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盘古体质
仲孙上月望向殿外，目光深邃，道：“所谓天衍，便是以生灵卑微之力，窥得天机。天机岂容人随意窥探，故而以反噬之力作用于行天衍之人身，令其重病、痛苦、甚至肝肠寸断。而窥得的天机越重大，反噬之力便越强。三百年前，我算得我们宗门在乱仙大会上会遭遇其他几大宗门的围攻，提前布局，扭转乾坤，之后便卧病在床三十年。而这一次……” 仲孙上月沉默下来，慢慢放下帽子，解开宽大的黑色长袍。 场内四个人，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仲孙上月骨瘦如柴，面如枯槁，仿佛只有一层薄薄的人皮贴在骨架上，眼眶深陷，双目浑浊，显然已经失明。手臂溃烂出无数小孔，而双腿干脆已烂尽血rou，只剩白骨。 几位掌教之中，酒道人与仲孙上月私交最好，时常小聚，可他也是第一次见仲孙上月这幅模样。余下三人，最近一次与仲孙上月相见，还是在五六年前，那时仲孙上月身体康健，心宽体胖，笑时春风满面。此刻巨大的反差令他们无不惊在当场。 仲孙上月惨然一笑，道：“五年前，我闲来无事，为宗门占卜前程。结果所有卦象，都引到一名从天而降的年轻人身上，自那以后，在短短三日间，我就变成了这幅模样。” 剑老眉心紧蹙，道：“也就是说，那个年轻人，将决定我宗门的命运？” 仲孙上月摇头，道：“如果只是我宗门的命运，我又怎么惨淡至此。” 恒霸公拳头握得咯吱一响，沉声道：“仲孙老哥，告诉我们，那年轻人，将怎样决定我宗门，乃至天下的命运。” 仲孙上月叹息一声，道：“衍算天命，已是逆天而行，故而身受天命反噬，散尽血rou，只剩累累白骨。我若把那卦象详细解释给你们听，便是透露天机，定会受到更严厉的惩罚，恐怕我一句话还未说完，便会七孔流血而死。我能告诉你们的，唯有那年轻人已经被我收到宗门之内，只等他选定分支，便要在我们宗门内修行。无论他选择哪一个分支，分支的掌教切记要尽心尽力的教授，尽量满足他的需求，因为这个年轻人……” 仲孙上月顿了顿，看了酒道人一眼，继续道：“这个年轻人，拥有——盘古体质。” 盘古体质，上三体质之一。 此言一出，剑老、姬无影与恒霸公三人立刻惊呆。即便是早已知情的酒道人，也颇为动容。 过了许久，一直沉默的姬无影沉声道：“酒道人，你确定没有测错？” 酒道人揉了揉通红的酒糟鼻，取出八卦镜，随意往大厅正中一扔，那八卦镜悬浮在空中，慢慢转动，只见镜面上现出无数纹裂，似乎马上就要崩碎。酒道人轻哼一声，道：“即便是中十六体质中最强的龙体与凤体，也不足以令我这宝贝破损。当时鲜血滴落，镜中现出苍茫宇宙，也不会有假。” 恒霸公皱眉走到八卦镜前，伸手轻轻一触，那八卦镜竟然块块碎裂，散落一地。他微微一怔，道：“果然如此。” 酒道人一甩衣袖，将八卦镜碎片尽数收在袖中，道：“凡人以为，盘古开天辟地，乃是头顶天，脚踏地，每日增长一丈，日积月累，终将天地分开，而后身体化作名山大川、宇宙万物。只有我等，才知道真相。我们所在的世界，原本孕育在盘古大神的体内，盘古死后，宇宙才被剥离出来，形成独立的世界。一人一世界，一人一宇宙，这就是盘古体质的真谛。当时八卦镜内现出宇宙，着实令人难以相信，因此，我以微力，探了探那年轻人的灵海。结果，我看到了星河的雏形，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每一粒星辰，都是低等兽元。而他学习的功法，是从兽元中汲取能量，幻化自己的形态。也就是说，他现在，已经懂得从星河中汲取能量了。” 剑老眉心紧蹙，道：“兽元无法被消化，若是直接吞服，应是化作微尘，流淌在经脉之中，断不会进入灵海。这人拥有的，是盘古体质无疑了。从宇宙初开至今，上三体质出现的次数，不足十次，每次都惊天动地，血流成河。我觉得，我们应该即刻杀了他。” 酒道人瞥了仲孙上月一眼，道：“我本打算杀他，可惜，仲孙老儿不允许我这么做。” 剑老、恒霸公与姬无影皆将目光集中在仲孙上月身上。仲孙上月缓缓摇头，道：“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可惜的是，我没办法向你们解释。