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离别
凌宵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他梦见爷爷满身的鲜血，慈爱地盯着他看，用他干枯的手抚摸着他的头发，突然，爷爷变成一堆森森白骨，散落了一地……他梦见火狼凶狠地对着他呲牙，小狼站在中间不知所措……他又梦见了那流水声，不久汹涌的流水将他卷起，腐蚀着他的身体，使他很快老去……他梦见梦雪满脸血泪，哭诉着一个关于文明罪孽的故事……他梦见跟着他的族人们一个接着一个死去…… 凌宵睡得很沉，石屋顶的星空闪耀在他的脑海，和那张羊皮卷共同构筑了他梦中的世界，他感知到了星空深处的召唤，就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一种力量，在为他指明方向。 “你也是一个被摆放错位置的棋子，身不由己，却要按照棋路去走……”林祭天的话音又在凌宵脑中闪现，让他矛盾不已，但不论如何，他要沿着自己的心路去走。 这一梦，就是整整三天，正当大家都为凌宵担心不已时，他走出了石屋，站在院子里，温和地对着众人投去一个甜甜的微笑，对着神日伸了一个懒腰。 “该是出发的时候了。”凌宵心想，随即对站在一旁的林巴图下令：“巴图副城主，召集所有管理者来这里开会。” 凌宵一直住在林巴图的家里，尽管他完全可以建造自己的庭院，但他没有，这个神秘的石屋像有一种魔力，吸引凌宵对它不离不弃。林巴图也十分欢喜，凌宵能一直住在这里，说明他早已不计前嫌，如今这庭院比之前更加阔绰，小土坯房和茅草屋全部变成了木屋，这更让他心里乐开了花。 不一会儿，林巴图返回，林霸天他们也陆续到来。 此时，凌宵席地坐在石屋前面，林祭天和他并排，众人在他们左右也席地而坐，围成一个圈。其他人自觉地站在院子大门的外边，静静地等候。 这种坐法是凌宵刻意要求的，他说，这样开会更接地气，谁的心不诚，通过厚实的大地，他能听到他的阴谋诡计，当然，也同样能感知到热诚和忠实。为此，林祭天还取笑过他，凌宵说这不过是平淡生活的点缀，无所谓真实与虚假。 整个院子静悄悄的，都在等待，等待凌宵的指示。 凌宵环视一周，眼神凌厉而严肃，他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正确还是错误，他没有任何经验可以借鉴和利用，唯有以一颗执着的心，去探索那未知的世界，已经死过一次，倒看穿了生死。 “诸位，今天召集大家前来，是有一件要事要跟大家商量。” “你直接下命令吧，我们都听你的！”林霸天一脸正气与急切，生怕表达慢了被别人抢个先而失了表现的时机。 “对，你就直接下命令吧！”众人附和。 林祭天看到这一幕，微微一笑。 凌宵皱了皱眉，他以前最讨厌这样的场合和嘴脸，但如今不得不变成一个不折不扣的演员，将恶心进行到底。 “这几天我去了一趟神父那里，他对大家的表现非常满意，不过，他说在离绿洲很远的地方，有一个和我们同样的城，他们的文明更加先进，武器更加锐利，城民的力量更加强大，粮食也足够多，他们发现了我们，要将我们变为殖民地，诸位有何看法？”凌宵绞尽脑汁地编造故事，煞费了苦心。 “我们必然和他们战斗到底！”众人一起回答，神情愤慨激昂，握拳擦掌，好像战斗就在眼前，战斗的号角已经吹响。 凌宵摇了摇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你们拿什么战斗？在做出决定前请千万动动自己的脑子，你们可是管理者，会直接影响到部落人群的生命财产安全，这也是我十分不放心的地方，你们的勇气对付沙漠角狼还行，如果比你们更强大的民族入侵，我看你们如果这个样子，也只有被宰割的份！” “我们愚笨，木城主，你就直接下令吧，我们该怎么做！”这回是林施琅开口。 凌宵沉默了。 “木城主，你看我这样理解对不对，他们的文明比我先进，我们要做到比他们更先进，武器比他们更锐利，部队更有战斗力，粮食堆积如山，我们还有一样他们没有，那就是我们更加团结，这样，我们就会在战斗中占据优势。”林无忧如是说道，说完挠了挠后脑勺，显得很不好意思。 “对！就是这样！”凌宵对无忧的回答十分满意，他要准备离开，如今这个城是他在这个世界的寄托，不想在自己离开后又被荒废。 “接下来我要出去一段时间，可能几个月，可能一年，可能十年，也可能是永远，但我要你们知道，只有不断进步，并足够团结，我们的木凌城才有可能立于不败之地，在我走之后，如果城里出现残害本城城民的事情发生，共诛之！”话音落，凌宵凌厉的神光绕着人群又转了一圈。 凌宵这段话并不是直说给那几个管理者听到，所有站在门外的人群都听到了，他们内心震撼无比，但又觉得十分幸运，因为有如此王者风范之人，正是他们的城主——木凌宵！ “你去哪儿，带上我好吗？”林芸走到凌宵身边，可怜兮兮地盯着凌宵。 凌宵站起身，温柔地望着她，轻轻点了点头。 “城主，我林大誓死追随！”林大在院门外大声喊道！ “我身为木城主护卫一族，保护城主安全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林施琅站了起来，也郑重表态。 梦雪也走了过来，站在林芸身边，她没有说话，但她的眼神已经告诉凌宵，她也要前往。 凌宵苦笑了两声，眼前的情形跟他所预想的几乎一样，倒少了他再费口舌。 “我这把老骨头继续留在这里也没有太大用处，我也陪你一起去。”林祭天眼神中装满了期待和激动。 凌宵望着林祭天，半晌后才重重地点了点头。凌宵早已视林祭天为亲人，他将自己的一生献给了考古，到这里也不消停。但凌宵知道，教授做出的决定是九头牛也拉不过来，索性答应了他，但心里却有一丝担心，前路茫茫，有多少未知的劫难，连他自己心里都没底。 “好，就这样。以后城里的事务就由林巴图主持，林无忧升为副城主，和巴图城主共同管理本城。”凌宵如释重负，终于卸下了担子，他不喜欢做这样的事。 “我们去哪儿呢？”林芸非常欢喜，终于可以去看看外边的世界了，和自己爱的人一起。 “去死亡之海，还跟着我去吗？”凌宵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着问道。 “只要有你在，我就不怕。”林芸嘟着一张小嘴。 “只要有你在，我就不怕！”曾经梦媛也这样跟他说，让凌宵心里猛然一疼，如果那次科考有他在，她可能就不会…… 凌宵眉宇间有股沧桑的英气，林芸痴痴地看着，心跳得厉害。 “凌宵，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林芸又问。 “凌宵，你什么时候出发？”梦媛难过地问。 “明天就走！”凌宵艰难地转过身。 “能抱我一次吗？”梦媛几乎哭出声来。 还没等凌宵反应过来，梦媛冲到凌宵的身边，紧紧地抱着。 让凌宵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一抱，就是永别！ 凌宵不自觉地将林芸揽在怀里，一道紫光闪现，映衬着林芸的紫色纱裙，美丽得一塌糊涂，让众人发出一道道感叹。 林祭天心里很清楚，凌宵始终有一个心结，跟她的女儿王梦媛有关，他在用这种方式缅怀。 “林芸这丫头，跟媛媛还真有几分相似。”林祭天暗想，一种奇怪的想法在他的脑中产生。 “我们明天就出发”凌宵轻轻地在林芸的耳边说，这道声音柔如弱水，将林芸彻底融化。 这一天，木凌城有人欢喜，有人心情沉重，有人恋恋不舍，当时钟的指针再次在最上端重叠，凌宵一行人整装待发，林巴图带领所有人到城外送行。 凌宵白衣翩翩，风度依旧，牵着林芸，走在最前面。 林祭天和梦雪跟在身后，梦雪始终漫不经心，没有伤感，也没有期待，数着凌宵的脚步，跟随他的节奏。 再往后是林大和林施琅，两个黝黑而健硕的大汉大大咧咧地跟着。 林巴图神情复杂地望着这些人的离去，他再也不用担心有谁会威胁到自己的统治，可此时，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心底有一丝担心，也有些茫然，凌宵留给他这样一个伟大的城市，他能管理好吗？ 人生伤离别，一木一菩提。 再见终有时，梦幻亦真实。 凌宵终于回头，木凌城，因为他的存在而存在，那么他的离去，这座城池会有什么样的变化？他不知道，也没有精力再去细想，但有一点他很清楚，这里，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故乡，尽管有一些青涩的回忆，但留给他的，更多的是怀念。 再见，木凌城，再见，沙漠绿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