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月夜杀机

    月色清冷，东亭湖南岸的云邸山庄灯火通明，然而山庄里却显得有些冷清，除了偶有几个武丁巡逻之外，再难见到有人在庄内行走。

    云邸山庄倚山而建，格局有些怪异，坐南朝北，正门开在北面，离东亭湖南岸不过十步之距。

    紧邻山庄的湖面传来一阵阵湖水分流的声响，在朦胧的夜色之中，可以模糊的看到湖面形成的条形水痕，似乎有无数条水蛇由北而南直扑云邸山庄而来。

    元甲轻轻从湖面探出头来，长长的深吸一口气。

    回望一眼，发现其他人这个时候方才抵达岸边，想来是自己的内功修为又进了一层，所以闭气的时间以及内力支撑体能所需的时间就更长一些，潜水自然比别人更快一线。

    当然，自己和别人是不一样的，自己内功中正纯和，只是于闭气养生有些助益而已，内功进境缓慢不说，与人对决还没什么杀伤力，唯一的优势或许是耐力较别人要强一些，爆发力却弱。

    收起心中杂念，元甲探头向岸上看去，夜色中一个身影快速朝着岸边蹿来。

    来人到了岸边，打出一个手势，元甲这边立即有一个领头的用手势做出回应。

    确认无误之后，元甲等一帮人紧随着鱼贯而出，轻轻落在岸上，朝着云邸山庄快速潜行，至始至终，没有一人发出声响。

    这次行动应该就是此人接应，据说很久就在云邸山庄做卧底了，漕帮的高层对这次行动十分重视。

    漕帮是苏州第一大帮，管着东亭湖八路水运的买卖，黑道白道都有人脉，于江湖上是颇有地位的。

    对于这样一个庞然大物而言，都如此重视这次行动，可见云邸山庄来历不凡。

    可是，在元甲的印象中，云邸山庄不过是个普通商人的山庄而已，不想却隐藏着天大的秘密，让漕帮高层都为之倾巢而出。

    然而这些都不是自己应该cao心的，自己应该考虑的是如何在这次行动中完整的活下来。

    是完整的活着，元甲可不希望自己缺胳膊少腿。

    庄内的高手自然有漕帮的高层去对付，自己只需要避开庄内的高手，在庄内的武丁手上活下来就可以了，自己可不像漕帮的其他帮众那般死忠。

    这样的行动，元甲已经参加过两次了，之所以都完整的活了下来，就是元甲比别人更加爱惜自己而已，对于其他已经被彻底洗脑的帮众而言，想不死都难。

    当然，对于洗脑这种事，元甲相信，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在行。

    山庄内的人完全没有意识到，一场暴风雨即将降临，沿路的巡逻武丁，在接应人的带领下，毫无防备的被无声干掉。

    元甲等人很快来到了后院，领头的赵执事很快分配下任务，分成无数小队的帮众各自负责一个小院，大部人马则分守各个路口，务必不留一个活口。

    元甲与另外四人被交代灭杀东侧一间小院的人。

    这个小院不仅小，而且样式简单，院中还堆放着各种杂物器具，显然是一个仆人聚居的小院。

    一般说来，这种下人生活居住的地方，是没什么武力值的，估计元甲一个人都能压着他们打，元甲心底暗暗感到庆幸，也许这次又能毫无惊险的度过了。

    银月正挂天空正中，这个时候已经是大概凌晨一点的样子了，元甲心中默默估算着这些仆人也许已经睡了，杀掉他们恐怕不费什么事，只是杀人这种事情，尽管元甲已经杀过，可是毫无理由的杀人，依然让元甲内心里有些抵触。

    然而，与自己同行的四人却完全是另一个样，从他们一开始就体现出来的激动与戾气可以看出，这四人都是漕帮死忠，漕帮吩咐的事，已经完全上升到比他们生命还要重要的地步。

    一进院门，元甲便故意落在了后面，另外四人却快速朝着院中的四间房屋奔去，却正好留下了最后一间给元甲。

    元甲停住脚步，心中做着最后的思想斗争。最后一人回眼疑惑的看了看元甲，隐隐透出杀气，如果元甲再不行动，这人毫无疑问会先清理门户。

    元甲心中一寒，急忙跟上，朝着第五间房屋轻身奔去。

    微弱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屋内，已经变得更加微弱，元甲潜进屋内一时间只能看到个模糊的情况，甚至不知道床在哪个位置，出于谨慎，元甲没有发出声响。而是先听一听有几个呼吸声，判断屋内的人数，谨慎的行事已经救了元甲很多次。

    “阿嬷！我睡不着，你给我讲故事好不好？”一个男童的声音从北面的墙角传来，那里显然有一张床。

    “来！呵呵！我的小云儿！阿嬷抱着你睡！你明天还要做功课，不然要挨夫子的板子了！故事呀！咱们明天再讲！”一个老婆婆慈祥温和的声音从同一个位置传来。

    屋内应该只有这二人了，元甲心中估量着，这却让他更加犹豫，对这样柔弱的老幼二人，元甲却难以下得了手。

    “不！云儿要听，就听阿嬷讲天山上的事情，讲一人高的大雕，讲灵鹫宫前的铁索桥，讲缥缈峰的飞天瀑布，上次阿嬷耍赖，讲了一半就没讲了！”叫云儿的男童立即不依了，撒起娇来！

    老婆婆笑着赶忙安慰，好言好语哄着。

    正这时，夜色中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随后无数嘈杂的哭喊声、求救声、厉吼声陆陆续续传来。

    元甲暗叫一声：“糟糕！”

