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天涯何处不相逢
李青之前没有细看此人的脸庞面貌，此时听得金掌柜这么一提醒，便仔细端详着金掌柜，然后恍然大悟般地大笑着，连声说道：“原来是你，御膳房主厨金丁！” 原来金掌柜就是当年主掌朝廷御膳房的主厨金丁，八大菜系居首的鲁菜菜系掌门人，厨艺精湛，为人耿直仗义，是李青在皇宫中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只因后来不小心得罪丞相蔡堂，丞相蔡堂心胸狭小，便派大臣进谗言诋毁金丁。金丁差点丢掉性命，幸好李青对皇上进言说杀金丁对玄朝的江山社稷不好，皇上这才网开一面放金丁一条生路，打发金丁回家。 金丁从朝廷出来后，如释重负，犹如飞鸟投林，游鱼入海。他本来就是被强行征入宫中的，这下又可以回归民间。但吃一堑长一智，金丁这次被逐出宫后收敛不少，辞去鲁菜派系掌门人，离开济南府，来到山东昌邑县安安分分地开了一家酒馆，金家客栈。闲暇之余和朋友垂钓南湖，过着不问世事，与世无争的生活。 金掌柜笑着回答说：“李国师，当年要不是你，我就真的死在那皇宫当中了。我一直牵挂着你，还没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呢。” 李青说：“哪里的话，既是我李青的朋友，我自当舍命救你。何况今日，要不是你，我也命运难测，何来报恩一说？看来你我之间道缘不浅呢。” 金丁笑道：“是啊，我隐居此地，压根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而且要不是这店小二偷看你的信报告与我，或许咱们真的就从此天涯海角，此生无缘再见。” 李青笑着说：“千金难订，一面之缘。” 金丁说：“其实，咱们两派祖上就颇有渊源，你们道家宗师庄子观看我祖师庖丁解牛时参悟出养生之道，然后还帮助我祖师爷庖丁将解牛刀法改进。虽说千年来各派各家争斗不休，可你们道家和我们食客两派一直还都是和睦相处的。” 李青说：“是啊，你们食客派千年来一直和睦相处，不断地发展壮大，鲁菜，湘菜等八大菜系都壮大起来了。反倒是我们道家自己四分五裂，争得不可开交，散落在九州大地。” 金掌柜叹道：“不说这些了，如今这天下呐，是越来越乱。李国师，那你已经被蔡堂下了追杀令，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李青拿着信，叹道：“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 金掌柜问：“什么意思？” 李青走到门口，确认门外没有其他人偷听，然后关紧门坐下，金掌柜也跟着坐下。李青从身上掏出那张鱼肠纸条，递给金掌柜看，上面两派鎏金小篆。 “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 金掌柜低声念了几次，问：“李国师，这是何意？” 李青低声地说：“当时丞相蔡堂逼迫我，让我在大殿上把这诗句里的意思说出来，从而激怒皇上，从而让皇上迁怒于我。当日我只说了一半。‘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这意思是，上古的三座仙山，一座在这山东半岛茫茫大海之上，一座在江浙海上。可是最后一座瀛洲岛，却是一直下落不明，一丁点消息都没有。而天下大乱之际，能找到瀛洲的人，必定是能匡扶江山社稷，拯救黎明百姓之人。至于下面这句，‘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当日我并没有说出来，这句话里的云就是当朝皇帝李云，霞就是皇后蔡霞，云霞明灭或可睹的意思是，皇帝李云和皇后蔡霞代表的玄朝危在旦夕，天下改朝换代是早晚的事情，至于到底是什么时候，成败就得看这天姥山的越人了。” 金掌柜听完后，感叹着说：“是啊，在朝廷当差那几年我也感觉到了，丞相掌权，jian臣当道，党同伐异，大臣都明哲保身，不敢出来说话。皇帝也昏庸无能，玄朝灭亡是迟早的，可没想到会这么快。那李国师的意思是要去找这越人了？” 李青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那越人是什么。不过我打算去一趟天姥山，去那里看看究竟会发生什么。” 金掌柜惊讶地说：“天姥山？那离这十万八千里，那要走到何年何月啊？。” 李青苦笑着说：“路途虽遥远，权当自己云游修行了。” 