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梨花胜雪

    醒来的时候，已是日过中天。玲乐刚伸了个懒腰，云雀就笑嘻嘻地跑过来，道：“姑娘，您醒啦？可睡舒服了？”她点点头便下床洗漱。

    边走边回想昨夜的事，转身问云雀道：“云鸽如何了？”

    “劳姑娘记挂，大当家的给了些药抹了，医庐的宋老先生也开了药，应该没有大碍。”

    她有些抱歉地笑笑，就算没有大碍，皮rou之苦也是免受不了的，正想说去探望探望云鸽的时候，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

    一旁的云雀反应迅速，道：“姑娘许是饿了，饭菜早已备好，等服侍完姑娘洗漱，就可以用膳了罢。”

    玲乐道：“嗯”又很下意识地问了句，“你吃过了吗？”

    那丫头立马开了话匣子一般，“吃过啦，晌午用的是香香糯糯的大米饭，还有一只大大的烧鸭子。大当家对我们好，说姑娘回来了，好好服侍着，以后就顿顿有好米好rou吃。大当家也真是的，虽然我云雀嘴馋，但就算不给烧鸭子，我也得把姑娘服侍好了呀。”

    她心想这云雀和云鸽当真是打一个娘胎出来吗，一个沉着少言，一个却是活泼开朗。这个丫头说话暖心，又模样可爱，玲乐心里甚是喜欢，便伸出手想要去捏捏她的脸，忽又想起在这尊卑分明的年代说不定又得让这丫头诚惶诚恐，伸出去的手硬生生地改了道，捏了捏自己的脸。

    这动作还不如去捏云雀呢，看着姑娘做了这么个怪异的动作小丫头直愣了片刻，又听玲乐甜着声音道：“云雀真是个好姑娘呢。”

    云雀这下乐得合不拢嘴了，道：“嘿嘿，姑娘过奖了。不过我云雀呢，也不差，姑娘放心，奴婢一定把姑娘服侍好。“

    谈笑间玲乐已收拾妥当，今日云雀替她梳了个名为“仙侣发髻”的发型，左右插了支点翠嵌宝石花卉钿子，简单大方又不失华贵。这还是头一次有专人替她绾发，玲乐乐不可支，在铜镜前左右仔细瞧着。

    另一个丫鬟模样的人端过一杯茶低头走来，看她衣着与云鸽云雀二人不同，应是下一等的丫鬟，一身暗色棉布衣裳，扎着的双平髻就和平时在电视里看到的古装小女孩的装扮一模一样。云雀接过茶杯来，道：“姑娘，您喜欢的盐水。”

    玲乐接过茶杯，喃喃道：“原来不是茶呀。”

    “姑娘，您往日里晨起都要喝一杯盐水，您说您不爱喝茶，喝了那个总是睡不好觉。”

    她笑笑，道：“云雀好聪明，倒是什么都知道。边说边往外走去，屋外是一方小小的庭院，她看着外面那些枯萎的枝桠，似乎有些眼熟，笑道：“齐远倒是爱梨花得紧，处处都种满梨树。”

    云雀接过话茬，一脸天真模样，道：“这些梨树可都是为姑娘种下的，只可惜姑娘如今……”话未完结就自觉失言，小丫头赶紧闭上嘴。

    玲乐倒也乐得听故事，立即追问：“有什么你倒是说，我如今什么都记不得了，你不告诉我，我如何得知大当家的心意？你说，我何时在这里住过？尽管说，我想听。说了什么都不会责怪你。”

    云雀人如其名，总是叽叽喳喳的，如果获得了赦免，更是停不下来，立即啵嘚啵嘚说起故事来：“是姑娘十三岁那年。那时候我也还小，许多事情都是听jiejie说的。那年京都下了大雪，那么厚的积雪。”说着比了比划，那高度都快到大腿了。

    玲乐笑了笑：“啊，那~~么厚的积雪啊。”

