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四章:旧情已逝
李慕儿一路跟着蝴蝶,来到了一个二进四合院。正门匾额上大字写着“显忠祠”三字。前殿面阔三间,大式硬山绿琉璃瓦项,上带吻兽、垂兽,前后出廊,旋子彩画,看来十分威武。 李慕儿顾不得欣赏,侧身往后殿而去。二门前有一座碑亭,为六边形攒尖顶,李慕儿粗粗望了一眼,隐约间似看到了“怀恩”这个名字。 她觉得有些熟悉。 来不及多想,思绪已全然被眼前故人吸引了去。 “墨恩,真的是你。” 墨恩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脸上蒙着软巾,冷冰冰地望着她。 而这冷冰冰的眼神,让李慕儿心中一凛,蓦然想起两人初次见面,他便是如此阴森可怕的模样。 可是她怀孕时两人每个月的相处,他对她的细心呵护,又怎么会有假? 念及此,李慕儿大着胆子走了过去,直直地迎上了他的眼神。 墨恩却顿时侧脸回避,压低声音问道:“你,回宫了?” 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感情。 李慕儿暗叹了口气,不由后退了一步,答:“嗯。” “看来你过得不错。” 冷漠,瘆人的冷漠。 李慕儿不知道为什么两人之间忽然要回复到这样生疏冷漠的状态,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墨恩,自从与他最后一次见面之后发生的那种种事情。 也不知道该不该问他,说好生产之期来寻她,他到底来了没? 不知道不知道,李慕儿竟无奈地笑了出来,“嗯。” “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一个人跑了出来,他们很快就会追到。如果你没有话和我说,那我先走了。” 墨恩闻言终于抬起了眉眼,“等等。” “放心,”李慕儿已经转身,“你帮过我,我不会再把你们私自来京的事禀告皇上的。” 墨恩一个箭步上前拦住了她,“你既然知道我帮过你,便该想办法报答我吧?” 报答?是啊,这十月之期,怎能不好好报答他…… “原来你引我到这儿是有求于我,”李慕儿冷笑,“好,你且说说看,要我做什么?” 墨恩不再躲闪她的注视,定睛道:“有人要秘密向皇上递一份关于荆王的奏疏,此刻应该还没有到皇上手里。” 李慕儿惊了惊,“你想让我截住参他的折子?” “女学士,对于你而言,这应当很容易,不是吗?”墨恩想到刚才找到她时,她正与马骢耳语,气得他调头就走。此刻再想起还是觉得浑身不痛快。 李慕儿因他这句生疏的“女学士”,心中寒凉,摇摇头抗拒道:“你恐怕高看我了,我没有这么大的权利,也不想像你一样助纣为虐。何况,荆王的死活,与我何关?” 墨恩浑身僵了僵,荆王的死活,与她何关?这话的意思是,他的死活,也与她无关吧? 李慕儿也反应了过来这话的不妥,他无情,自己怎能如此无义?心底不禁生起丝内疚,匆忙解释道:“不是,我的意思是,荆王若是犯了事儿,自有法理制裁。我会帮你求情,总归不牵连到你就是了。” 墨恩冷哼了一声,“如此我倒要多谢女学士了。可惜荆王下了命令,若我不能办妥此事,怕是不用劳烦皇上动手,我便早已死无葬身之地了。” 这话本是为了讽刺她,谁料李慕儿却猛地抬起眼睛,使劲儿伸手拽住了他,“不,你不要死,你不能死,谁敢动你,我定让他死无全尸!” 墨恩诧异,脑海中一片电光火石之间,他突然发现她似乎和以前不同了。 到底是哪里不同,他又说不上来。 手臂被掐得生疼,他突然意识到什么,欲伸手去搭她的手腕。 可就在这时,前殿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吓得二人对视了一眼,慌忙分开。 李慕儿的手从墨恩的臂上滑落,而墨恩的手划过李慕儿的手腕,还来不及探上一二…… “你快走!你说的事我会好好考虑。”李慕儿边退后边冲他挥手。 墨恩没有时间再犹豫,一个纵身跃上了屋顶,欲从后面逃走。 李慕儿却忽然叫道:“等等!” 墨恩回头,居然在她眼里看到了一丝不舍。 这样的眼神让他的心底片刻间柔软了下来,仿佛二人又回到了那棵公孙树下,她会微笑着问他:“下个月,你还会来吗?”
“保重。” 两个字将他从回忆中拉回,他的眼睛里不再是灰败的颜色,反而扬起了一抹浅浅笑意。 “嗯。保重。” ……………… 一阵微风拂过,李慕儿望着眼前空了的屋顶,垂下了眼眸,回头等待脚步声靠近。 追来的是朱祐樘。在看到她的那一瞬他明显松了口气。 李慕儿看了眼他的身后,才发现他居然是独自来的,这难免让她有些惊讶。 而下一刻他已将她揽入了怀中,轻声道:“我以为你又不声不响地跑了。” 不声不响?李慕儿觉得讽刺,推开他道:“等找到了银耳,或者,等我的手好了,我会大张旗鼓地走。” 朱祐樘不怒反笑,“那我或许该将银耳和凌老先生藏起来。”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马骢。” 李慕儿不愿听他故作轻浮的言语,转身边往殿外走边问:“骢哥哥呢?” “自然是被冯家拉去当女婿了。” “什么?”李慕儿猛地停住,撞在了收步不及的朱祐樘身上。 “怎么,”朱祐樘歪了歪脑袋,“不是你拼命把绣球塞给他的吗?” 知道他是在嘲讽,李慕儿不想答话,匆匆绕过二门前的碑亭而去。 朱祐樘却不挪步,兀自盯着那碑亭。 李慕儿没有察觉,他只好大声叫住了她:“站住。” 李慕儿被惊得停步,不知他为何忽然语气不悦。 “你一个人,跑来这里做什么?” 李慕儿一愣,对此她本就有些心虚,更不愿做过多解释,背对着他揶揄道:“没什么,恰巧路过,进来透透气。” 脚下再不做停留,大步而出。 徒留身后朱祐樘,若有所思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修长的身形充满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