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马凤池生死相许;陈媛媛死而复生(7)

    “大哥，我、我有些想睡觉。你抱我到床上去好吗？”陈媛媛突然间有些疲惫，仿佛刚才的精神头被无形的吸管吸走一样。她还没说完，双眼一闭，昏死过去。“好，好，meimei，哥哥抱你到床上去。你睡一会儿，好好地睡一会儿。明天，明天咱们就举行婚礼。好meimei、好meimei！”马凤池喃喃自语，心如刀割，内心的痛苦如同大山一眼压抑着他，让他孤立无助、手足无措，更让他感到窒息乃至崩溃。

    这一夜，马凤池哭了一夜。他努力地克制着内心的伤痛，尽力地压抑着内心的悲伤。陈媛媛却似乎睡得很安稳，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非常祥和。

    第二天早上，众人来到陈媛媛房间。看着马凤池哭得红肿的眼神，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媛媛，我的女儿！”陈小六大叫一声，就猛然扑过来。众人赶紧拉着。“放开我，我要看看我的女儿。我要好好看看她！”陈小六挣扎着。马凤池却如同木头人一样痴痴地看着。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伤痛，即便是和袁翠珊在一起，也没有这样痛彻心扉。大家正在安慰劝解陈小六的之际，马凤池慢慢走到他的旁边，慢慢跪下去，重重地磕了三个头。“贤侄，你、你这是干什么？”陈小六有些发懵。马凤池抬起头，望着陈小六，慢慢地笑着，泪水却止不住地流下来：“岳父大人，小婿昨晚和令爱商量好了。今天我们就结婚！还望岳父大人成全！”众人听着大吃一惊。大家第一个念头就是：“他疯了！他怎么能和一个死人结婚呢？”陈小六登时瞪大了眼睛，显然对他这话也是有些吃惊：“贤侄，你、你——”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岳父，我没有疯。我只是希望你能成全我们两个。媛媛生是我的妻子，死也是我的妻子。”马凤池说再次说着。大家这才明白他原来没有疯。可是，他要求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陈小六接连目睹爱女病亡，贤侄却提出这样荒谬的要求，再加上年事已高，勉强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马凤池的要求，紧接着晕了过去。众人七手八脚赶紧将他扶着出屋子。

    婚礼，不，应该说是冥婚举行得相当隆重。陈小六几乎倾其所有，为陈媛媛买来三凤县最美的嫁衣。马凤池身穿新郎装，将早已化妆好的新娘陈媛媛抱着上了花轿。他要风风光光娶陈媛媛进入李家村，回到自己家，然后在马家坟墓群下葬。

    婚礼哀伤的乐曲响起，陈媛媛安详地“坐”在花轿中。马凤池手持婚绫，庄重而又认真地给陈小六跪下磕头。磕了第一个，陈小六嘴角翘起；磕了第二个，陈小六泪流满面；磕了第三个，陈小六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马凤池笑着，虽然那笑容让人看起来比哭还要悲伤。他早已没有了眼泪。他更不想哭泣，因为这是自己的婚礼。慢慢地，他跨上马，手持着婚绫与花轿并肩而行。他知道这不合婚礼规矩，但是他不在乎。因为这本身就不是传统上的婚礼，却是真正意义上的婚礼。或许，这样的婚礼更能表明二人之间的情深意重。当送亲队伍缓缓来到了湖边。此时所谓的湖早已夷为平地，早已被陈小六竖立了一座石碑。他就这样“牵着”陈媛媛来到石碑面前，轻轻跪下。在他们心中，小黑小白是媒人，是恩人，更是他们感情的见证人。他们围绕着石碑走了三圈，再次跪倒磕头。等着一切做完之后，他们才浩浩荡荡往李家村驶去。

