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话 痛快

    北京首都国际机场，一架飞往洛杉矶的波音747正准备起飞。

    商务舱里，田三透过小窗，望着北京灰暗的天空，沉默不语，三儿妈挨着田三，三儿爸自己坐在后面看着报纸。

    飞机慢慢启动，在跑道起点等待着起飞指令。

    三儿妈看着儿子一脸的失落，只能轻声安慰。

    “三儿啊，公司完了就完了，只要咱人还在，比啥都强，一家人平平安安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你看，咱们钱也赚够了，到美国投资个超市饭馆什么的都可以重新开始。对么？”

    田三有气无力的转过头来，紧了紧安全带，看着母亲。

    “妈，我这会儿没事了，也想开了，大不了到美国从头开始，反正我有的是钱，就算花钱买绿卡咱也能留下。只是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这事儿发生的如此突然，是谁在背后捣的鬼？”

    三儿妈叹了口气，抚摸着田三的额头。

    “算啦，都过去了。说句实话，你做的事情妈也不太懂，但我并不傻，多少能体会到有些伤天害理，幸好你还把你刘阿姨（秦怡母亲）的钱退了，否则我将来可怎么有脸再见这帮老街坊啊！”

    三儿妈说着，突然伤心了起来，看着窗外的北京，想想即将要告别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家乡，却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心情一下子跌落到谷底，“唉，也许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三儿妈掏出手帕擦拭着眼角的泪花。

    “老伴儿，你哭什么呀，咱儿子带着咱一起奔向新生活，多少人几辈子都没这机会呢，咱高兴都来不及，你就想开点儿啊！”三儿爸在后座安慰老伴儿。

    今天北京各大主流媒体，已经被麒麟公司的消息刷了屏。纸媒，网络，和人们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都绕不开麒麟公司。

    几百名客户打标语横幅围堵麒麟公司高管的图片，以及法人田三失联的消息，在网上疯传，点击率暴涨。一时间，关于民间融资贷款的质疑声铺天盖地，迅速占领了舆论制高点，引发了全城热议。电视台，广播，网站评论员，经济专家，乃至政府官员纷纷登场，喷着唾沫星子各抒己见。

    京城其他家大大小小的融资公司，也无一例外的受到了麒麟公司事件的波及，不仅业绩严重下滑，甚至也纷纷出现了大规模的退款潮。

    曾经风光无限的融资公司，如今一夜之间却成了过街老鼠，很多公司法人要么举债偿还，要么突然失踪，还有的被逼无奈，选择跳楼终结这场金融闹剧。

    前两年中，一个个迅速崛起的金融巨子，如今结局不免令人唏嘘。

    苏达目不转睛的浏览网页新闻，看了半晌，揉揉眼睛，靠在椅背上。

    “活该！不义之财来的快，散的也快！看看究竟谁见不得阳光！”

    被田三殴打受伤，苏达没想过立刻报复，而是为了不让秦怡为难和cao心，选择了忍耐，闷头儿挣钱。但兄弟马猴儿的女人又被田三给撬走，苏达却实在难以容忍，好在经过尽心策划和布局，搞出了一记重磅炸弹，打的田三的金融帝国一下子土崩瓦解，想想真是好不痛快！

    昨晚，女朋友秦怡打来电话，说母亲特地带话感谢自己，说如果及时提醒，恐怕那些血汗钱就打了水漂。

    秦怡在电话里突然说了一句，“我妈说，看你啥时候有时间来我家吃饭，正好秦风也好久没见你了。”

    秦怡这话对于苏达的振奋，胜过田三崩盘十倍，把苏达激动的差点没从椅子上掉下来。

    秦怡母亲对待外地人的看法，根深蒂固，尤其是对自己这样的外地人，一没钱，二没房，如果不是遇见百年不遇的好心人，自己恐怕还在城乡结合部租房子住。可如今，未来的丈母娘居然主动想见自己，这意味着自己在准丈母娘心目中的形象有了质的改变，真是可喜可贺。

    苏达满口答应，只是告诉秦怡，等自己先把新的店面找好，安顿好生意，再风风光光的去赴宴，秦怡满口允诺，夸了苏达一句，“好小伙儿，我看好你，加油！”

    如今的苏达每天像上满了发条一样，总有使不完的劲儿。除了每天不停的找寻合适的店面，苏达也开始着手招聘工人，寻找帮手，毕竟未来的工作量可不是自己一个人就能完成的。

    兄弟马猴儿失业在家，正无去处，苏达早已暗自打算妥当，以前每逢自己艰难时刻，马猴儿都义不容辞，不求回报的帮助，现在自己事业有点起色，也是到了对兄弟回报的时刻。

    “把怡达快餐改名？叫怡达天明快……不好听，像特么日本名字！”

    苏达咬着圆珠笔想着想着，自己都乐了。

    东单影院附近某咖啡厅。

    昏暗的灯光下，马猴儿于方圆对坐。方圆低头不语，长发垂在面前，遮住了自己大半张脸，马猴儿悠闲的坐在对面抽着烟，看着方圆。

    “怎么，你还敢来见我？有脸见我，不敢看我？”马猴儿冷笑道。

    方圆抬起头来，哭肿的眼睛像个桃子。

    “天明，我……我知道我做错了，我还小，我一时糊涂，我不懂事儿，你，你能原谅我么，我们能重新开始么？”

    方圆几近哀求的口吻，十分煽情。

    马猴儿噗嗤一声乐了，差点被香烟呛。

    “圆儿啊，你看你这话说的，怎么那么不负责任呢。就在几天前你还让我这个土包子，滚回东北老家，怎么现在你却认怂了？”

    “不是！天明，你听我解释，我那天是气头上的话，你不能当真的，我只是一时被蒙骗，其实我还是爱你的，一直惦念着你。”方圆紧着解释。

    马猴儿哈哈大笑。

    “真特么可笑啊，你被蒙骗？你多大了啊，你未成年么？你分明就是个见钱眼开的货色，感情对你来说算个屁啊，你连自己的骨rou都能狠心打掉，眼都不眨！”

    马猴儿越说声音越大，咖啡厅里其他客人纷纷侧目，看着两人。

    马猴儿站起身来，手指夹着烟，指着方圆的脸继续说，“你记住了！你这种货色的女人，北京也有不少，但是你们都特么不配谈感情。老子想和你好好结婚买房过日子的时候，你干嘛去了，现在被有钱人玩够儿了，抛弃了，又想回到老子这儿来？你当老子是开废品回收站的么！”

    说着，马猴儿从钱夹里掏出一张百元纸币，摔在桌上。

    “这顿咖啡我请了，你呀，在北京实在混不下去，还是滚回四川老家吧。服务员，买单！”

    马猴儿说完，拎起外套，扬长而去，剩下方圆呆坐当场，泪流满面，冲花了眼影，一道道黑色液体挂在面颊，看着既悲凉，又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