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学 - 历史小说 - 边塞风云录在线阅读 - 九:再审杀人勒索案;偷鸡不成蚀把米(1)

九:再审杀人勒索案;偷鸡不成蚀把米(1)

    第四日晚,三凤县县衙后院徐守正书房。“下官徐守正拜见大人。”徐守正躬身站立弯腰施礼。“徐知县不必客气,本官来此是专为你们父子之事而来。”这位是巡抚林则徐的代表也是他的副手林向南。“这——”徐守正显得很尴尬,接着又是双手一拱:“没想到下官的家事大人也知道,有劳大人费心了。”“徐知县,令公子一死一嫌疑,库银也平白被人勒索了二十万两白银,你还以为是家事吗?”林向南双目炯炯地看着徐守正。徐守正神色一变,赶紧说道:“不敢,不敢,是下官口误,多谢大人关心。”“如今案情进展如何?”林向南直奔主题。“此案从表面上看是简单的敲诈勒索杀人案。然而里面盘根错节,错综复杂。下官如今也只是查到了一些线索,却都无法指认他就是凶手。”徐守正侃侃而谈。“那你认为他是不是凶手呢?”林向南问着。“这个大人放心,徐怀义百分百是这件案子的主谋!”徐守正信心百倍。“你凭什么这么肯定?”林向南跟着林则徐已久,知道案件必须以证据说话。对于凭借主观猜测很可能会造成冤案。所以,他对此,有些反感。“第一,这件案子受害人总共有三人,两死一伤。这受伤的那位是三凤县商人秦浩。他也被敲诈勒索了二十万两白银。他亲眼看到徐怀义在他面前承认一切的。”“他的话能相信吗?”“能,一,他也是受害人之一;二,他带我们去了案发现场,找到了另外两具尸体;三,他和在下有点亲戚关系,所以必然不会冤枉他的。”林向南点了点头:“还有其他证据吗?”“有,第二,刚才下官说了,总共是两死一伤,其中一死者就是下官之子徐怀仁。这您是知道的。”林向南点了点头。“当时之所以能够敲诈我和秦浩,就是因为他拿的是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纹银二十万两,而这字迹正是怀仁的。大人请想:如果不是徐怀义,谁会让怀仁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落笔呢?”林向南突然插口反问:“你怎么知道是毫无察觉而不是其他情况,比如受人胁迫?”徐守正继续说着:“绝无可能,怀仁是我亲生儿子,我了解他的个性。他是个宁折不弯的人,而且一生虽然短暂却做得正行的直,光明磊落的好孩子。”说着他掉下了眼泪。虽然这几句话是在对林向南介绍儿子的性格,却也字字沾血,饱含深情。林向南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着:“继续说下去。”“第三点,山洞中的另外一位死者是女性。她原本是县城城郊一渔夫的女儿。后来,遭逢大变,父母双亡。她被迫卖身进入妓院,以埋葬父母。后来在怀仁朋友的介绍下认识了怀仁。而后,怀仁将其赎了出来,然后两人过着平民百姓的生活。”“这又怎么样?难道能证明是徐怀义下的手?”林向南有些怀疑。“这的确不能。不过,在事发前几天,他们所住的对门邻居听到了徐怀义去sao扰他们,并且最终把他们带走。”“听到了徐怀义?而不是——看到?”林向南听得很细致。毕竟长期跟随林则徐,受其影响颇深。徐守正点了点头:“那位村妇已经出门,忽然看到很多人闯了进去,为首之人没有看到。但是,里面有人一口一个‘嫂夫人’的称呼,而这女子满口答应,这就已经说明了一切。”说到这里,徐守正有些黯然。“徐知县,为何令公子不在家住反而跑到外面?难道说你们之间有矛盾?”林向南似乎看出了徐守正脸上的黯然。徐守正脸一红:“怀仁十八岁的时候与家中的一个婢女相好,下官以门不当户不对为由而将两人分开。那婢女投河自尽,怀仁当时轻生几次,所幸被我等发现。看到他的样子,我想起了我与他娘相亲相爱的情景。只可惜后悔晚矣,从此他再也没有称呼过我‘父亲’。”话音中带有哭腔,可以想见此时有多后悔。林向南长叹一声:“徐知县,你是聪明人,也是知书达理的好官,为何在这件事上如此糊涂?男欢女爱是天经地义。谁一生下来就是大富大贵?