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榆木脑袋
马骢几乎把所有时间都放在了李慕儿身上。 李慕儿什么也不用cao心,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马骢甚至不放心使唤丫头,事事都想亲力亲为。 搞得李慕儿好尴尬,两人虽是两小无猜,可毕竟大家都长大了嘛。 不过最让李慕儿不爽的是,马骢似乎有事瞒着她。 她太了解他了,这个直肠子的男人,什么都写在脸上。疑惑写在脸上,焦虑写在脸上,隐瞒也写在脸上。 她问他什么时候回宫,他回答彻底养好的时候。她问他银耳呢,他回答在宫里不方便出来。她问他案子怎么结的,他回答不知道反正结了。她问他这是在哪里,他回答等你下床就知道了。 她就想挣扎起来下床,却被他按回床上点了xue道。 完了,她被软禁了。 看来这厮不等她完全养好是不会放了她的。可这得养到什么时候啊,她想着念着的那个人,何时才能再见啊! 他也不来看望她? 终于有一天,趁着马骢不备,她从床上溜了下来。 好不容易打开了门,一下就撞进了个结实的胸膛。对方说道:“你信不信我将你绑起来?” 她有足够的理由相信。 可她还是看清了身处何地,这不是,兄长家吗?当日就是坐在院里那张桌边藏的月饼。 月饼…… 马骢见她傻乎乎的不说话,把手放到她额头问:“怎么?真烧坏脑子了?” 李慕儿这才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说:“别欺负我现在打不过你。骢哥哥,你这人别的都好,就是太榆木脑袋…” “我怎么了?”马骢将她一把横抱起来,放回床上。 “你把我带来兄长家,却不让兄长见我。”李慕儿靠在床头,坦然地说,“说吧,你有什么事一定要瞒着我?” 马骢嘴角抽了抽,一屁股坐到床上,吓得床都抖了三抖,“我什么也没有瞒你,我也什么都不知道。我不让兄长见你,是怕你问东问西泄露了身份。他若知道了你身份,对你和他都不利。” “我什么身份?刺杀皇上的身份吗?” 李慕儿话音未落,就听到门口有人一个踉跄。 “兄长?!”马骢和李慕儿一齐叫道。 “嗳,呵呵,那什么,”钱福尴尬地打开手中折扇,“我看门没关,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就过来看看,过来看看。” 李慕儿却被他逗得眉开眼笑,“兄长,这下你完了。你都听到了,我是什么身份,你收留了我,你也是死罪,哈哈!” 钱福连忙把门关上,过来对着李慕儿头上就狠敲一记,“瞎说什么呢,当心叫外人听见。” 李慕儿抬不起手来,只得呲牙咧嘴道:“兄长下手好重!我和骢哥哥说话没遮没掩惯了,这下倒真格要连累兄长了。” 马骢骂着活该,却赶紧伸手帮她揉揉脑袋。 钱福看着他俩,心里感慨,这样的花样年华似乎离自己已经很远了。 人生匆匆数十载,佳人难求,知己却更难遇吧。 两人齐齐望着他,他负手踱到凳子边坐下缓缓说道:“你们真当我什么都看不出来吗?内廷女官,身受重伤,秘而不宣,出宫避难。莹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该与兄长说说了吧。” 李慕儿看看他,又看看马骢,一五一十将当晚的事情讲了一遍。 马骢也是第一次听到事情原委,愤怒于那郑金莲居心叵测之外,想到李慕儿匆匆回宫只是为了找朱祐樘说话,这么机灵的一个人却也因此掉进了人家的陷阱,便更觉心痛。 钱福倒是很淡定地问她:“莹中,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剑为什么会挂在那里?” “这我就不知道了。兄长的意思是,这剑是洗清我冤屈的关键。进殿的时候我两手空空,怎么可能去行刺?”李慕儿如此猜测道。 “不对,”钱福摇摇头,“既要冤你,你在何处拿的武器又有什么要紧,抓你的那刻拿着就行了。” 李慕儿同意,“是啊,那门口的侍卫定也是她安排好了的。可她为何要害我?” 钱福起身,又过去敲她一记,“你先别管她为何害你。我只是想告诉你,她要害你,只需一面之词,皇上若是救你,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就好像那两柄剑,她说是你的便是你的,可皇上说不是你的,那就一定不是你的。” 李慕儿被他绕得晕了,“兄长不就是想说,一切都是皇上说了算。皇上是一国之君,当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所以我现在才什么事也没有的坐在这里和你们讲话呀。” “又错!”钱福笑,“凡事都要讲证据,只不过正巧你这桩事情里皇上是最大的证人和证据,就看皇上护着谁了。” “自然是护……”李慕儿差点脱口就要说出我字,又脸红低下头笑。 马骢在一旁听了半天,此刻却是懂了,可惜,慕儿怕是猜错了。 只能暂且让她这样以为,安心养好伤。 可是待她好了,是否还会心甘情愿跟自己离开? ………………………… 李慕儿被钱福一点拨,心情甚好。从此以后更是再不用她的双手,生怕落下病根影响她为朱祐樘磨墨写字。 可脚却是利索的,奈何被马骢禁足于屋内,不许出了大门去。她懂朱祐樘和马骢的一番苦心,为保护她不再遭暗害,定是对外瞒了她的行踪的。 