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华裳腌制了开胃的蜜饯,恨雪出去了小半会儿还未回来,却看见秀影低着头溜进玲珑苑到了她面前,问道:“怎么鬼鬼祟祟的?见着表小姐没?” “表小姐过会子就回来,让我先在这等着。”华裳做蜜饯,秀影帮不上忙就站在一边,华裳又问道:“又受气了?”她手里忙活着,“不是我说你,你平时要是也想秀彩那样不时给她几句好听的,她自不会轻瞧了你。眼睛都哭肿了,去井里打些水敷着吧。” 秀影听话去敷眼睛,这时候恨雪才回来,问华裳道:“秀影可来了?” “来了,眼睛肿的像对桃子似的,奴婢让她用冷水敷眼睛去了。好端端的她又是怎么了?”华裳泡了梅子茶端到恨雪跟前。恨雪道:“我在花园里见着她的时候就一直在哭,如何问也不讲,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那丫头脾气弱,让孟氏欺负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从没听说在花园里哭的,奴婢去把她叫来。”华裳出去找来秀影,恨雪看着她的样子甚是可怜,道:“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你可以讲了。” 秀影紧紧攥着冰凉的帕子道:“今儿一早家里表哥过来府里报信,说奴婢娘亲今早夜里过世了,奴婢便跟孟姑娘告假,想回家料理娘亲后事。娘亲尸骨此刻就停在家里,等奴婢回去再看一眼好入殓,谁知她不准假不说,还指责奴婢平时伺候得不尽心,让奴婢自己瞧着办。奴婢现在恨不得就此随娘亲去了,省得她老人家夜里托梦怪罪女儿不孝。”秀影泣不成声,听得恨雪心里难受,不由得想去若荠,她道:“咱们做子女的,不能在父母膝下侍奉左右便已是大不孝,何况是不能亲自料理父母身后事,”她把头扭向一边忍不住也流了泪,“什么是自己瞧着办,谁人不是父母生养的,孟姑娘怎好这样讲话?” 若荠远在山西尸骨无存,恨雪转过身愈发止不住眼泪,华裳见状,一边安慰她的情绪,一边问秀影道:“这事可跟王妃禀报了?” 秀影摇头道:“一早王妃进宫给荣贵妃请安,到现在还未回来。” “往日下人家里遇上红白喜事,府上都是如何做的?”恨雪含泪问华裳,华裳答道:“无论各妃房中的还是外头的伺候的都会许几天假,额外再赏些银两。孟氏、秀影这样的,咱们府上还是头一回。” 毕竟秀影是孟氏的丫鬟,主子不准告假,旁人自然无权干涉,恨雪起身在梳妆台上的锦匣里拿了一锭银子递到秀影面前,道:“我不过是借住在王府,身份所限,管不得各房主子丫鬟,这银子你拿着,找个信得过的捎家去。” “小姐如何使得?”秀影不肯收,这本就不是恨雪该管的事,在玲珑苑哭诉不过是倒倒苦水,恨雪却强塞到她手里,道:“你我算是同病相怜,若有机会回去,只替我在令堂灵前上柱香吧。”公府侯门都是面热心冷,但从未见过像孟阿姣那样冷到底的。孟氏恃宠而骄,元忍的放纵令恨雪心寒。 下午文氏才从宫中回来,得知秀影的事后立刻安排了马车送她回家奔丧。即便是全府上下都知晓了,孟氏依旧我行我素,嚷着丫鬟少不够使唤,拼了命的支使秀彩跑东跑西。 丫鬟家死了老娘跟她孟阿姣有什么关系,谁家没个生老病死,还犯得着找丁恨雪哭诉?孟氏歪在卧榻上吃果子,对站在身旁的秀彩道:“我这扶摇居里里外外就你和秀彩两个丫鬟,按理说咱们应该上下一条心才是,竟不知你们是活脱脱的白眼狼,芝麻绿豆大的事还连哭带嚎的跑到外面去告状。” 秀彩气得不打一处来,狠狠白了孟氏一眼道:“姑娘说的是,就算咱们做丫鬟的在姑娘面前猪狗不如,不配死老娘,不过那也得看看是给谁使唤。我跟秀影虽不是王妃的陪嫁丫鬟,好歹也是自打入府就跟了王妃的,名字更是王妃给改的,不敢说王妃对待我们有多好,起码是当个人瞧的。可是跟了姑娘之后过的是什么日子,逢人就遭挤兑不说,还日日担心被罚月银,如今家里死老娘都不能奔丧了,依奴婢看,姑娘若嫌我两个伺候不好,大可打发出去找妈子随便给配个小子,也省得两看相厌。”
“死老娘算个屁!”孟氏一口啐到秀彩脸上,“卖给王府就是王府的狗,想当人也得看看长了人样没!死了老娘就想回家奔丧,又是赏钱又是车送,你们也配!” 被孟氏啐了一脸口水,秀彩气得擦也不擦,叉腰指着她大骂,道:“姑娘说话也不怕闪了舌头,上个月不知道是咱们屋里哪个没脸的死了娘舅,一家七八口子跪在王府外面哭爹喊娘的讨棺材钱?我们不配,姑娘就配了?我们就是再不配也比那些个粉头面头的强,大家梅香拜把子,谁也别说谁,姑娘犯不着关起门来狠命苛责我!” “好你个胆大包天的小蹄子,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孟氏说不过秀彩,起身爬起来,鞋也不得穿,一头向她撞过去。 秀彩让孟氏撞了一跤哪里肯依,站起来伸手就要扯孟氏的头发。二人扭打撕扯在一处,撞翻的桌子,撞倒了椅子,撞碎了杯子,响声惊动了外面干粗活的丫鬟们。那些丫鬟平日里受了不少孟氏的气,得知秀彩和孟氏那个万人嫌的打起来了,纷纷趁乱跑进扶摇居拉偏架,想破着大闹一场,方争的过气来。 混乱中大家七手八脚的抓散了孟氏的发髻,扯开的袖子,孟氏见丫鬟们多是拉偏架的,担心被抓花了脸,索性躺下地上哭嚎着挺死。有机灵的丫鬟跑去禀报文氏,文氏此时在恨雪的住处,今日入宫请安,少不得提起她的事。正说着话,玲珑苑的粗使丫鬟门外通报,扶摇居打起来了,请王妃过去主持公道。 文氏、恨雪几人匆忙赶过去,到了扶摇居,只见孟氏披头散发,满脸眼泪鼻涕的躺在地上打滚,与市井泼妇无二异。周围的丫鬟七零八散的跪着哭哭啼啼,秋夕上前喝道:“都起来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