    自己花了这么久的时间还没有完成任务，被其他人报上去，铁定没有好果子吃，最轻也要少一个手指头了。

    果然，一声烟花爆响，这是召集令，形势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所有人都要与大部汇合，没有完成任务的，就等着秋后算账了。

    同行的四人早已解决了另外四间的仆人，其中一人一脚踢开元甲所在房间的房门，带着质问狠狠盯了元甲一眼，随后亮出佩刀，朝着北面的床上飞身砍去，显然是打算先把任务完成，再找元甲秋后算账。

    对于元甲这样才加入漕帮不到一个月的后辈，这些前辈们无疑有着监督和指导的权力。

    畏缩不前、胆小怕事是漕帮帮众的大忌，在这人眼中，元甲此时的表现无疑是糟糕透顶。

    “啊！阿嬷！外面怎么了？是不是有坏人？”男童害怕的哭喊道。

    男童的哭声让元甲心中一紧，心生不忍，立即冲动的准备上去拦住同伴。

    然而，元甲的刀方才出鞘，下一刻，元甲却立即顿步，惊出一身冷汗。

    一只血淋淋的右手从北面飞来，紧接着就是同伴一声凄厉的惨叫。

    显然，冲上去准备大屠杀的前辈失去了他赖以生存的右手，屠杀的对象并不如想象中这般弱小，相反，还很强大，一个照面就出了杀招。

    很明显，这个高手便是一旁安慰男童的老婆婆了，元甲心下了然。

    院中的另外三人听到声响，立即奔进屋内，越过元甲，便抽刀向着床上砍去。

    那床上的老太婆武功着实不弱，三个青年帮众围攻之下都隐隐占着上风。虽然三人武功在漕帮中都只是一般，可是敌住三人的却是一个老迈的仆人，这样的反差实在有点大。

    元甲暗道庆幸，自己真要上去，就不是受罚失去一只手指头这么简单了，地板上捂着断臂哭嚎的同伴便是前车之鉴。

    三人见围攻一个老太婆都久攻不下，心中越发焦急，三人也都看见了还在一旁发呆的元甲，立即吼道：“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

    然而，无论三人怎么催促，元甲都没有上前。

    其中一人急道：“别管他了，先解决这个老太婆！回去慢慢收拾他，快用药！”说着，当先洒出一把药粉。

    老太婆身形敏捷的朝旁边一闪，躲过袭来的药粉，顺势一抓扣向另一人脖子。那人躲避不及，被老太婆一手抓个正着，喉咙立即被抓破，咕噜咕噜往外冒着鲜血。

    可怜他手中的药粉刚刚掏出来，还没来得及扔出去便一命归西。

    老太婆得了这个空隙，一脚扫在先一人的腹部，那人立即萎靡在地，显然是这一脚正中丹田气海xue，让他一时气机不顺，内力紊乱。

    只是，老太婆虽然快速解决这两人，并成功躲过他们的药粉，却终究没躲过第三人的药粉。

    当她开始注意第三人的时候，第三人的药粉已经扑面而去，纵然她及时的侧脸避过，却依旧吸了一口。

    这药粉是江湖上著名的迷魂散，为了顺利完成这次行动，每一个参与行动的帮众都配了一包，元甲身上也有。

    这玩意儿药劲大，就是一头大象也能迷了，老太婆虽然只吸入了一小口，却也经受不住。

    片刻功夫就摇摇欲醉，显然是要昏睡过去了。

    第三人见时机已到，立即抽刀砍了过去，晃眼的刀锋直扑老太婆面门。

    然而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第三人的刀最终停在半空，双手随之无力的垂了下去，他缓缓转过身去，疑惑不甘的看向身后。

    在他身后，元甲冰冷的神色中透着一脸的冷厉，神情有些狰狞的说道：“我不过是希望好好活着而已，既然你们要秋后算账，要忠于漕帮，那么我现在满足你！”

    漕帮帮规苛刻，元甲表现不佳，回去被这几人添油加醋说一通，按以往的规矩，至少一个手指头是要掉的，既然你不仁，我自然可以不义。

    所以，元甲做了一个疯狂的决定，选准这个时机，将同行的四人全杀了灭口。

    这四人都是漕帮培养了好几年的死忠，心黑手辣，绝对是恶贯满盈的典型，杀了他们，元甲不会有负罪感。

    余下两人，一个断臂，一个萎靡在地，都已经没有了还手之力，元甲一刀一个，毫无压力的把他们就地解决。

    到这时，元甲才仔细向着小男孩看去，男孩怯弱的看着元甲，瑟瑟发抖的抱住跌坐在地上的老太婆。

    老太婆强撑着睡意，在怀中一阵摸索，片刻后拿出一枚白色的药丸，立即丢入口中，很快有了些神采。

    老太婆醒过神来便愤恨的吼道：“可恨！可恨啊可恨！若非老身五年前中了化功散以致内力尽失，灭杀尔等宵小也不过如同踩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

    紧接着她双眼死死盯着元甲，恳求道：“不要杀云儿，老身求你了，只要你答应放了云儿，老身必有报答，老身的性命你也大可取去。”

    元甲微微叹了一口气，道：“你们走吧，我不会杀你们的，外面已经被我们的人包围了，你们能不能逃得了性命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说完，元甲当先朝着屋外走去。

    “等等！”老太婆赶紧叫住元甲，道：“老身说话算话，你既然放过云儿与老身，老身也必然有所回报！”

    说完，老太婆从怀中取出一张淡黄色的绸布丢向元甲。

    元甲顺手接住，也不细看，直接放入怀中藏好，随后望了望天上再次响起的烟花，元甲朝着院外快速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