自然乖乖听话。 直到这天上午,有个熟人的出现。 时值秋末,秋花凋零惨淡,秋雨连绵淅沥,李慕儿正倚窗听雨,试图进行艺术创作,却听得院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那人敲了良久,她唤过丫头问道:“我兄长去翰林院了?” “是的,姑娘。” 李慕儿招呼她推开窗户又问:“那骢哥哥呢?” “今日还没来呢。” 对啊,往日这个时候早就围在她身边照顾了。 只好任由那人继续敲。 可是听着对方一直叫唤钱大人,李慕儿越来越觉得声音耳熟。 好像是?牟斌! 李慕儿赶紧和丫鬟撑了伞去开门。牟斌看到门后站着的李慕儿,刹那间变了脸色,惊愕地立在原地。 李慕儿难得的伸出了双手行一大礼,笑道:“牟大人,请受我一拜,谢你在牢房搭救之恩。” 牟斌这才虚扶她一把,说道:“应该的,女学士不必多礼。我道最近马骢怎么总是往这儿跑,原来……” 他又思索了一下,道:“这下,我算是什么都明白了。你要和马骢私奔对不对?” 李慕儿吓得连连让小晴把门关上。 两人走到厅堂,牟斌抖着身上伞上的雨水,急急问着:“马骢不在吗?他到底去哪儿了啊,我可找他老半天了。” 李慕儿坐到桌边,冷静反问:“不知牟大人今日来找他,为的何事?” 牟斌叹道:“两桩事,一是锦衣卫的掌卫事都指挥使朱大人病倒了,朱大人是我们的老师,该去探视。二是马大人,就是马骢他父亲,找到衙门来了。我可替你们兜着呢,没告诉他马骢已经辞官了。” 什么?!李慕儿闻言双手不自觉撑在了桌上,肩上伤口随之袭来一阵疼痛。她强装镇定问牟斌:“他辞官,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那天去刑部见你之后没过多久,说是皇上直接允了,现在还没说开去,只有我知道。”牟斌挑挑眉毛,继续说道,“你放心,他是我最好的兄弟,我知道他对你的情深意长,我定会为你们保守秘密。等你们私奔成功了,记得给我来个信儿就成。”
牟斌又回忆昔日兄弟情义,又祝她与马骢天长地久,絮絮叨叨讲了许多,丝毫没有注意到李慕儿的神色变得多么难看。 马骢回来的时候,还未靠近李慕儿,就察觉到了她身边丝丝古怪异样的气氛。 她端坐在厅里,一只手垂在身侧,一只手搁在桌上,手上甚至还拿着个茶杯。微微笑着看他,温柔地问道:“骢哥哥,你去哪里了?” 马骢拿过她手上的茶杯,倒水,说:“是不是渴了,没见着我,不高兴了?怎么不叫丫头喂?” “你去哪儿了?”李慕儿又问一遍。 “自然是去衙门了,”马骢把水递到她嘴边,呛她道,“你现在是圣眷正浓,我可不能领空饷。” “哦。”李慕儿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又淡淡说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带我走呢?” 杯中水起了一层波纹,马骢故作镇定地问:“走?去哪里?你伤又没好。” 李慕儿伸手拿过他手上茶杯,笑着说道:“好不好又有什么打紧,你都已经准备带我远走高飞,伤没好不是更好控制吗?” 马骢一惊,随即倒反而觉得轻松了,这几天瞒着她,心里又怎会好受,他苦笑了一声,“你知道了?你总归还是知道了。” “恩,我知道了。”李慕儿哆嗦着手举起杯子又喝了口水,“让我猜猜,他……皇上虽帮我摆平了行刺事件,可何乔新必定趁机提出不能再留我在宫里。你能这么轻而易举地从刑部将我带出,说明皇上已经答应了他的条件。条件就是,让我离开?” 马骢不答话,她继续说道:“话说回来,其实郑金莲的目的,也不过就是让我离开吧。哼,什么刺不刺客,还有谁会关心。” 马骢急忙说:“这样也挺好啊,宫中是非多,现在皇上不追究你的刺杀之罪,还你自由,不是最好的结果吗?” 李慕儿冷笑,“谁告诉你们,这是最好的结果?谁准你们以为,这对我是最好的结果?” “慕儿,”马骢突然严肃道,“无论如何,我这次一定要带你离开。我已经准备妥当了,你不肯的话我就将你绑了,你不要怪我。” 李慕儿却出奇地恢复了平静,闭上眼睛道:“我不怪你,也不怪他。你们确实是为了我好,我都能明白。我跟你走。” 马骢惊喜,“真的?你真的想通了?” 李慕儿看着他的眼睛,道:“我只有一个条件,帮我把银耳弄出来,她是我meimei,我要带她一起走。” 听到这话,马骢却愣住了。,这点他怎么会没想到,近来他已经筹划好一切,可想到银耳,知道李慕儿定重视她,是以今天就进了趟宫,问朱祐樘讨要银耳。 然而朱祐樘却不知为何,不肯放她。 马骢只好再做打算,先应承她说:“好,我会带她出来,反正你的伤还需要养些时日,我也需要好好筹备。” 李慕儿见他犹豫了一会儿,心中像被针扎了一般,狠狠疼了一下。嘴里只道:“骢哥哥,你这几日不用常来我这儿,你有那么多事要准备,那么多人要告别,好好陪陪他们吧。我不会跑的,我也需要多留些时间和兄长相处,再好好道别。” 马骢见她平静说着,心里不免欣喜。终究,她对他还是有情的,愿意随他而去。想到今后可以与她天涯海角相守作伴,马骢便觉得愉悦之至。就依她所说,出门找牟斌去了。 李慕儿望着马骢欢快的背影,却是满心满眼的内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