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云水僧
最近有个问题一直困绕我，那就是我为什么突然就能看到鬼？ 求万能的百度，有人说我开了天眼，有人问我八字是不是纯阴，还有人问我是不是遭受过头部重创，比如出车祸什么的昏迷十天半月，醒来就通灵了。众说纷纭，没有我信服的答案。 感叹万能的百度还不如周派。 周派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既没回我电话，甚至都不再从杨胖子嘴里磞出来。让我怀疑他也是不是鬼…… 终于忍不住跟杨胖子打听：“喂，胖子，最近有没有看到周派？” 杨胖子瞄我一眼，回道：“没有啊！” “你俩平时不联系？” “没事就不联系。” “你俩不发小嘛？” 胖子白眼我：“发小又不等于好基友！” 我语塞。 “你没事吧唐一？”胖子竟然用一种别有深意的语气，尼妹！ 百无聊赖步出办公室。 我办公所在院子叫梵籁院。介于观音殿与大殿之间。这个之间不是紧紧相连，而是需要爬山依次往上。梵籁院正门悬挂牌匾“梵籁流觞”，“流觞”二字取自王羲之《兰亭集序》里的“流觞曲水”一词。关于“天下第一行书”《兰亭集序》，有这样一个典故。 永和九年（353年）三月初三上巳日，晋代有名的大书法家、会稽内史王羲之偕亲朋谢安、孙绰等42人，宴集于浙江山阴（今绍兴）兰亭，举行饮酒赋诗的“曲水流觞”活动，引为千古佳话。这一儒风雅俗，一直留传至今。当时，王羲之等在举行修禊祭祀仪式后，在兰亭清溪两旁席地而坐，将盛了酒的觞放在溪中，由上游浮水徐徐而下，经过弯弯曲曲的溪流，觞在谁的面前打转或停下，谁就得即兴赋诗并饮酒。据史载，在这次游戏中，有十一人各成诗两篇，十五人各成诗一篇十六人作不出诗，各罚酒三觥。王羲之将大家的诗集起来，用蚕茧纸，鼠须笔挥毫作序，乘兴而书，写下了举世闻名的《兰亭集序》。 如此看来，“梵籁流觞”也自有其意，隐喻圣贤圣僧聚集在此讲经说法。故法堂便建于这座院子里，进门的右侧。寺院每个周日下午举行共修活动，安排法师在此讲经。一般举行重大的交流活动也在法堂，比如音乐会，禅茶会。在法堂的右侧，也就是正对大门的建筑，叫“文景阁”。文景阁相当于艺术文化中心，里面供着一尊文殊菩萨，四面墙壁挂满了摄影图片，是首届东南佛国佛教摄影展上的。最引人注目的是张望拍的系列，他的作品在网上到处都有转载，深得大众喜爱。往里走，是一间规模不大的图书室，书也不少，大藏经整套，其他佛教经典按经、律、论各自归类，佛教各个不同派系的书籍，大德高僧的书，还有很多老式线装书等等。这里从来没人值班，就放了一本借书登记册在桌上，僧人来此借阅自行登记。另外还有几张铺着黑色桌布的大台面的桌子，桌上整整齐齐摆放着文房四宝笔墨纸砚，便知是练习书法之处。杂志编辑办公室也在文景阁内，单独隔出来的一间。 我离开办公室，从文景阁出来，隔着院子凝望大门内匾“墨香琴韵”四个字发了会呆。顺步行至右下方的长廊。长廊处还有一间书画室，平常锁着，一般用于接待。长廊边靠石壁有一水池，一群锦鲤在里面游来游去。站在长廊可俯视下面的茶园。茶园不大，全是老茶树，还是杭城有名的西湖龙井。每到春季采茶之时，僧众与工人一起在茶园采茶，头戴斗笠，腰挎竹篓，游客纷纷驻足拍照，确实是一道难得的风景。 长廊地处偏僻，一般不太有人。尤其非节假日的时光。但是，此刻一位身着灰色僧衣的僧人正盘坐于长廊中间，面对茶园方向。从背影看比较瘦削，奇怪的是，后背的法衣竟然全部湿透。才四月呢，有这么热吗？ 更奇怪的是，老顾也坐在离僧人不远的地上，手里拔弄着佛珠，口中念念有词。 老顾是梵籁院负责卫生的工人，六十多岁，本地人，退休后到寺院来工作，兼顾学佛修行。他是寺院三十多位工作人员唯一一个虔诚学佛的，每日凌晨三四点便起床磕头礼佛，平素也常见他手持经书，站屋檐下，坐石板上，或走着，专注地念经。老顾为人谦和，对谁都客客气气，礼待有加。因此我对他自有一份尊重。 我放轻脚步，走到僧人的右侧方大概四五米远的地方，偷偷地观察。