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一条翻跟头的巨龙
“我只是个永远长不大的中二病而已……” 雷若雅将整张脸都埋进了自己的手里，说话时的声音哽咽得厉害。 一旁的普利斯特轻轻地叹了口气，而后缓缓地在黑暗中走向了雷若雅，开口道：“那些人已经死了……你再这样下去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雷若雅没有说话，只是将头埋得更深了。 “其实吧……”普利斯特索性对着雷若雅的面坐了下来，“小丫头，我觉得你之前所面临的那个情况，是另一种形式下的的‘巨龙难题’……” 大师刻意地停顿了一下，见得雷若雅没有任何的反应，于是便接着说道：“我们假设还是有那样的一条龙，它的面前还是那五名人类，它还是在扑腾着奔向那五个人，想要将它们吃掉。你的手里也还是有一根牵着巨龙龙头的绳子，如果你什么都不做的话……巨龙便会杀死那五个人。” “但不同的是，这次如果你牵动这跟绳子，巨龙的龙头并不会因为你的行为而扭向另一方……而是会扑腾扑腾地翻一个跟头回到起点的位置，但是回到起点后巨龙仍是会扑向那五个人，那五个人还是逃离不了死亡的命运。你知道我的意思吧——就是说你可以不断地拉动绳子，然后巨龙就会一直不停地翻跟头，不停地回到起点……可是那五个人不能跑，不论你拉多少次绳子巨龙仍然会扑向他们，如果事情没有出现转机，比如说好心路过的普利斯特大师出生制裁了这条不务正业的恶龙这一类的情况，如果你想救那五个人，你就只能无限地去拉动那根绳子。” 普利斯特一本正经地假设出了一个听上去有些诡异的‘巨龙难题’，而后自顾自地接着说道：“你要一直牵着巨龙直到事情出现转机，或者一直这么无限地牵下去。这个过程非常漫长，有可能你最后在欣赏完巨龙漫长的后空翻表演后，最终等到了转机，救下了他们所有人。 但也有可能你在牵这个绳子的过程中疲累了或是懒散了，导致自己一下子没牵住这跟绳子，最后那条龙扑了出去，将你想要救下的那几个人啃噬得干干净净……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想包括你自己在内，所有的人都不会原谅你，所有的人都会觉得你等同于害死了这五个人。 ——‘明明你能救下所有人，为什么却在关键时刻疲累了！？你这样和杀人凶手有什么区别！？’” 普利斯特大师捏着嗓子，将雷若雅的那种语气模仿得惟妙惟肖。 雷若雅听到这里时才终于抬起了头，用红肿的眼睛怔怔地望着面前的普利斯特，哽咽着问道：“难道不是吗？我明明……明明可以救下他们的……难道我没有错吗？” “不不不，我不是说你没有错，你有错，你当然有错……”普利斯特摇了摇头，认真地注视着雷若雅的双眼，“你既然选择了主动牵起那根绳子，那便意味着你担起了那份责任，那份要将那五个人从巨龙口中救出来的那份责任……但结果你失败了，你没能很好地牵住巨龙，你真是个失败的驯龙者。哪怕其他的所有人都觉得你尽力了，这件事不应该怪罪于你，但我想你自己也无法原谅你自己。” 雷若雅听完后鼻子又开始抽动了起来，眼看着就又要哭了出来。 大师连忙在这时又接着补充道：“但其实这都不是重点啊……更重要的是，你在明明知道这份责任有可能会演变成一份罪恶的时候却还是毅然决然地担起了它。重要的是你牵起了那根绳子，虽然结果可能和不去牵一样，但是你去牵了。 面对这个问题，或许很多人都会觉得‘一次两次还好，但无限实在是太长啦’，这样的做法实在是太累，自己根本就牵不起这样的一根绳子，于是便放弃了牵起绳子的机会。 你选择了和他们不一样的路，你主动把那根绳子牵了起来。” 这一番话语将雷若雅说得停止了抽泣，她目光呆滞地看着眼前的黑暗，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那些冒险者……还是死了啊。” 普利斯特大师深吸了一口气，语气逐渐地变得强硬了起来：“这个问题中的那些人，或者说你想要救的那些冒险者都有一个同样的特点……就是如果你什么都不做，他们终究都是会死的。 而如果你选择了要去拯救他们，他们有可能会活下来，也有可能还是会死。 如果他们还是死了，那就意味着你必须要担负起这份罪恶。你既然选择了担负起责任，那么你就必须拥有与之相匹配的肩膀……如果因为这一次的罪恶你便止步不前的话，那你便只是在逃避而已！ 你牵起了这跟绳子，便就是想要拯救他们，你可能没有尽力，可能没有做到更好，但你终究还是想要担起这份责任与罪恶，既然你自己已经决定了要担起，那么你就不应该止步不前！ 很多人不敢去牵这跟绳子，但你却去做了；很多人不敢去主动地将那份拯救的责任归于自己的肩膀，但你却将它抗了起来！ 小丫头，我从来没有说过你是对的，是正确的……那十几个冒险者也确实等同于被你害死的！这并没有错！他们已经死了！无论我们做什么也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可是……可是你既然敢于去牵起这跟绳子，那便不要止步不前！ 