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北方有山门(下)
紫色,还是紫色,一望无际的紫色。 有谁能够想到,传承百年的天罡门正厅之中,竟然全部都是紫色,就连灯火都仿佛变成紫色一般。 贪狼星君此刻正跪在地上,十指深深的埋入了紫色的绒毯之中,不断有汗水从他的额前坠入这紫色的海洋。他不敢起身,甚至不敢抬头望向紫色帘幕之中的身躯。 阳光透过大厅上方通往地面的洞中照射进来,被层层的紫纱分成了一道道的紫色光柱。其中一道光柱就照在贪狼星君身前不远处,而那里正躺着一具尸体。贪狼星君正望着这具尸体瑟瑟发抖。 饶算他是嗜杀之人,看见刚才那人的死法也从心中漫起了一道道恐惧。 死去的人是开阳宮的武曲星君,之前奉命与天权宮的文曲星君一起设计霜凌城少主叶孤云,并诱导叶孤云前往南唐杀南唐朝中众人。一方面达到削弱南唐的目的,另一方面也能使南唐与西蜀开战,从而为将来的大计打下伏笔。 可是,半路却杀出了一个凌烟阁的二先生,致使计划破灭。他几经周折,终于摆脱了凌烟阁二先生的追踪,回到门中却也耗时一年有余。 门中规矩甚严,外出办差的,但凡是几个星君一起,必须有个领头的,领头之人负全责,哪怕其他星君不配合,只要任务出意外,门主也只责罚领头之人,其他人一概无责。 因此,他们任务虽然失败,此时也只是武曲星君负责,与那文曲星君无半点责任。所以贪狼星君看到武曲星君的死法以后,才极其恐惧。 因为,他就是这次大辽任务的领头人。 方才二人一同进殿拜见门主,武曲星君尚未说话,便被门主用紫蒙之气封住了身上所有的呼吸之处,仔细到连一个毛孔都不放过。而后又尽断武曲星君经脉,令其不得动弹。贪狼星君就这样看着眼前的武曲星君脸上那无助、痛苦、恐惧的表情直至断气。 如此残忍的手段,即使贪狼星君面对最凶狠的敌人时也未曾用过。 大殿之中的紫气正慢慢散去,缓缓地收敛至殿厅正中的宝座之上,宝座外被层层紫纱遮掩,隐约一道身影站在其中。整个宝座如同上古神兽——蜃一般吞吐着气体。 “袁彬,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了他吗?”一道俊秀的声音从层层紫纱之中传了出来,仿若天籁。 但是在贪狼星君听来,却仿佛地狱的恶鬼唤魂一般。 定了定气息,贪狼星君才嵬嵬懦懦地回答到:“属下不知,是否因为开阳宮主未完成任务?” 紫纱中人听罢贪狼星君的回答后,呵呵呵地笑了起来,那笑声仿若风铃一般悦耳,笑了一阵子后,带着笑意说到:“袁彬,我看你是跪久了脑袋糊涂了吧。又说不知,又说未完成任务。那你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呢!”语气越来越硬、语速越来越快,到了最后竟有斥责之声。 贪狼星君袁彬听到此话后,立马像捣蒜一样连连磕头,边磕头还边说到:“属下惶恐,属下惶恐,属下一时糊涂,并非有意,望门主赎罪。” 哈哈哈哈,又是一阵笑声传出,就像军鼓一样,击打着袁彬的心。 “你怕什么呀,我杀了武曲是因为他是个傻子。被文曲和南唐朝中那个暗桩给设计了还不自知,傻傻地跑回来送死。开阳宮中可不需要这种傻子来做宫主,所以我就把他杀了呀。” 又是一阵笑声传出,只是笑到后来却急剧地咳嗽了起来,撕心裂肺般的咳嗽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停下来,紫纱中人继续说到:“至于你,没什么,不就丢了个耶律楚材,死了个天璇宫主嘛,多大的事,不用如此惊慌,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袁彬听完此话以后,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但是门主后面说的那句话却又一次地让他毛骨悚然。 “但是,惩罚也不能没有。”紫纱中人在踱步良久之后,又戏虐般地说到:“我曾翻阅族中轶事,见闻在战国周安王年间,极西之地有位诸侯王令人将利剑用马鬃倒悬着,挂于宝座之上。这样吧,你回到天枢宮后,也依样画瓢,用马鬃倒悬宝剑于你的床榻之上,这样也能好好的警示自己。你意下如何?” 袁彬虽然对门主这般惩罚心存怨恨,但既然死罪以免,也只能谢恩退下。正要走出殿门之时,却又被门主唤回,一颗心又悬了起来。 紫纱中之人在唤回袁彬后,过了半晌才淡淡地说到:“既然巨门星君已经死了,我看这次成功把叶孤云带回来的那个开阳宮叫黄伟成的不错,晋升他为巨门星君,暂居天璇宫副宫主之位,总领天璇宫内事宜吧。至于武曲星君之位,既然天权宫主文曲星君和南唐的暗桩都设计了这么久,那么就让南唐那名暗桩晋升为武曲星君之位吧,不过那开阳宮我可不能给他,就让陈韵暂领开阳宮事宜吧。” 