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虽只与恨雪相处过两三天，但沈清自觉得与她极为投缘，而且自己能有今天，管她误打误撞还是别的，恨雪定然功不可没。丁家出了那么大的事，自己没能帮上忙，心中甚过意不去。

    恨雪欲行礼问安，沈清将她拦住道：“咱们姐妹不讲那个。”

    “贵人如今身居皇门，该讲的礼数还是要讲的。”恨雪说完向沈清拜了一拜才起身道jiejie，沈清遣走屋内的所有宫女，拉着恨雪进了寝殿。

    暖香馆布置得温馨典雅，因受宠，皇上赏赐了不少名贵物件，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纷争，只在房间里放些日常的摆件，其余的都登记造册收在了小库房里。沈清性情温婉，不张扬、不骄纵，很快便在当届秀女中脱颖而出，得以长期陪伴在皇上身边。恨雪看着寝殿四周，墙上挂着幅《南枝早春图》称得上是房间里最值钱的东西，她道：“jiejie爱梅，单凭这画即可足见jiejie在皇上面前有多受宠爱。”

    沈清摇摇头道：“还是佑蘅识货，我不过见它合时令才拿出来挂着，竟不知出自名家之手。两年不见，这些日子佑蘅受苦了。”几个月没听人叫小字，恨雪忍不住哽咽，连带着沈清也红了眼眶，恨雪道：“如今在京城，与佑蘅最相近的人，怕是只有jiejie了。”她把计划入宫的事告诉给沈清，沈清却道：“宫中生活冷暖自知，如不万不得已，佑蘅不该进来。”

    “佑蘅知道jiejie话中所指，不然也不会在选秀的时候避露锋芒，只不过佑蘅确有不得不入宫的理由。”恨雪哭着道，沈清赶紧给她拭去眼泪，道：“不管什么理由，佑蘅可不能想着报仇之类的事，除了这个，其他的我必定有求必应。”

    “有jiejie的这句话就足够了。”恨雪之后又问了沈清宫中情形，沈清如实相告。现在宫中各处要职均是元心的人，连皇上身边的內监总管也不例外，元心把持着朝政，几乎架空了皇上。皇上却无力挽回局面，加上朝野里也多是元心安插的耳目，太子之位废也废不得。“皇上的身体本就不坏，之前由太子监国只是暂时的，不曾想权利一旦到了手里，想松开却难了。现在大臣们连上朝如何奏本都是听太子的意思，有时候皇上一气之下早朝便不去了，若不是担心他会残害手足，皇上早就搬到行宫去住了。好在太子遇事还与皇上商量，大事上不敢擅自做主。”沈清说的没错，太子一旦继位，首先定会先对同父的手足下手，皇上暂且保得了一时，保不了长久。

    元心张狂，做事又有恃无恐，只怕是在自掘坟墓，恨雪道：“不知jiejie可知欲壑难填的道理？”

    沈清不由得一惊，弑君两个字赫然闪现在眼前，她嘟囔道：“太子应该还不敢…”接下来的话她不敢说下去，恨雪安慰道：“jiejie多虑，咱们想得到，皇上必然也想得到。既然jiejie在皇上身边伺候，定要多留心饮食起居，别被他人抓把柄或者陷害。”

    听了恨雪的话沈清才意识到自己所处之境比她能感觉到的还要凶险，太子虽说眼下还不敢做什么，但待到他羽翼丰满之时，宫中必定将有一场腥风血雨。想到这，她不免眉头紧锁，面色沉重，问恨雪道：“依佑蘅之见，我应该怎么做？”

    “jiejie一定要不动声色，如常服侍好皇上，另外多和太子妃走动。太子妃是太子身边得力的，不见得会给jiejie露底，不过日后咱们定有用得上她的时候。”恨雪这样说，心中便是做好的盘算，沈清点点头，她现在是皇上身边最近的女人，想远离是非、洁身自保几乎是不可能了，元心若有弑君之心，她必会放手一搏，不让元心的阴谋得逞。

    天色已晚，暖香馆不宜久留，恨雪捧着皇上赏给元霄、元霞的文房用具离开披香宫，走在回文萃宫的路上。一路恨雪都在想她的计划会不会成功，成功的把握有多大，毕竟事在人为，如当中一环不慎出了纰漏，一切就会前功尽弃，更会为所有人招来杀身之祸。沈清的协助只是冰山一角，她需要的是铺一张更大的网。

    暖香馆的內监在前面提着灯引路，月色昏暗，小小的烛火在高墙深宫根本照不到多远，內监凭着在宫中当差多年的经验，走起夜路自然驾轻就熟，难为恨雪今天累了一天，又提着两个包裹跟在后面愈发吃力，气喘不休道：“劳烦公公步行得慢些。”內监放慢了脚步，弓着身子回头道：“姑娘见谅，小的在暖香馆是负责跑腿的，稍不留神腿脚就快了。”

    “公公客气了。”恨雪回道。

    一路没再讲话，默默的到了文萃宫宫门口，远处见元忍、元态二人结伴坐着轿辇过来。落了轿，元忍伸手示意恨雪来扶，恨雪不得不把手里的包裹交给永顺暂且拿着，她上前扶着元忍的胳膊下轿。元忍的身上酒气甚重，双眼略有迷离，看着低着头的恨雪轻道：“本王醉了。”

    恨雪想看一眼元态，又怕元忍怪罪，只好目不斜视低头道：“王爷进去休息片刻吧。”

    “好。”元忍尽量保持清醒，可脚下却不听使唤，亦步亦趋的几乎半个身子都要靠在了恨雪身上，永顺在一旁帮不上忙，只能默默跟着。

    看着眼前这一幕，元态的心几近滴血，可恨元忍宁可把恨雪留在身边当丫鬟，也不肯让给他，好成全他们一生一世。他失口唤了一声佑蘅，恨雪头也没回，他闭上眼睛，克制着颤抖不止的呼吸，吩咐內监起轿送他出宫。

    那声“佑蘅”恨雪听得真切，双手不禁紧握着元忍的胳膊，她装作无事提醒元忍小心脚下，一步步进了明瑟殿。殿内众人早已等候多时，见恨雪扶着半醉的元忍或错愕，或泰然，秋夕上前搭了把手，把元忍放在卧榻上躺着，宫女奉上醒酒的汤药，待他酒醒了七八分，众人道别荣贵妃，离宫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