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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话 年夜饭

    大年三十儿。

    天公作美,善解人意,在恰当的时候,识时务的下起了小雪,给这座城市的nongnong年味儿又添了一笔。

    顾敏起得早,在招待所的院子里慢走了两圈,活动了筋骨,受伤的小腹也没有了阵痛感,身体又恢复到了来北京时的状态。

    回到房间,儿子苏达还在里屋呼呼大睡,据说昨天陪女朋友秦怡逛街逛累了,顾敏想起未来儿媳妇儿的那张脸,嘴角总是不自觉的露出满足的笑。

    今天要去亲家母家里过除夕,顾敏当然非常重视,这顿饭不止是年夜饭,还是定亲饭,两个孩子的婚期今天就要见分晓,一定要给亲家母留个好印象,能够顺利的吃好这顿年夜饭。

    顾敏好好冲了个热水澡,又翻出来自己平时都舍不得穿的一件羊毛大衣,这件大衣还是顾敏被评为“省级优秀教师”时,学校送给顾敏的奖励,虽然大衣本身算不上什么高档,但也称得上顾敏所有衣物中最好的一件了。

    顾敏穿着大衣,站在镜子前赚了好几圈,还是觉得自己比前两年胖了很多,而且最不尽人意的地方就是两鬓的白发越来越明显。

    “唉!早知道来北京前把头发给染了,这满头白发的怎么去见人家母亲啊……”

    顾敏小声嘀咕着对自己造型的不满,儿子苏达却不知何时起了床,睡眼惺忪的正站在镜子后冲自己笑。

    “妈,想去染发那还不简单,等我洗把脸就带您去找个发廊。”

    顾敏转过身想了想,“小达,这大过年的,哪家发廊还开门儿啊,肯定都关门了,要不都回老家了。”

    “哦,也对。”苏达觉得母亲说的在理,又坐回到沙发上想辙。

    “有了!去马猴儿家,他女朋友郭英会染发,我亲眼见郭英给她爸染过头发,那手法,比发廊的也不差,咱买点染发的东西带过去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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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家庄某老小区。

    苏达用力敲响房门时,母亲顾敏还埋怨儿子下手太重,万一人家还没起床多不好。

    可房门一打开,苏达就看见马猴儿系着围裙,满手的菜叶和油污。

    马猴儿和郭英也是起了个大早,早早就开始准备晚上的年夜饭,今晚虽然就是他们小两口儿自己过,但今日不同往时,马猴儿心境沉稳了许多,务实了许多,他本身也非常享受和女朋友的二人世界,虽稍显冷清,但却温馨无比。

    苏达给马猴儿又带了两瓶剑南春,和母亲从山西老家带的牛羊rou等等,搬上来整整一纸箱。

    马猴儿并不知道苏达母亲在酒店的遭遇,苏达也没和他提起,苏达知道马猴儿和郭英大病初愈,精力和财力有限,不想给他们徒增烦恼和麻烦。

    顾敏听儿子说起过马猴儿这一年的起起落落,再见到马猴儿时也明显感觉到成熟了不少,虽然往事绝口不提,但顾敏还是像对亲儿子说话的口气一般,关心的嘱咐着马猴儿,什么收敛脾气,什么善待郭英之类。

    苏达和马猴儿跑去阳台抽烟,郭英麻利的放下手中的活儿,张罗着给顾敏染发。

    郭英帮顾敏洗完头发,吹干,系上染发巾,让顾敏对着落地镜坐下,自己戴上一次性手套,开始搅拌起染发剂。

    顾敏透过镜子,反看身后的郭英。

    “丫头,你和天明这孩子在一起多久了啊?”

    “顾阿姨,我和天明哥在一起马上就满一年了。”

    “哦,挺好挺好,你俩还真是挺般配,我看你俩有夫妻相……”

    郭英被顾敏的话说的有点心花怒放,嘴角不禁的露出了笑容。

    当被顾敏问道什么时候结婚时,郭英的手不由得顿了一下,引起了顾敏的注意。

    “怎么了丫头,是阿姨问错了么,还是你们暂时没有结婚的打算。”

    “呃……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现在天明哥忙着事业,可能顾不上考虑结婚的事,等他有了时间再说吧。”

    郭英回答的心不在焉,顾敏却能感觉出这丫头的不自信,为了避免尴尬,顾敏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岔开话题,拉起了家常。

    “今天晚上是要和你丈母娘摊牌了吧,能定下来求婚的日子么?”

