衣裳,潜行出府,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见过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再次日,谢云然进瑶光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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