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是死是活,你们自己选择
深夜里的码头阴森而黝黯。 码头上堆积着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麻包和木箱,巨大的铁钩悬挂在天空中,几乎就像月亮那么亮。 杜鹏挂在铁钩上,看上去就好像挂在月亮上。 洛克坐在木箱最高处。 浩瀚壮丽的黄浦江,看上去就像大海,风从江面上吹来,温暖而潮湿。 杜鹏挂在铁钩上,看着平静的江面,感觉自己像一条刚从江水里钓上来的鱼。 洛克就是那个钓鱼的人。 杜鹏在铁钩上挂的很难受,感觉自己的两条胳膊快要断掉。牛筋绳绑的很紧,深深地勒进皮rou中,几乎已经勒在骨头上。 风吹过,他在风中摇晃,胳膊就发出钻心的疼痛。 洛克正在看着风中摇晃的杜鹏。 “你·····你究竟准备要把我怎么样?”杜鹏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他说出的话因为疼痛而颤抖,可以听出现在很难受,可是洛克却好像什么也没有听到。 过了很久,洛克才慢慢回答:“我想把你挂在这里风干,看着你慢慢地咽气。” “然后呢?”杜鹏的声音因为恐惧而继续颤抖。 洛克还在看着他,一个字一个字慢慢的回答:“然后我就把你丢在江里喂鱼。” 杜鹏忽然大声道:“你是不是为了阿英才把我抓到这里来?如果是,我可以让她回到你的身边,只要你放了我。” 他觉得洛克一定会答应。 因为这个阿英是他最爱的女人,为了她甚至可以不要自己的生命。 如果不是他的父亲,从他的手里夺走阿英,他们站现在应该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孩子都应该长得很大了。 那个像金丝猫一样美丽温顺的女人就是阿英。 洛克一听到“阿英”这个名字,脸上突然出现了一种近乎疯狂般的愤怒表情,眼睛里也像是有火焰燃烧起来。 “不要我和提那个女人,如果你嘴里再敢说出关于她的一个字,我现在就把你扔进江里。” 他的声音尖厉而高亢,充满痛苦,就好像野兽在受伤后发出的咆哮。 杜鹏看着他,苍白的脸上已露出惊讶恐惧之色。 他以为洛克一直和他父亲为敌,就是为了夺回那个叫阿英的女人。现在答应把女人还给他,不懂为什么他会突然变得如此愤怒。 他当然不会懂。 因为他虽然有很多女人,却从没有真正去爱过一个女人。 不知道一个男人的爱,夺走了就不可能再还回来。 他尽量控制自己的恐惧,勉强露出笑容:“如果你不喜欢那个女人,我可以介绍更好的给你。还有钱,可以给你很多的钱,我可以把父亲的生意分出来一部分给你。” “男人只要有了钱,又有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只要你有钱。我想阿英也会乖乖地回到你的身边。当初她离开你,也是因为你没有钱,只要你放了我,立刻就会有很多钱。” “你可以给我很多钱?”洛克忽然冷笑。 “可以!”杜鹏连想也没有想,立刻回答,现在他只希望能从铁钩上面下来。 他感觉自己的胳膊正失去知觉,很快就会断掉。 “不但可以给你很多钱,也可以让阿英给你道歉。让她像狗一样爬到你面前,乞求你原谅他。如果你不想要她,还可以一脚把她踢开。” 他以为洛克一定会很高兴听到这样的话。 谁知洛克却突然跳起来,飞起一脚踢在他的嘴上,这一脚没有用力,却已经让他的嘴里灌满了血。 然后就把他从铁钩上摘下来。 他怒骂,殴打,拳头雨点般落下,那么冷静的人好像忽然间变得疯狂。 而且越打越疯狂,拳头也越来越重。 杜鹏惊呼,尖叫,挣扎,求饶,到后来却已连求饶声也发不出来。 整个人都已经打得扭曲变形,鲜血不停地从伤口流出来。 昏迷中,他感觉自己又挂上了铁钩,感觉冷风从江面上吹过来,吹在自己的身上······ 天上下起了雨。 大雨。 冰冷的雨水落在他的脸上,身上,流进伤口里,他慢慢地苏醒过来。 他醒过来的第一眼就看到了洛克。 他还是坐在对面,坐在一只最高的木箱上。 他动也不动地在雨水中坐着,脸上又变得全无表情,好像已经完全麻木。 可是他那双漆黑深沉的眼睛里,却充满了一种无法描述的痛苦之色。 他殴打了别人。 可是他的痛苦,却似比被他殴打的人更深。 萧芳坐在椅子上,一双眼睛深沉而冷酷,冷冷地盯着面前坐着的每一个人。 萧方走过去给每个人都倒上一杯新沏的普洱茶,深红色的茶汤飘散出淡淡的茶香。 可是没有人喝一口。 大厅里并不热,可是有人却已经开始不停地擦汗。 冷汗。 萧芳忽然道:“这件事你们究竟是想做,还是不想做。” 没有人敢回答。 萧芳在冷笑,不停地冷笑。 萧方喝了一口茶,慢慢地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我想这件事情之后,杜啸山不会放过在这里坐着的每一个人。” 他说的很慢,似乎想让人听清楚他说的每一个字。 有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他是花旗银行的董事长约翰,他最先开口:“杜先生一直是我最好的朋友,这件事情我一定不会做,我也劝你们不要去做。如果你们觉得他抽你们两成的利润太高,我可以劝他少收一些。” 他说着话,眼睛却看着每一个人的表情。 有些人开始心动。 可是也有人站起来反对。 