    马猴儿一手拿筷子翻着锅里的煎鱼,一手夹着烟问苏达。

    苏达靠在后边的橱柜上,看着马猴儿做饭。

    “不知道,希望今晚能定下来吧。不过说实话,我那个丈母娘也真是性情中人,自己女人的婚事还没影呢,她老人家倒是先把自己的婚期给定下来了……”

    “啊?!我靠!这么前卫!?”

    马猴儿笑了一下,被口中的香烟呛的连声咳嗽。

    “秦怡她妈也太时髦了吧,到底是北京大妈啊……”

    苏达听见马猴儿调侃自己的痛处,笑的有些无奈。

    “对了,”马猴儿关掉燃气灶,放下筷子,转过身,“前两天,以前公司的结巴师傅和老李师傅找到我了,问我还干不干自己的公司,说如果我要干的话,两个人年后就可以过来帮忙。结巴师傅还说,他还能找几个从事过相关工作的老乡来,工资待遇啥的都可以再商量。”

    “那感情好,年后就开始干,我这边也休息的差不多了,攒了一身的气力,刘哥那的钱随时可以到账。那公司准备何时注册?”

    马猴儿抿着嘴想了想,“年后吧,公司名称我还没想好,你定吧。”

    苏达摇着头笑笑,“这个公司名字我就不管了,你来定,上次怡达快餐我定的名字,可是夭折了。这次说啥我都不定这公司名字了……”

    两人一起在厨房里嘿嘿笑了几声。

    “小达和天明俩孩子在厨房里说啥呢,那么高兴?”顾敏。

    “谁知道呢,也许两人是聊起了大学的往事吧。”郭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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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马猴儿郭英家出来,已经是下午五点,路上的积雪也越来越厚,苏达开着车也愈发小心,生怕在大年夜弄出个交通违章,或者事故。

    开车途中,秦怡接连打来两个电话,“质问”苏达为什么还没过来,苏达嬉皮笑脸的赔不是,胡诌了几个理由。

    顾敏瞅着儿子只想笑,苏达不解。

    顾敏给儿子解释,“对老婆容忍是最体现男子汉胸怀的事情,这和怕老婆是两码事。”

    谁知儿子苏达还嘴硬,若无其事的说,“妈,真不是您想的那样儿。您知道么,我平时生气的时候,那秦怡简直像只小猫一样,特别乖巧的给我端茶倒水……”

    “呸!”顾敏笑着拍了儿子的脑袋一下。

    当苏达摁响门铃的时候,开门的是膀大腰圆的秦风。

    秦风看见苏达甚至比看见自己家人还开心,赶忙把苏达和顾敏让进来,礼貌的给顾敏鞠躬,“顾阿姨好。”

    顾敏笑着从裤兜里掏出五百块钱塞进了秦风的手里,“好孩子,拿着!”

    刘海娟和秦怡从厨房里一同出来,看见秦风正笑嘻嘻的拿着“压岁钱”,刘海娟假装生气,“哎呀,大姐啊,这小子都这么大了,还给什么压岁钱啊!你瞅瞅他,一身的rou,比谁不低,吃的比谁不少,就是不懂事,贪玩的厉害,这不,还更加贪财……”

    刘海娟一番话逗得大伙开怀大笑,秦怡和秦风帮苏达手中提着的东西拿下来。

    “你又买什么了?不是说家里什么都不缺么?”秦怡小声问苏达。

    苏达神秘地拍了拍地上的东西,“好东西,家里肯定缺。”

    “我看看!”秦风可不管那么多规矩,蹲下身子就拆开了苏达体来的东西。

    “我去!牛rou!整整一箱子牛rou!”

    顾敏笑着虽刘海娟说,“秦怡mama,这是我从山西老家带来的平遥牛rou,也算有点小名气,我们在山西不缺,但北京要像买到正宗的可不容易。孩子们正张身体,多吃些牛rou有好处……”

    刘海娟看着眼前的儿子,又看看顾敏,“真是谢谢大姐了!可您瞅瞅我家这小子,他这身板儿还需要再长么?”