难道你生下来就是知县?”徐守正低下了头流着眼泪说着:“如今,下官肠子都悔青了。大人说得对,当时下官幼小之时还是个小乞丐,是我干爹——李家村的王老爷子收养了我,并且收我为螟蛉义子。如今想来,一切罪责在我。”林向南点了点头:“想是令公子鉴于前车之鉴,认为如果把这位歌女在带回家,你或许变本加厉,所以藏到了外面。”死者为大,即便是林向南也不得不把“妓女”改为“歌女”以示对死者的尊重。“想来是这徐怀义以告诉你为由来威胁令公子,胁迫他写下这几个字。”林向南说着。“正是,卑职也是这么认为。后来,他拿到了银两又怕事情暴露,就将这两人残忍地杀害。只是秦浩命大,不仅没死,反而逃了出来。”徐守正说着。林向南突然看着他:“你是说这个姓秦的商人逃了出来?”言语中显得很惊讶。“是啊!怎么了大人?”徐守正有些惊讶。林向南一笑:“这就奇怪了。徐怀义既然能够勒索你们两家各二十万两白银,而你们一个是一县之主官,一个是大商人,在这种情况下,对方单单凭借同一张纸条就能将秦浩抓走同时也勒索了你这笔巨款。这除了说明对手并非泛泛之辈以外,还说明什么?”徐守正并不笨,他眼中精芒一闪:“你是说秦浩能逃走是假的?”林向南摇摇头:“逃走是假只是其中一种可能;这里最起码有三种情况:第一,对手想刺中他胸口的时候,恰好让他稍微一躲,也就躲开了几寸。当时他疼得晕了过去,等醒来后,凶手已走。所以他能够掏出来;第二,他是在扮演苦rou计,也就是说这一切很可能是他布置,然后嫁祸给了徐怀义;第三,他和徐怀义相互勾结。”徐守正点点头:“大人分析的有理。”林向南摇摇头笑着说:“徐大人是当局者迷,本官只是旁观者清而已。只是,这三种情况本观分析了一下,却没有一个能够成立。”“什么?”徐守正很吃惊。他没想到林向南这么快就把自己的结论给推翻。“咱们逐个分析:第一点,我们分析了对手不是泛泛之辈,而且另外两人都能够一刀毙命,为何偏偏他没死?难道真的有这种巧合?”徐守正摇摇头:“微乎其微。”林向南点点头:“不错,这几乎是毫无可能。第二,就算他布置了一切然后嫁祸给徐怀义,那么他想得到什么?如果说单纯得到你的二十万两白银,这对他一个大商人来说有这个必要吗?而且我还听说他是这里的首富,对这样的人来说二十万两白银根本不算什么。想要大公子的命?大公子和他没有半点关系。难道两人为了小红争风吃醋?更不可能,你刚才介绍过秦浩这个人洁身自好,花街柳巷几乎不去。”徐守正极为钦佩:“大人分析的是。”林向南微微一笑:“第三种情况:他和徐怀义勾结。这就更不可能了,如果这样,他不会主动将徐怀义给指认出来。我相信,如果不是他指认,徐大人到现在都不会想到凶手是他徐怀义。”徐知县点了点头。“所以,只有一种解释。”林向南深吸一口气。“大人的意思是?”徐守正有些不解。“这是一套连环局。环环相扣,每一个细节都拿捏的恰到好处。”他顿了一顿,笑着说:“没想到在这小小的三凤县居然有如此高人。”林向南显得很兴奋。“大人的意思是?”徐守正还是不懂。“徐大人,我相信您说的话,徐怀义必然是凶手,但却不是幕后真凶。”“您的意思是说还有另外凶手?”徐守正皱眉。“你虽然对他恨之入骨,但他毕竟是你的儿子,这一点无法否认吧。”徐守正对此无话可说,只得点点头。“他从小到大什么脾性什么性格你应该比谁都了解。你认为他是这种设如此巧局的人吗?”“不可能,他虽然从小顽劣异常,调皮捣蛋。长大后吃喝嫖赌,胡作非为,却从来不偷不抢,更不会杀人放火。”虽然对徐怀义恨之入骨,但他毕竟是自己的亲身儿子,徐守正说到他依然忍不住多说几句好话。林向南点了点头:“所以,这件事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和别人相互勾结,别人设局,他来执行。”“这人是谁?”徐守正大吃一惊。林向南摇了摇头:“这人是谁并不清楚,不过并不难找。想想这段时间以来,你们和谁结过仇?”徐守正想了想,摇摇头:“没有。下官做事虽不敢说公正严明却也不会贪赃枉法,鱼rou百姓。实在想不到有谁这样对付我们。”“再仔细想想,或许在私事上得罪了什么人?”林向南耐心的问着。