一个满面油光的大胖子突然站起来,双手用力拍着桌子,桌上的茶杯都震的翻过来掉在地上,他大声道:“这些年早就受够了他杜啸山的鸟气,就算他一分钱不收,我也咽不下这口气,这件事我跟着萧大姐干定了。” 说完他看着每一个人的反应。 有一个人一直半闭着眼,翘着脚,似乎正在思考。忽然他的眼睁开,低声道:“谁能保证这个洛克一定会成功?他如果不成功,我们这些人的命就都会送在这里!” 他的话让每一个听到的人都不由得点头。 萧芳道:“我可以保证。” 这个人又闭上眼,冷笑着道:“你凭什么敢保证?” 每个人都抬起头望着萧芳。 萧芳道:“我可以用我的命来保证。” 这个人还在继续冷笑:“你的命也不比我们任何一个人更值钱,为什么要相信你的保证?” 萧芳道:“还有一个人的命可以保证。” 这个人眯着眼,翘起的腿抬得更高,似乎想躺在那张椅子上,笑道:“还有谁的命可以保证?看来现在不要命的人还真多。” 萧芳也在笑,笑着道:“乔十三的命也可以保证,因为他已经死在洛克手里。如果你们和我一起杀进杜公馆,也许还来得及看到他的尸体。” 这个人突然坐起,睁开的一双眼闪着光,沉声道:“你说的就是那个御前侍卫乔十三?他真的已经死在洛克手上?” 萧芳道:“没错,我亲眼见到洛克一脚踢死了他,我想现在尸体还没有运回老家下葬,因为杜啸山现在还没有这个时间。” 杜啸山真的没有时间。 那个漂亮的小丫头已经洗的干干净净,躺在床上等着他,可是很久也没有见到杜啸山。 那碗京城名医施金墨特意为他配的一副补药,也已经熬好放在床头的柜子上,都已经凉了也没有见他走进来喝一口。 他已经开始老了,身体已经不像年轻的时候,每次走进这间房都需要喝完这碗补药才可以上床。
药汤的味道很浓。 小丫头鼻子里嗅着这种奇怪的药味,竟然开始迷迷糊糊地合上双眼睡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 忽然她让一声大吼惊醒。 那是杜啸山发出的吼声:“你知不知道是谁做的这件事情?” “洛克!”一个很低的声音立刻回答。 杜啸山又在大吼:“你们四个人居然看着我儿子让这个洛克抓走,还有脸回来见我?” “只有我一个人能回来见您,他们三个已经再也不可能见您了。”这个人的声音还是很低:“一个人头骨碎裂没过多久就死了,还有两个人现在躺在医院,医生说就算最快也需要调养半年。” 杜啸山冷笑:“你看起来却好像一点事情也没有。” “因为他手下留情。” 杜啸山道:“他为什么只对你一个人这么照顾,难道你们之间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我也问过他为什么不对我下手,也知道这样回去下场很可能会更惨,您一定不会饶过我。”他说话的样子很老实:“可是他说您已经不会有惩罚我的时间。” 杜啸山的脸立刻变了:“他真的是这么说?” “一个字也不差。”这个人还在低着头。 杜啸山的眼神立刻变得刀锋一般锐利。 他忽然又发出大吼,吼声响彻洋楼里每一个房间:“快去把人全都给我叫过来。” 洋楼里每个人都立刻跑到他面前,每一个人的眼睛都望着他那张因为暴怒而变得扭曲狰狞的一张脸上。 杜啸山盯着每一人。 萧芳也盯着每一个人,每一张脸。 每一人的脸都显得震惊,甚至有的人脸上已开始变色。 乔十三的名字每一个人都听过,知道这个人在很多年以前就已经变成了传说。 这些传说几乎已经流传成了神话。 现在这个人居然也死在洛克的手上,有些人还是不太相信。 有个人浅浅地啜了一口茶,放下茶杯缓缓地道:“这个乔十三确实已经来到沪上,这一点可以肯定,因为是我的人用黄包车拉着他去的杜公馆。” 那个一直眯着眼,翘着脚的人,现在已经完全睁开双眼,脸上也出现震惊的表情:“你的人还看到什么?” 他知道说话的这个人,手底下掌管着大部分街头的黄包车,消息一向很灵通,也很准确。 “我的人还从郊外搬过来四具尸体送到杜公馆,其中有一具据说很像乔十三。另外三具是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这两个男人,一个是白五,一个是郝七,那个女人好像是白五的姘头如玉。” 每一个人都听到他的话,每个人都在低头沉思。 花旗银行的董事长约翰突然站起来,用不太熟练的中文大声道:“这是你们中国人的事情,我不想参与。我来中国是做生意的,不是来和你们一起做这种事情的,我要先走了。” 说完就摘下衣架上的礼服穿在身上,然后戴上礼帽,转身就要离开。 他刚转身还没有迈出脚步,忽然感到胸口一阵剧痛。 一直在他身旁坐着的胖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抽出一柄刀,已刺入他左胸旁第三根肋骨和第四根肋骨之间。 那里正是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约翰连一声惨叫也没有发出来,就倒了下去,倒下去之后,嘴角才开始沁出鲜血。 他的眼睛并没有闭起来,一双突出的眼珠子,还在瞪着那个杀他的胖子。 胖子手里拿着刀,冷冷地道:“这个人离开这里一定是去报信,如果让他活着出去我们就谁也活不了。” 萧芳也站起身,冷笑着不说话,只是看着每一个人。 过了好久,才开口:“是死是活,你们自己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