僧人面前摆着一只小香炉，一支香已经燃了大半。假如这支香可以燃一个半小时，那么僧人在这里坐了大概一个小时。僧人皮肤黝黑，脸颊内陷，看起来很是苍老。这是一种无法猜测年龄的苍老，五十六十七十都可以。从打了许多补丁的僧衣来看，应该是属于苦修行人。他双目低垂，合掌盘坐，嘴唇微微在动。 老顾向我招手。我过去蹲下身，小声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老顾小声道：“一会再说。我先念经。” 我只好远远坐下，等他们结束。 半个小时过去了，香炉里的香终于烧到尽头。僧人起身，就地磕了三个头，然后收起香炉，老顾急忙迎过去把香炉接过，俩人讲着话，只见老顾回头匆匆看了我一眼，又跟僧人说着什么，僧人似乎又叮嘱了什么，老顾连连点头，便合掌告别，从另一方向走了。 老顾捧着香炉向我走过来，脸上神情甚为古怪。 “小唐，你没事吧？去我屋里坐会？”老顾瞅我笑笑。 “好哩！”我爽快答应。 大门两侧分别有一间屋子，进门靠右一面是老顾宿舍，靠左一面是值班室。 我和老顾一起进了值班室，老顾放好香炉，给我搬来凳子坐下。 我迫不及待就开问：“那位僧人是哪的？刚才在做什么？” 老顾呵呵一笑，满脸的笑纹全部打开。“我也不认识这位师父，可能是云水僧。” “云水僧？”我不解。 “也就是游方僧人。到处游方行脚，寻师参学。”老顾解释。 “哦！我见他穿得那样破，又营养不良的样子，还以为深山中的苦行僧呢！” 老顾一拍大腿，叫道：“你说对了，真的很像苦行僧。说不定就是呢！” 我对他是云水僧还是苦行僧没有兴趣，我最好奇的是他做了什么。于是催促老顾讲刚才发生的事。 老顾理了理思绪，这才缓缓道来。 “上午我正在扫地，这位师父从下面走了上来。开始我也没在意，本来我们这是景区，游客多，有出家人来参拜也是正常。他在长廊转悠了一阵子，见到我便说，这里阴气极重，长廊下面怨灵很多，需要作一下超度。我说本来就是寺院，平常师父们也在念经，能够超度的。他说遇见就是缘份，索性就替它们念经超度了吧！说完便向我借香炉。我看他一个游方僧人，愿力如此之大，不如就成全他吧，也算替自己做了份功德。这就是你刚才看到的，他在念经超度怨鬼。” “原来是这样。那里怎会有怨灵的？顾师傅，你相信吗？”我问道。同时心里暗自嘀咕，幸亏自己没碰到。 “怨灵我就不知道了。不过鬼我倒真看见过一次。”老顾说。 我一下来了兴趣。可叹我这位在正统科学教育下的无神论者，如今竟然堕落到成日怪力乱神。 我对老顾道：“说来听听。” 老顾：“那是在去年夏天……天刚刚黑，我洗完澡端着脸盆回来，走到文景阁的时候，看到这边大门口有一个白色的人影，就在我住的那一面。我以为是游客没在意，便往屋这边走了过来，等走得稍近了些，那个人影飞快的飘了出去……” “飘？”我打断老顾。 “对，视觉上就是飘的感觉，关键是我看得清楚，它下半身悬空，没有腿脚。” “然后呢？”我追问。 老顾：“没有然后了。我也不害怕。” 我顿时兴趣索然。这也太不刺激了。除了那只啖精鬼有点变态外，其余的鬼好像并没有影视里那么夸张。 “对了，刚那位师父，提到了你。”老顾突然说道。 我微微一惊。“怎么可能？我又不认识他，提我做什么？” 老顾神情古怪，有些迟疑：“他说你……大概快不久于阳世。” “啊！”我如雷击顶，不禁失神。 老顾见我如此，连忙安慰道：“你也别往心里去，他就一说而已，谁知道真假呢？我看你气色挺好，精神也不错，怎么可能……” “他还说了什么？” “他有点不确定，说情况比较复杂，阴阳错乱，生死颠倒，他帮不了你。” 我已经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匆匆说道：“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老顾还在身后喊：“小唐，你不要信……” 我狂奔下山，拦了辆出租，对司机说：“去梅家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