    小丫头还是一脸认真的样子，继续道：“对呀。那么厚呢。姑娘呢身子弱，受不住寒。白老爷担心你病着，就和大当家说好，哦，那时候大当家还是齐老爷，就将你送到我们云水城休养。自那时候起，姑娘就在庄里小住了一段时间，到第二年开春又回了京都。”

    玲乐心想，白齐两家要交好到何种程度，白老爷子才会把自己未出阁的闺女送到别人家养着啊。又听云雀道：“那时候姑娘豆蔻年华，为了避嫌，齐老爷对外宣称姑娘是齐家远门亲戚，冬日里过来走动。那时候大当家还未及弱冠，庄子上的事务也未交到他手上，他自然比现在空闲得多，就常过来探望姑娘，陪着姑娘解闷儿。

    开春后，白老爷派人来接姑娘回府，走的前一天夜里，姑娘忽然说了句，这个冬日不能见雪花纷飞，倒是又几分遗憾呢。神奇的是，第二日院子外便栽满了梨花，是大当家连夜派人移栽而来的。听jiejie说，那日大当家站在梨树下对姑娘下说了一句话，我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云雀说得一脸憧憬，在此停顿侧头看了看玲乐的神情，见她正痴痴听着，便又充满激情地说起来，“大当家说，见不着雪花，我许你一树梨花胜雪。说也怪，那是正好一阵春风，吹得满树雪白的花瓣飞舞。jiejie说，那时候的大当家，当真如仙人一般呢。”

    不仅云雀说得热闹，玲乐觉得自己都听得热血沸腾了。怎么可以这样！以为演爱情片吗！一个古人怎么比现代人还浪漫！果然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反念一想，那时候玲乐十三岁，齐远长得出众，铁汉柔情，家中有钱有势，很难想象为何那时候她不是爱上他而是在十五岁那年嫁给了东方彻霆。就算嫁给彻霆是白家的意思，那为何有这么个完满的人儿在眼前还是会失控地爱上那个人呢？玲乐没有资格去质问从前的玲乐，因为现在的她和那时的她在对待彻霆的感情上毫无差别。

    爱情就是如此，从来没有理由。这是一场不公平的较量，留给玲乐的是永无天日的叹息。就如玲乐留给齐远的，是摸不到抓不住的身影。

    说话间，桌上已摆满饭菜。云雀吃了只烧鸭都开心得紧，但这里的菜品多得令人咋舌，煎炒烹炸样样都有，鸡鸭鱼rou一应俱全，小菜甜点更是品种丰富。玲乐受到了惊吓，目瞪口呆地说：“一顿饭而已，何须如此铺张……”

    门外立即走出来个胖胖的大婶，厨娘模样的装扮，对玲乐福了福身道：“奴婢喜娘，见过姑娘。大当家吩咐了，不知姑娘这些年胃口如何，便让奴婢样样都做来尝尝，若是姑娘喜欢，那便是奴婢的荣幸了。”

    肚子又突然咕咕叫了一声，玲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厨娘也自觉退了出去。如此有心，不管了，先大快朵颐再说，说着就狼吞虎咽起来。

    云雀一边夹着菜，一边叫道：“姑娘你慢点儿，小心噎着。”

    她看着云雀站在一旁有些尴尬，便闲找话题聊聊：“对了云雀，你和你jiejie是在哪里当差的？”

    云雀道：“jiejie自幼服侍大当家，奴婢受大当家恩惠，幼时并没有在谁手下当差，只闲散地做些活儿，自大夫人嫁进来后，就去了尤云阁服侍大夫人。这次奴婢能过来伺候姑娘，也是大夫人的吩咐。她说只有我们姐妹俩才能照顾得周到。”

    此时玲乐正在大战一只虾rou丸子，头也不抬地问：“大夫人是何人？”她没看见此时的云雀满脸纠结，眼睛眉毛都快皱都一块儿去了，只以为她没听见，又重复了一遍。

    云雀放低了声音，好似做错事来承认错误的孩子，她道：“大夫人，是大当家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