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劣虎怎敌尘儿
雪森处，天外天。 张尘醒来，睁开眼遛了一圈，才发现自己莫名其妙的被关在了这么个黑黢黢的密室里面。看着墙壁上几盏壁灯微微发着的暗光，张尘也是摸不着头脑，一屁股坐了下来，脑子里翻来覆去穿梭的依然是那几具横飞出来的尸体和黑烟中飘出的老头。 打那老头出现之时，自己眼前一黑，睁眼后便在了这种地方。 一想到这里，张尘额头上汗水直冒，难道自己是被那老头给打晕然后关了起来？那张媚呢？难道说…… 可细细一想，张尘又觉得荒唐，这黑衣老头只是刚露了个脸，什么动作都还没做，自己怎么会被这么悄无声息的打晕了？摸了摸脑袋，着实没有哪个地方有疼痛之感，张尘只得一屁股坐了下来，越想越蹊跷。 突然，他浑身一凛，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随即低头抓起了脖子上挂着的那三个纯白色的铃铛端详起来。 上次遇到这种情况，自己还是在北冥殿普通弟子的后院。 难不成是……第二个铃铛把我给吸进来了？张尘皱了皱眉，眯着眼细细看了看周围，仿佛没什么别的东西。 “白泽？”清了清嗓子，张尘试探性的喊了一下，可声音飘出喉咙就像石子打到那大川里，噗通一声便没了踪影，更不用提什么回应了。 “这密室，和上次的玄灵世界一点也不像啊……”挠了挠脑袋，张尘两手撑着膝盖一下立起身来，叉着腰懒转了一圈，还是没找出个出口，干脆又坐了下来。 若这真是什么异境，那能把自己关在这的，除了白泽，张尘还真想不出第二个人来。 “白泽！你再不出来就永远不要出来了！”张尘大吼一嗓，不满的拍了拍石砖地面，没成想依旧没有动静。 想想这白泽的第二丝魂魄，竟然还是个爱玩的家伙，难道它不知道外面的情况紧急？张尘卯足了劲，满脸通红，刚张开嘴，准备吼第二声，突然听得“咳咳”两声，于是一下愣在了原地。 张尘撇了撇嘴，寻声看去，想抱怨两句的时候，却发现，角落的黑影之中，不知何时，竟是坐着个……人？ 雪森。 张媚趴在地上，咬着牙撑着身子，却死活都站不起来，于是力竭地再次趴了下去，啃了一脸的雪。 “张尘……”用了吃奶的劲，张媚总算是露出了一双眼睛，几乎和地面平视的看着前方不断闪动的灰色人影和在空中诡异盘旋的黑色烟雾，根本不顾脖子上传来的重压。 黑衣老头此时已经双手腾出，原本那根扭曲的木拐杖也不知道被他扔到了哪里，只见两双干枯坚实如鹰一般的利爪在身前横竖抡挥，带着阵阵劲气，撕裂了被快速移动的灰影卷起的积雪。 人影飘忽闪动，宛若历经岁月的游龙在川河中穿梭流动，每一次出没翻到都会卷起惊涛骇浪，树林间烈风狂吹，北森里活了千年的老树都有点受不了这着了魔般横冲直撞的妖风，开始左右微晃，树冠顶的积雪摇摇欲坠。 虎吼戮林！ 黑衣老头喉咙里嗡鸣声如江水冲击岩石，滚滚作响。突地双手向下一甩，老头目光凌厉，盯着白空中虚无的一片区域，嘴巴猛地一张，一声虎啸响彻山林，直冲苍穹，张媚身体一颤，嗓子一甜，血液顺着嘴角流下，只感到背上麻痹之感更为强烈。虽隔着有段距离，但刚才那一声，几乎把她的魂魄震了出来。 虎啸后，数倾，老头所看出，听得噼里啪啦一连串断裂的声响，前方巨树轰然向后倒去，咵的一声砸到了后面紧挨着的另一棵雪松上，而后第二棵雪松也向后一折，撞向了下一棵雪松，倒塌的木头折断声响大约传来了七次…… 仅仅是一声怒吼，便足足是断了七棵历经风霜，立千年而不倒的北森雪松…… 前面雪松落时掉下的积雪，将张媚视野所及之处淹没无余，而此时莫名失去力气的她，能做的，也仅仅是揪着那颗久悬不落的心，默不作声。 雪花落地，震起白雾茫茫，寒风吹过，又将混沌散去。 落木处，白雪上，灰影倒翻数次，停在空中。 少年灰袍朴实无华，却毫无破损痕迹，略有张长的头发已不受袍帽束缚，随风微微飘起，目光如平水，却诡异地闪动着白色，平常普通的面庞上，面对敌手，留着的，竟是一抹自信的笑容——少年，毫发无损。 “你到底是什么人……”黑衣老头自来都不曾怀疑，自己不会遇到什么阻碍。 但他怎么想到，他遇到的，哪里是阻碍，更像是死亡…… 老头脸色苍白，整整八十息，玄气便将枯竭，他抬头看着青年，后者没有回应，只是和自己相视…… “喂？”张尘试探性的朝那昏黑角落里坐着的人走了走，轻轻开了口。 “咳咳……”那人没说话，只管又是咳嗽了两下。 “白……白泽？”见那人装聋一般，张尘提了提胆子，只管又走了两步。 突然，那人猛地一抬头，吓了张尘一跳，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壁上的火光根本触及不到这个昏黑的不起眼的地方，呼吸之时感受的前方的温热气息，加上淡淡的霉潮味，即使看不见那人模样，张尘也几乎可以判断那人的落魄形象。只是这一抬头，黑暗中平添了两道白色的光芒，就如人的双目一般，可怖至极。 “孩子，好久不见……”角落里那人忽然开口，男子声音低沉厚重，如木槌重击鼓面一般。 “好久不见？”张尘眯了眯眼，道：“白泽，你耍什么花样？” “嗯？”那人一顿，沉默了片刻，道：“白泽？孩子，我……不是白泽。” 张尘听罢，脸上难看了几分，道：“我可没空陪你在这闲扯，现在外面什么情况你应该知道吧？如果没什么事就赶紧放我出去！” 张尘说完，黑暗中突然没了回应，借着微弱的光芒，似乎只能看到，角落里，那具身影在微微颤抖。 突然，那对白芒向上一抬，男子突然大笑起来，又是将张尘一吓，这回真的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你说的也是，我看时间也到了，现在就将身体还给你！”中年男子爽朗大笑，随即张尘身边一圈白光大现，只见四面墙壁竟是都扭曲起来。 “时间到了？把身体还给我？”张尘一听，有些发懵，“等等！什么意思？你……” 可话还没讲完，眼前竟是猛地一白，意识之海中，心绪仿佛落叶遥遥飘下，没了知觉…… 只是一瞬，张尘的身影已不在石室之中。 “长大了，长大了……” 角落里，人影扶着墙，慢慢站起，走到石室中央，伸了个懒腰。 “劣虎怎敌尘儿？”中年人嘴巴一张，又是哈哈大笑，笑声回荡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