    李家村大家正在春耕，远远的，很多村民就看到一大队送亲队伍往这边驶来。一个个大为惊诧，纷纷收起锄头往村边跑去。“少奶奶，少奶奶！”陈俊明突然急匆匆地往书房跑去。郑富国去三凤县办事，只有袁翠珊在家。“什么事？”袁翠珊正在看书，眉头一皱。“少奶奶，马少爷今天大喜！”陈俊明气喘吁吁。袁翠珊本来手里端着一杯热茶，听到这里，手一松。茶杯掉在地上。“你、你说什么？”她脸色苍白，不相信这是真的。“马村长今天大喜，送亲队伍已经来到村口了。大家正在议论着呢！”陈俊明还没说完，袁翠珊就跑了出去。“来呀，备马，快点！”袁翠珊万万没料到马凤池竟然间突然举行婚礼。伙计赶紧将马匹牵来。接过马鞭、马缰、上马、扬鞭。一阵风似的，袁翠珊就冲出了出去。很快，她到了村口。陈俊明说的不假。此时人山人海，大家都在议论纷纷：“怎么回事？马村长怎么突然间结婚啊？”“是啊，我们怎么没有听到消息呢？”“谁说不是呢？这姑娘是哪家的啊？”“哎，你们快看看这花轿后面是什么？”“啊，怎、怎么是棺材啊？”众人连声惊诧。马凤池坐在马上和花轿并肩而行。对于大家的评头论足和交头接耳，马凤池看在眼里，却丝毫不放在心上。他只知道自己的心已经随着陈媛媛的死而不再有生机。他要抬着花轿到家里转一圈，然后直接抬到富贵山。就在人山人海驻足观看，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袁翠珊的马到了。“马、马村长，你、你——”袁翠珊面色苍白，看着马凤池。马凤池此时眼睛才算有了点亮色。“大嫂！”马凤池在马上作揖。“你、你这是——”袁翠珊强忍着眼中的泪水，却已经说不出话来。“今天是小弟的婚礼。这轿中人就是小弟的内人！只是她现在已经——”说道这里，他突然笑了一下，泪水再次从眼眶流了下来。一时间，众人不知道说什么好。谁都看得出来，马凤池定然遭受了巨大的伤痛，所以看起来行为和平时有些迥异。袁翠珊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举行婚礼，更不知道这轿中人是谁，但是她尊重马凤池的决定。毕竟，两个人已经不能再有那种感情。“嫂子祝福你！”袁翠珊凄然一笑，接着说：“如果你不介意，我想陪着我这过门的弟妹走着一趟，也算是伴娘。好吗？”马凤池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送亲队伍继续缓缓前行。很快，他们来到了马家。马凤池停马。然后走到轿子旁边，身手将陈媛媛的尸体抱了出来。只见他深情款款地看着陈媛媛：“meimei，咱们到家了。这就是我的家。你小时候来过两次。现在还记得吗？”说着他让她对着袁翠珊：“meimei，她就是我和你提起过的大嫂！”紧接着对泪流满面的袁翠珊笑着说：“今天是小弟的大喜日子，嫂子为何哭泣？这是你弟妹，三寨庄庄主陈小六叔叔的千金陈媛媛！大嫂，你说她美吗？”袁翠珊低着头噙着泪水点点头：“美，真美。她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我、我真羡慕她！”袁翠珊低声说着。马凤池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将陈媛媛抱进家门。他们进入正屋。此时，邻居根据结婚习俗，早已收拾好香案、点燃香烛、从各自家里摆上了水果等等。马凤池笑着抱着陈媛媛，缓缓跪下，众人将陈媛媛扶着，成为跪下的形状。马凤池看着旁边已经泣不成声的司仪：“大哥，开始吧！”这司仪眼含泪水点了点头：“今天是马凤池村长与、与——”他看了一眼马凤池。此时，送亲队伍早已有人在他身边小声提醒：“三寨庄庄主陈小六千金陈媛媛举行婚礼。我们、我们非常高兴！”这句话好不容易说完，下面众人已经泣不成声。“陈大小姐已经、已经和马村长阴阳相隔。但是，今天仍然、仍然是他们的大喜日子！”这司仪如今磕磕巴巴语无伦次。父老乡亲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都知道了这是怎么回事。大家已经哭成一片。袁翠珊紧紧地扶着陈媛媛的尸体：“meimei，你真幸福。我、我羡慕你，更佩服你的勇气！”马凤池与陈媛媛拜了双亲，拜了天地，拜了对方，然后抱起了陈媛媛缓缓向棺木走去。此时喜乐立即变成了哀乐。大家更是放声大哭。有人走过来立即帮已经木然的马凤池换了外衣，穿上孝服。袁翠珊想帮陈媛媛换身衣服。马凤池阻止她：“媛媛生前说过，她想穿着这身衣裳去见我爹娘！”袁翠珊只好停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