袁彬听罢心中不由一惊,天罡门存世几百年,创始人袁天罡所订立的规矩极严,身为门主之人,必须能够悟透祖师爷留下的“袁六式”方能继任。由于“袁六式”悟透极难,但凡悟透之人皆对尘事无念,专心修炼。 因此门主之下设七宮之位,门中大小事务均由七宮之主定夺,遇到七宮之主不能商妥又涉及门中生死之大事时,也需由七宮之主商议之后,才交由门主定夺 “袁六式”悟透极难,因此天罡门几百年来,即门主位之人尚不足二十之数,本任门主更是八十年来的首位门主,因此门中事物经常由天枢宮主总领。现任天枢宮主贪狼星君的父亲则是上一任天枢宫主,掌管天罡门三十余载,直至本任门主出现。 而七宮之中又设有星君之位,只有身为星君之位之人,才可修炼本宫的传承武学——即“袁六式”中的其中一式。也就是说,身居星君之位之人不一定是七宮之主,身居宫主之位的人也不一定会门中武学之奥义。 当然这种情况极其少见,大都是身为宫主之人,因修炼“袁六式”而醉心武学,无意掌管门中事物,才交出宫主之位。 如今,如此重要的星君之位,却交给了一个开阳宮中无名小卒和一个南唐中的暗桩。这还罢了,就连天璇宫主这么重要的位置,也被黄伟成那个无名小卒给坐上了,而且开阳宮也由那个陈韵暂管。 本任门主虽然年纪轻轻,但是心机却不浅,如此下去我们父子二人在门中设下的那些暗线,不是一一都被拔除了吗! “怎么,对我的安排有所不满吗?”紫纱中的人见袁彬迟迟不答,便冷冰冰的说道。 袁彬被言语之中的肃杀之意惊了出来,急忙跪下答到:“属下不敢,但凭门主吩咐!” 天罡门主看着殿中跪着的袁彬,眼角浮起了一丝笑意,似斥责般的说到:“我乏了,退下吧。”
看着袁彬退去的身影,天罡门主眼角的那丝笑意也荡然无存,冰冷的眼中满是杀气。 一瞬间,那股杀气蓬勃而出,向着大殿上方的圆洞冲了上去,层层紫纱在这杀气之中,似发抖般瑟瑟作响。须臾之间,杀气已冲出圆洞,圆洞周围的鸟兽均口吐白沫、死生不知。 剧烈地咳嗽声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紫色的杀气也慢慢地回拢到了紫色帘幕之内,天罡门主立起了因剧烈咳嗽而无法直立的腰,看着空无一人的大殿,淡淡地说到:“通知摇光宮的破军,随我即日启程,前往西蜀。” ——————分割线———————— 时间回到两个月之前,南昌府城郊的一个破落草屋之中。 秋雨肆意地下着,被夏天炙烤的大地,如同红铁遇到水一般,烟气弥漫。夹杂着暴雨及水汽,隐约可以从草屋中的点点灯光看到有袅袅炊烟升起。 “所以就是说,你们两个不远万里来到这里,只是想和家父见上一面咯?”名扬边哈着气,想降低嘴里那刚从锅里捞出来的牛rou所带的热气,边口齿不清的说道。 乔域看见眼前这个,昏迷三天刚刚转醒,就立马跑过来抢着锅中刚煮熟的牛rou,无奈地说到:“是的,那日我们俩上名府,本是想求见名言大人的,奈何他不在府中。因此我们就留下音弩,希望他能够得知我二人已至。 哪知那音弩被你私藏了起来,我等二人等了许多日也不见有人来访,正想再上名府拜访,可突然间被我们发现了一个很诡异的黑衣人也在伺机打探名府。于是我们便一路跟踪,跟踪至国师府外。哪知那黑衣人竟会’赢六式’中的’其疾如风’,早已发现我二人行踪,万般无奈,只可与其缠斗一番,赵兄冒着重伤之危,方才将其击退。赵兄伤好后,我二人便想继续打探国师府,希望能够找到那个黑衣人,后来就遇上你们了。” 名扬费尽艰辛,终于将那块guntang的牛rou吞了下去,又伸筷从火锅之中夹起另一块牛rou,也不蘸酱,直接就塞入了嘴中,重复着刚才的动作,继续含糊不清的说到:“那个黑衣人会’赢六式’,也就是赢翟天的其中一个弟子咯,夜访我家,估计就没有安什么好心,无非就是什么谋朝夺位之类的事情。” “那倒不见得。”一旁的赵胤看着名扬,往嘴里塞进的那块夹着血丝的牛rou后,叹了口气,放下了筷子,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后继续说到:“那黑衣人使得’赢六式’准确的应该唤作’袁六式’,与赢翟天和他弟子那种仅有其表的招式是不同的。’袁六式’是天罡门中的星君才会的精妙功法,而我们担心的正是天罡门找到了名家这件事。” 名扬似乎对赵胤的担忧视若无物,在把嘴里塞满的rou用力咽了下去,接着急忙拿起身旁乔域的酒杯喝了口酒,拍了拍自己的胸后,才问到:“天罡门又是什么鬼?前段时间才听一个老酒鬼说起什么霜凌城,现在又多了一个天罡门,你们江湖人圈还真乱啊。” “不是江湖乱。”赵胤站起身来,看着窗外的大雨说到:“而是你们名家有你所不知道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