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四章 弄巧成拙进班房
此时此刻,屋子里的气氛时而显得咄咄逼人,时而令人不寒而栗和毛骨悚然的寂静,那些人没有将丁小峰和金荣捆绑起来,这可能是他们事先就安排好的阵势。只见高福田向董基明递了一个眼色,完后从兜里掏出一张已经破碎了的旧报纸,走到董基明眼前晃了几下,没说什么。只听董基明狼也似地哼哼一笑,接过那张旧报纸,挺着大肚子,鼓起肥胖的两腮,面孔像审判官似的,拿着报纸在他俩面前晃动几下,发出类似太监似的声音说:“你俩看看,这上边写的是什么?” 别说丁小峰和金荣俩人没读过书,就是认识字的人也看不清上面究竟写些什么。 金荣故意来气地说:“那上面不是白纸黑道道吗,有什么好看的?” “你是外姓人,又是个女人,在这里没有你说话的权力。我问得是丁老二。”没等别人发话,高福田抢话说。 “别他妈个巴子给我装聋卖傻,怎么不会说话啦?听说你这小子够劲儿,敢打高家少爷,谁借给你的胆子,是不是游击队借给你的胆子?游击队和共产党人是穿一条裤子的人,要这么说你跟共产党人打上了交道。”董基明说话的声音比刚开始音调高了,音节也快了。 丁小峰和金荣依旧站在那里,默然无语。 董基明有些不耐烦了,又晃动几下报纸说:“我告诉你俩,这就是共产党人的下场。” 报纸上是刊登很久的一名共产党员,为了动员穷苦群众,组织起来跟日本鬼子和地主恶霸斗争,由于被叛徒告密,结果被敌人抓去砍了头,并且将头部的相片影印在报纸上。报纸上那个共产党人的头像,好像微笑着看着丁小峰和金荣说:“跟着共产党走没有错,那是穷人摆脱穷苦命运唯一的出路,别无选择。” 丁小峰和金荣看着那帮虎视眈眈的家伙,再看看那个仿佛在流血的头像,更加憎恨他们,恨他们替小鼻子办事,犯下了不可饶恕的滔天罪行。他俩心里明白,这是他们镇压革命惯用的一种手段,企图杀一儆百,达到他们的宣传目的。然而,他俩不但没有怯懦,而且更加激起了参加游击大队的信心,只有拿起枪杆子,才能跟敌人一决雌雄,否则,是案板上的rou,任人砍来任人剁。 ——人间的事往往是这样,自己所爱的人被自己所恨的人给杀害了,自然要百倍去同情不说,反而更痛恨杀害者。 说实在的,丁小峰和金荣压根儿就不知道报纸上写些什么东西,只看见上面那个醒目的人头像在他俩面前来回摆动。于是丁小峰故意说:“人头像有什么好看的,你们要是愿意的话,你们的脑袋瓜子也可以弄到上面去吗,这有什么稀奇古怪的?” 屋子里的人一听到这话,顿时大笑起来,有的甚至笑得前仰后合,觉得这个年青人的确无知,确实是没见过世面。 “小伙子,你很聪明,你太聪明啦!你知道报纸上这个人头像是怎么回事吗?”董基明冷冷一笑说。 “愿怎么回事就怎么回事,管我们个屁事?”金荣实在没心情听那些话了,于是心不在焉地说出了这句话。 “你们愿意怎么着就怎么着吧,你们放的那些箩圈屁没有味道,我们两个人不愿意听。”丁小峰有些不耐烦地说。 “放肆,好大的胆子,没教养的山野村夫!”董基明大声恐吓道。 “你还敢骂人,你知道他是谁吗?”高福田指着董基明对丁小峰说。 “他是谁?”丁小峰和金荣异口同声地反问道。 “他是董老太爷董保福之子董大老爷,名叫董基明,你俩听说过这个名字吧?”高福田认为,董保福在凤凰城这一带“赫赫有名”,人们只要听到这个名字就会毛骨悚然、不寒而栗。说不定他俩听到这个名字会被吓得瘫软在地上呢,可他俩却恰恰相反。他俩不但没有瘫软在地上,而且脸上丝毫没有畏惧的表情,结果使高福田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诡秘一笑说:“是不是有人找过你俩,给你俩宣传一些共产党人的主张?” “谁也没有找过我俩呀!”丁小峰和金荣异口同声地说。 “还他妈个巴子给我装蒜,当我不知道啊!快给我说,你俩是怎么跟共产党人、跟游击队的人联系上的?”董基明发火地说。 “共产党人向你们煽动了一些什么?” “游击队给你们什么样好处啦?” “说,快给我们说,怎么跟共产党人、游击队勾结上的……” “快说,你俩跟共产党人、游击队打过几回交道……” “跟你们有联系的共产党人、游击队都在哪里……” …… 那些家伙看着主子发火了,便虎视眈眈地、七嘴八舌地开口说话了。从他们的话语中不难听出,想从他俩的嘴里榨出一点关于共产党人和游击大队方面的“油水”来,这样好到他们的主子三本五郎跟前领功请赏。 此时,给丁小峰和金荣俩人弄得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懵懵懂懂,只是你瞅瞅我,我看看你,目瞪口呆,瞠目结舌,无言以对。同时他俩也在想:“这些人的脑袋不是被门框挤了,就是吃错了什么药,不然不会都变成这个样子。” “把他俩给我捆起来,不交出共产党人是谁,不交出游击队的领导人是谁,我是不会轻饶这两个小兔崽子的。”董基明一拍桌子,大声吼道。 高福田在旁边添油加醋地说:“我看早就应该给这两个小王八羔子捆起来了,不然,他俩不知道董家人的厉害。” 无论是丁小峰还是金荣,尽管刚开始还在拼命地挣扎,终因寡不敌众,最后还是被那些家伙给捆绑起来。 丁小峰平生以来第一次品尝到被绳索捆绑勒紧时那种滋味了,可对金荣而言,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那次在高家大院里已经“品尝”过了,在这一点上说,她比丁小峰要见识得多,也体验得多。
高福田又给董基明递个眼色,董基明领悟其意,说:“你俩以为高家人好欺负是不是,我郑重地告诉你俩,做高家的百姓,不,做我的百姓,就得老老实实,安分守己,要搞歪门邪道,这就是下场。”他指了指报纸上的那个人头像,扫视他俩一眼接着说:“年青人啊年青人,我实话告诉你俩,如果你俩不如实地讲出共产党人的名字,不如实地讲出游击队领导人的名字,到那个时候,别说我董大老爷是魔鬼……魔鬼是什么东西,你俩知道吗?” 丁小峰和金荣还是拼命地挣扎着,想把捆绑在他俩身上的绳索挣脱掉,然而,他俩就是有九牛二虎之力恐怕也无济于事。他俩不但痛恨董基明,而且更痛恨高福田。他俩心里明镜似的,这一切都是高福田画得道道儿。他俩不但没看见哥哥,而且被带出了这个房间,出了门往东拐,径直朝日本宪兵把守的那栋房子走去。他俩心里明白,那里肯定不是个好地方。不一会儿,他俩被押进了一间黑咕隆咚的房间里,说不清是个什么样的鬼地方。 ——也许这就是阴间的地狱,阳间的牢房吧? 丁小峰和金荣刚走进这间屋子时,眼前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只好静静地闭上双眼站在那里。过了一会儿,他俩感觉这间屋子阴冷。他俩睁开眼睛,看到地上湿漉漉的,并有一股霉烂腥臭味扑鼻而来,因而吸引很多耗子在一起嬉戏。这些耗子在地上兴奋得翩跹起舞,仿佛没把刚进来的这对主人放在眼里。他俩本来就生了一肚子怨气,看到它们狂欢乱舞,心里那个气就更不打一处来了。 自古道:“人穷受人欺,马瘦被人骑。” 这句话说的一点不错,穷苦人落了难,连耗子都欺负人,世界上哪有这个道理? 丁小峰急步上前,想用脚把它们通通踹死,可是狡猾的耗子们一溜烟似地钻进了洞里,再也不敢露面了。 ——谁也料想不到,这两个清白无辜的农家子女,到城里来探望哥哥,转眼间就成了阶下囚,这难道就是人类社会赋予天下穷苦人的命运?只要是谁不顺眼,或者是看谁眼睛长了呲麻糊,非得受罪不成?不然怎么不分青红皂白,不问是非情由,就给下了地狱呢? ——看起来明天参加宗贵才的生日宴会,对丁小峰和金荣来说,已经成为泡影啦! 噢,丁小峰和金荣恍然大悟,那是丁小峰在高家井旁打了高家少爷所惹下的祸根,因此,这是应得的回报。起初,他俩感到莫大的委屈和羞辱,现在虽说这种想法荡然无存了,但是那种愤恨的心里却永远也不会消失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