徐守正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一个人。他脱口而出:“莫非是他?”林向南紧接着问道:“是谁?”“大人,下官想起了一个人。此人是他的舅舅王世均。”“他舅舅?”林向南显得很惊讶。徐守正点了点头:“此人是李家村人;他有三个meimei。大meimei嫁给了卑职;二meimei嫁给了秦浩,也就是刚才提到的那位;三meimei去向不明,他们一直没说;”林向南点了点头,慢慢地来回踱步:“那你凭什么说很有可能是他呢?”“大人明鉴。首先,从客观上来看,王世均是徐怀义的唯一舅舅。这个外甥从小就得到他的异常疼爱,可以说两个人的感情比我和徐怀义的父子之情还要好。因此,如果王世均怂恿,徐怀义必然接受。”林向南点点头表示认可。林向南:“还有吗?”徐守正继续说着:“第二,从受害对象上来分析也是如此。绑架秦浩似乎更可能是王云龙的手笔。因为这王云龙正是秦浩的助手更是王世均的亲生儿子。王云龙对于秦好的饮食起居、每天的出行线路可以说知道的非常详细。因此,如果王世均指使王云龙绑架秦浩是很容易的事。再者,如果是王云龙的话,还有个最大的优势: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大家只会认为是秦浩树大招风,而不是祸起萧墙。因此,单从这一点分析:王云龙绑架秦浩更有可能。这样一来,王云龙就轻而易举地谋得了秦浩的生意以及家产,也非常行得通。这是理论上的解释。实际中也能够行得通。”林向南依然不动声色:“为什么?”“第一,他有充足的人手,可以查到怀仁的日常行为路线。第二,他和我是亲戚关系,可以利用他meimei也就是我妻子是知县夫人的身份将这些运输银两的车辆免查。第三,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作案动机最为明显。”“为什么?”“大人有所不知,怀仁是卑职的大儿子,从小就乖巧聪明,颇为卑职所疼爱,再加上他娘也就是卑职的原配夫人难产而死,所以他从小就失去了亲娘。我更是生怕委屈了他。虽然如此,怀仁却非常懂事,从小到大都不让卑职cao心。卑职打算将整个的家业都给他。”“那徐怀义呢?”“刚才我的介绍您也听过了,这样的儿子我不要也罢。”“所以,你认为王世均鼓动他外甥也就是徐怀义绑架你儿子也就是他同父异母的大哥,先是敲诈,然后杀害。这样,你百年之后,家产都是他们的。”徐守正苦笑一声:“如果那样,怀仁就不必死了,大可等到卑职告老还乡的时候就行了。只是这王世均的年纪比卑职还大,你想他还等得起吗?”“你可有证据?”林向南问道。“如果有证据,卑职早就将他们绳之以法了。”“没有证据的事情只能算是揣测。”说着他顿了一顿继续说:“根据你所描述,本官心中总算有个数了。现在我想去看看徐怀义,不知可否?”徐守正赶紧说道:“大人不必客气。卑职这就引路。”说话间,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徐怀义的房间。“大人,我就不进去了,这畜生就在这里面!”徐守正转身说着。林向南点了点头,徐守正一施礼,退了下去。

    “晚生徐怀义见过大人!”徐怀义躬身施礼,满面堆笑。看着徐怀义满面谄笑,林向南暗暗叹息:“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这徐怀义为何一点都不像他父亲呢?”表面上却面带微笑,极为优雅地一伸手拦住他:“公子不必客气,倒是本官深夜造访,实为唐突,还请公子见谅!”徐怀义赶紧陪笑说道:“大人真是太客气了。您能来寒舍,真是蓬荜生辉,让小的三生有幸啊!”林向南点点头,自己坐下:“你也做吧!”他毕竟是官,因此来到这里俨然主人一样。徐怀义依言坐下:“不知大人深夜来此所为何事?”林向南故作惊异地“哦”了一声,说着:“本官这次来是奉了巡抚林则徐大人的命令。”说着,他看了看徐怀义的表情。对方倒是显得颇为平静,似乎胸有成竹,一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模样。林向南继续说着:“林大人听说徐知县家里发生了绑架敲诈勒索杀人案。