你既然认为自己应该担起这份责任，既然自大地觉得这一切都是你的错误，那你就拿出你那什么‘高段玩家’的能力出来！不要因为这一次的失败便永远消沉下去！ 否则你告诉我，如果这样就消沉下去了的话……你和你嘴里的那些‘废柴’，又有什么区别！？” 在一口气吼完这一大段话语后，大师的呼吸都变得粗重了起来，长长的胡须随着胸口不停地起伏着。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雷若雅，而后在他的视线里…… 他看见雷若雅在愣了一会儿后便开始摇起了头，同时嘴里喃喃地说道：“一样的……这样就和那群废柴一样了……” “不，不是这样的……” “我和他们不是一样的……我和他们不是一样的！” 雷若雅双眼中的那颗黯淡了下去的星辰，仿佛刹那之间又被重新点亮，迸发出了明亮的光彩！ 雷若雅用力地用双手擦干净了自己脸上的泪痕，而后对着眼前的普利斯特大师说道：“大师，那叫‘高端玩家’，不是什么‘高段玩家’。” …… 那扇封闭了接近三天的门终于打开了，柔和的灯光顺着开口处所露出的空间渗入了房间的内部。 已经好几天没见过光的meimei不禁捂住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移开了手掌。 她第一个看见的便是同样憔悴了许多的哥哥，门外的哥哥此刻正以一种极其担忧的目光望着她。 雷若雅鼻头一酸，对着自己的哥哥大人，扑上去便是一个熊抱。 雷杨被meimei的突然袭击搞得有些措手不及，但好在meimei的身躯毕竟还是娇小，连续后退了几步后，他还是稳稳地接住了自己的meimei。 雷若雅将头紧紧地靠在了雷杨的胸前，轻轻地说道：“这几天以来辛苦了……哥哥。” 雷杨闻言正想要说些什么，但他随后便是面色古怪地皱了皱鼻子。 …… 魔法用品店会客厅。 许轲原本静静地坐在店铺的里面，正皱着眉头思考着什么。 在见到雷若雅神采奕奕地从里面的房间走了出来后，原本还在思考的他第一时间站了起来，如释重负地对着这位少女说道：“雷若雅小姐，你能走出来真是太好了……” 可话还未说完雷若雅便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语：“恭维的话就不必说了，我作为高端玩家，克服这区区的心理障碍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情，让我们直接切入正题。你这次来应该是已经确认了城外的那些恶魔们正在酝酿一次大型的召唤，所以才会急着过来请我出山，好让我带队发车前去探索上次的那个山洞，关于这件事我已经有了大致的设想，首先……其次……然后……最后……” 雷若雅在口若悬河地说了一大堆话语后，却忽然发现眼前的许轲皱着鼻子，脸色有些难看。 她不禁得挑了挑眉：“很惊讶？觉得我一个人关在屋子里消沉了这么久竟然还能想到这些？我告诉许轲老师你对于这些习惯就好啦，毕竟作为我们唯一的高端玩家……” 眼见得雷若雅又要陷入那种莫名的狂热之中，许轲连忙挥手打断了她的施法：“不是不是，我想若雅小姐你可能误会了。事实上雷若雅小姐你身为高端玩家，能够想到这些我一点都不意外……” “那你这副表情是什么意思？”这回轮到雷若雅惊讶了。 “嗯……”许轲看了雷若雅一眼，而后面色古怪地说道，“我是想说……若雅小姐你该洗澡了。” “……许轲老师你这样是找不到女朋友的。” …… 普利斯特大师从房间中走了出来，看着恢复正常后的雷若雅，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了明显的笑容。 “你就那么喜欢她吗？” 小薇不知从哪里忽然钻到了普利斯特大师的身边，幽幽地说道。 对于小薇的突然出现，大师仿佛没有感受到丝毫的惊讶，头也不回地说道：“当然了……毕竟是个有趣的人啊……” “怎么有趣了？”小薇似乎有些不解。 听到这句话后大师皱着眉头思索了起来，仿佛陷入了回忆。 过了一会儿后，他又再次笑了起来： “在我和这个小丫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我和她还是素不相识的时候……她看到我就对着我甩出了三个问题：‘你是谁？你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哈哈哈哈哈……哪怕是现在想来，这三个问题也还是有趣啊……” 小薇满脸莫名地看着开怀大笑的普利斯特大师，心想这三个问题有什么好有趣的。 她沉默了一会儿，而后问道：“然后你怎么回答的？” 普利斯特闻言后停止了大笑，但脸上仍挂着笑意。 他笑吟吟地扭过头来，看着小薇，一字一顿地答道：“我是普利斯特，我从天蓝大陆来，想要去……” “这个世界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