    “哈哈哈……”客厅里又是一阵笑声。

    随后,两家人各自开始分工,备战年夜饭。

    秦风不会做饭,只能干些粗糙简单的活儿,比如搬个桌子椅子,摆放餐具,苏达在厨房里掌勺,把秦怡提前备好的食材一一下锅翻炒,秦怡在一旁打着下手。

    而顾敏和刘海娟,则一同在客厅里抱着热茶聊天,这是连个老姐妹自去年在云鼎轩的员工春晚后,时隔一年的再次相聚,尽管上次相聚时,刘海娟薯类些让顾敏不太舒服的话,比如房产证上要加秦怡的名字,或者房子车子之类的硬性要求,但今晚再次相见,顾敏却将这些抛在脑后,看见未来的亲家母还是欣喜的很。

    “大姐啊,去年咱也是一起吃的年夜饭,您还记得吧。在饭桌上,我说了些不太中听的话,还希望您能别往心里去啊,我这人就是嘴贫,这是我们北京人的通病,您多包涵吧……”

    顾敏没想到刘海娟反而先开口道了歉,这简直和去年时不像是同一个人。

    “咳!秦怡mama这话说的,哪个母亲不想为自己的孩子好呢,再说了,您的话也没错啊。苏达这孩子我不止一次的告诉他,将来买了房子,哪怕自己的名字不写,也要把秦怡的名字写上去,毕竟人家姑娘把后半生都托付给你了,一套房子还能比姑娘的后半生重要……”

    刘海娟一听顾敏这话,简直太舒畅了,完全给自己一个大大的台阶下来,而且还不失面子。

    此刻,客厅里的两个女人都感觉,今晚的谈话将是个好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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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内大街的主干道上,来往的车辆已经明显越来越少,随着万众瞩目的春晚即将开始,街上的行人也几乎很难见到。

    一条胡同的把口儿处,一间小小的烟酒百货小店却依然开着小门在营业,面门帘的缝隙透露出温暖的白炽灯光线。

    三儿妈和三儿爸坐在柜台里侧,正盯着墙上一台小电视机看刚刚开始的春晚,柜台上摆着一盘西红柿鸡蛋,一盘蒜苔炒rou丝,一小碟花生米,还有一塑料袋的酱牛rou,半瓶二锅头。

    三儿爸看着电视,不时的短期酒杯抿上一口,那究竟入口的啧啧声响彻小小的店铺,而三儿妈却好似时分享受这个声音。

    “老头子,慢点喝!这春晚才刚开始,你都喝了快半瓶了!”

    三儿爸点点头,憨厚的笑笑,“哎哎!没事没事儿!我今儿个就是高兴,高兴啊……”

    “硬菜来喽!”

    小店儿后面传来一声招呼,三儿妈赶紧一侧身子,田三端着一盘刚刚出锅的红烧鲤鱼走了出来,将菜小心地放在柜台上。

    田三把腰间的围裙解下来,擦了擦手上的油污,坐在了柜台外侧。

    顿时,狭小的店面里显得更加拥挤局促。

    三儿妈看了看墙上的时钟,有些不安地嘀咕道,“这个点儿应该不会有人来买东西了吧,要不看见咱这一大摊子,人家还不得扭头就走啊……”

    三儿爸瞥了爱人一眼,没好气儿地说道,“就知道挣钱!也不看看今儿什么时候,大年夜!今儿个咱不做生意了,咱一家三口儿好好吃顿年夜饭,三儿啊,把店门关上!给爸倒酒!”

    “哎!好嘞!”田三顺从的把店门关上,回身给父亲倒了一杯酒。

    三儿妈假装埋怨三儿爸,撅着嘴嘟囔,“不挣钱就不挣钱,咱儿子能回来过年,这比我挣十万块钱还高兴呢!”

    田三有些腼腆的摸了摸刚长出头发的脑袋,端起面前的酒杯,“妈,爸,我进去这段时间,让您二老cao心了,受累了。儿子无能,儿子不孝,我先干为敬!”

    田三说完一仰脖儿,杯中的二锅头一滴没剩,全进了喉咙,但眼泪却顺着田三的眼角滑落下来。

    三儿妈看见儿子动情,自己也是一捂鼻子想要裤。

    三儿爸赶忙打岔,“哭什么啊!这大过年的!三儿能够被监狱特许出来过年,就说明咱家三儿离放出来的日子不远了。三儿啊,在里面给爸好好表现,争取越早出来越好,出来后爸就把这个小卖部交给你打理,就凭你的生意脑子,用不了几年你还能做大做强,爸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