作为朝廷任命的正式官员,发生这样的事不仅是徐知县的不幸,更是朝廷的不幸。因此,当今皇上严令林大人一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凡是牵涉到此案的所有人等都要经过仔细侦讯,进行判罪,严惩不贷!”说着偷瞄一下徐怀义。徐怀义脸色微变,双手不自觉地动了一下,双腿也略微靠拢。林向南心里暗笑:“我还以为你不怕呢!”徐怀义仔细听着林向南的说话,心中的确大吃一惊。他万万没有料到惊动了当今皇上,更没想到这林向南竟然是林则徐派来的。林则徐此人他早就如雷贯耳,什么“公正廉明、爱民如子、嫉恶如仇”等等耳朵都听出了茧子。虽然自己的案件各个环节都做到了天衣无缝。但是这林大人却是对这等大案奇案更为感兴趣。这场风波到底能不能撑过去呢?他着实变得没有把握。“徐公子,怎么了?”林向南忍不住开口询问。这一声在万籁俱寂的夜晚显得极为清晰,而对徐怀义来说更是震天霹雳。他身体猛然一抖,不自觉地咽了咽唾沫赶紧回答:“哦,没事,在下没想到这件事竟然惊动了皇上,实在是皇恩浩荡,希望、希望这件案子早日水落石出,也算是给我那死去的哥哥报仇,给小人洗刷清白冤屈!”林向南点了点头,站了起来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本官绝对不会让你失望!”说着双眼精芒毕现,利刃般射在徐怀义的脸上。内心的惊恐、表面的欢心堆在脸上,让人看上去不知道是什么表情。林向南心中又多了一分证实。他慢慢地来回踱步,边走边说:“刚才,我和徐知县交谈了许久。他——”刚说到这里,徐怀义赶紧插口:“大人您别听他的。他完全是胡说八道,惟恐天下不乱,拼命置我于死地!”林向南一笑:“是吗?可是我们谈这么长时间,他始终说的是你并不是幕后真凶,最多只是一个帮凶而已。看他那样子,似乎是拼命为你开脱呢!”“啊,他、他真地这么说的?”徐怀义半信半疑。林向南叹了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虽然徐怀仁的死让他伤心欲狂,但是他绝不会希望另外一个儿子为此丧命。所以,他不断地为你开脱,希望我能放你一马。”“他、他真地这么说的?”徐怀义低下了头。“徐公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件案子虽然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破,但是你有没有牵扯在内,你我心里都很清楚。所以,我希望公子能够珍惜机会,把握住这次难得的机会。或许,我会看在你父亲的面上,对你网开一面。”这一连番的软中带硬,让徐怀义心乱如麻。他不知道对方究竟知道多少。如果自己全盘说出,这辈子就完了,即便是不死,也会终身监禁。如果不说出来,万一查了出来,那铁定就是死刑,一点回旋余地都没有。这里面的关系他不是不知。如果是别人,他大可置之不理,甚至出言讥讽。但林向南是林则徐派来的。他本是林则徐的书童,是林则徐举贤不避亲专门推荐,如今做了林则徐的助手。可以说,他就是林则徐的代表。如今,林则徐派他来,必然是对他的能力有相当把握,、对这件案子有相当的了解,认为派他来必然能破案,所以才派他来。“哼,如果判我入狱监禁一生,那还不如给我个痛快,我就不相信在这短短的一天之内,他能破得了案!”徐怀义牙根儿一咬:“我命由我不由天!”想到这里,他站起来双手一拱:“多谢大人提醒。只是,在下实在不知那徐知县在说什么。小人只有一句话:‘小人是清白的。’小人至今都不明白为什么那姓秦的和徐知县陷害于我。”林向南听着他的话,心里暗叹一声:“死不悔改的家伙,真是‘好良言难劝该死鬼。’”他转过身来一笑:“既然如此,公子对于这件案子看来是无法提供别的东西了?”徐怀义面带委屈:“小人实在不知说些什么?”“既然如此,公子早点安歇吧,本官告辞!”说着双手一拱,出门而去。“大人好走!”徐怀义敷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