我执掌天衍一脉数千年，没求过你们什么，这一次，我郑重的恳请各位，一定要相信我。无论这名年轻人加入哪一个分支，请你们一定要尽力相助，但绝不能做得太过明显，一定不要让他察觉出我们是刻意为之。” “或许，他会加入你天衍一脉呢。”姬无影道。 仲孙上月勉强一笑，道：“这年轻人杀性极重，绝不会加入不已战斗为主的天衍一脉。而因酒道人扬言要杀他，也拒绝了酒道人的邀请。因此，他一定会加入剑宗、武宗、影宗之中的一个。” 剑老、恒霸公与姬无影三人相视一眼，同时深吸口气。 仲孙上月缓缓起身，环视众人，沉默很久，道：“我大限已至，还请各位另选天衍之主。” 酒道人等人皆沉默。 仲孙上月摆了摆手，道：“恕我无法向各位解释，请回吧。给我一点时间，想想我这一生，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众人默然起身，注视仲孙上月，良久，剑老转过身，缓缓殿外走去。 然后是姬无影。 再后，是恒霸公。 酒道人走到最后，即将跨出殿门时，他顿下脚步，回首说道：“仲孙老儿，就此别过了。” 仲孙上月微微颔首，轻声道：“老酒鬼，保重。” 众人离开，殿门缓缓闭合。仲孙上月坐回王座之中，环视着大殿，勉强露出一丝笑意，自语道：“他日兵临城下，还望能念在这几十年的缘分，网开一面。” 仲孙上月独自一人，孤独的在在大殿中坐了三日。三日后，他慢慢起身，目光深邃的望着殿门，缓缓迈出一步。 第一步，已是白骨的右脚化作尘埃，飞散在空气之中。 第二步，同是白骨的左脚湮灭成灰烬，点点消散。 一股死气，从地面弥漫而上，将他笼在其中。残存的肌肤快速腐化，深噬入骨。他的身体，仿佛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整体侵入，肌肤须臾内便腐化殆尽，骨骼被片片剥散，继而湮灭成灰烬，而那灰烬，又化做点点黑烟，缕缕飘散。 不出四个呼吸，仲孙上月在这世间的一切，都湮灭殆尽，连一丝尘埃都没剩下。 一句低沉的自语，在大厅之中，久久回荡。 “是什么，杀了我，何为，天道……” …… 由于古狼已经做出决定，这日清晨，青童将古狼带到剑宗所在的紫薇峰，面见剑宗掌教——剑老。 这九十万里山峦，耸立着五座主峰，其余各处皆是层峦叠嶂绵延不绝的山脉，以及古树参天的密林，云中有仙鹤翱翔，林中有走兽穿梭，对于在丛林中长大的古狼而言，简直是天堂。 紫薇峰上，剑阁内，剑老似笑非笑的看着古狼，神色中竟有些得意。 这个身怀盘古体质的年轻人，选择了剑道一脉，等同于剑宗又压了武宗和影宗一头。剑老的性格，就如同他秉持的剑道一样，锋芒毕露，争得头筹，自然心中高兴。 古狼见剑老须发皆白，背负长剑，颇有仙风道骨的气度，却似笑非笑，显得有些怪异，不由冷汗渍渍。 剑老上下打量古狼一阵，一捋白须，道：“年轻人，你可知什么是上三体质？” 灵源赋予古狼的知识中，有关于上三体质、中十六体质以及下六十四体质的介绍。古狼即刻好似背书一般，答道：“上三体质包括混沌体质，盘古体质以及吞天血脉。混沌体质，体内一片混沌，好似一个黑洞，可无限吸纳天地阴阳元力，修炼速度是普通人的数万倍。盘古体质，可在灵海中孕育宇宙万物甚至生命，一个人，便是一个世界，例如开天祖师，大神盘古。吞天血脉，乃是通过吞噬天灵地宝，不断成长，而成长，根本没有极限，一如上古神兽，身体堪比星系一般庞大的噬灵神兽。” 剑老未料古狼竟能回答出自己的问题，不微微蹙眉，道：“没想到你倒是见识非凡。” 古狼自然不能透露自己有灵源相助一事，遂说道：“只是读过几本书，恰好记住罢了。” 剑老也不深究，微微颔首，道：“既然你入我剑道一脉，从今而后，你便是我剑宗一百六十万弟子之一了。宗门目前共有弟子五百万，这九十万里山峦中，有入门千年以内者一百零七万，入门千年以上者八十万，合计一百八十七万，其名分列在潜龙榜和天榜之内。其余三百一十三万弟子，皆已学成下山。你排行最末，所以，从今而后，你要尽心修炼，不可私自下山，否则我必以宗规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