金掌柜说：“好。晚上我亲自下厨，为李道长践行。” 晚上，李青来到酒馆大堂中，一看桌子上全是鸡鸭鱼rou，金掌柜已清退其他人，只留下他自己。 李青抱拳对金掌柜笑着说：“金掌柜太客气了，可是金掌柜你也知道，我李青是修行之人，平常吃惯了瓜果素菜，这大鱼大rou，我恐怕是难以下咽。” 金丁笑眯眯地说：“你先尝尝嘛。” 李青举起筷子，迟疑地夹了一块“鸡rou”送进嘴巴里，咀嚼之下，发现竟然是豆腐做的，但是味道却极其鲜美。细看其他菜肴，全部都是用豆腐素菜材料之类做出来的。 金丁笑着解释说：“我当然知道是李道长是方外之人，在皇宫当中也是吃素食，过着粗茶淡饭，安贫乐道的生活，我怎么能让你坏了规矩？这些都是我用豆腐等素菜做的，大可放心品尝。” 李青听后，感动地说：“金掌柜，劳你费心了。” 金丁豪爽地说：“别金掌柜银掌柜了，叫我金丁就行。” 李青见金丁如此爽快，也意气相投，于是说：“金掌柜，你比我年长，我叫你一声兄，金兄，你愿意否？” 金丁隐居至此，也是好久没有和老朋友说过这样的痛快话了。于是哈哈大笑着说：“好，你这个兄弟我交定了，青弟。” 李青站起来，举起一杯茶说：“金兄！” 金丁转身走进地窖，从地窖中拿出一坛老酒，说：“今日结交你这位兄弟，实在是人生快事，必须豪饮。青弟，你方外之士，以茶代酒吧。” 李青此刻感动不已，也热血地说：“金兄，如今我出来行走江湖，就得按江湖规矩来。你喝，兄弟我就陪你喝！” 金丁哈哈笑着说：“好，好，痛快，真痛快啊。” 金丁和李青端起两碗酒来到酒馆神位处，上面供奉着食客的祖师爷，庖丁。金丁上了三炷香，然后说：“祖师在上，今日我和李青结为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说完就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李青也跟着一饮而尽，畅快淋漓。李青今日险些被这店小二给害了，心里笃定以后自己要在江湖上行走，就必须学会江湖规矩。平日只在深山老林中修炼，不知道这社会险恶，人情冷暖。即使习得一身武功，倘若被歹人暗中加害，再高的功夫都没用。 金丁打开这坛老酒，俗话说酒香不怕巷子深，这一打开坛盖，一股醇香就飘了出来，萦绕在整个酒馆大厅内，随即又盘旋着飘到门外。门外的行人闻到，纷纷勾起了肚子的酒虫，开着玩笑对里面说：“掌柜，赏口酒喝呗。” 金丁大笑着说：“去去去，这酒啊，只招待我自家兄弟！” 这酒逢知己千杯少，两人又志气相投，久未谋面。之前李青在宫中小心翼翼当国师，金丁在这改头换面为掌柜。如今结为兄弟，彼此坦诚相待，自然是痛快豪迈。两人一言一语，一杯一坛，觥筹交错，你来我往，直喝到月上中天，方才尽兴。 李青虽然不怎么喝酒，但仗着自己道力，也能保持着清醒，但到最后，实在是支撑不住，便就地而寝了。 金丁酒量不在话下，但也有些醉意，看见李青倒在地上，笑了几声，也不打算回房休息了，便也随着他躺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 次日早晨，门外集市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李青和金丁渐渐苏醒，金丁笑着说：“青弟酒量不错啊！” 李青惭愧地说：“全靠道力硬撑着。怎么金兄昨晚也倒下了？” 金丁笑着说：“我见你喝倒在地，我就索性同你一起睡在地上了。” 李青心里又是一阵感动。 李青在此地暂留了几日，兄弟两人谈古论今，指点国事，聊的不亦乐乎，好不痛快。几日之后，李青告辞准备云游，奔向天姥山。李青跨上马，抱拳对金丁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见金兄！” 金丁心中即使恋恋不舍，但也无法强加挽留，说：“青弟尽管去，这封信我亲自去钟南山走一遭，保管安全送到。此外，这江湖险恶，人心复杂，青弟一定要多留个心眼!” 李青经历了金家客栈这次事情，吃一堑长一智，要不是正好遇到金丁。倘若被这店小二报给了官府，丞相派人过来暗杀自己，保不住自己现在早已尸首异处了。 李青稽首深情地说：“弟，谨记兄长之言！” 金丁拿出两杯酒，递给李青，高声说：“聚散有期思无涯!” 李青端着酒杯接着回应着说：“天涯何处不相逢！”然后一饮而尽，把酒杯掷在地上，朝着南方，策马扬鞭，绝尘而去。 早上的朝霞在东方上空陈列着，像一条华丽的锦袍。南方的上空，云层密布，恰似卷起千堆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