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实话
小酒馆里热闹非凡,每一桌上都有着自己的话题,每个话题里都有着一个故事,故事里有人感受到欢乐,有人又徒增悲伤。拍桌子声不奇怪,摔酒瓶也是常事,老板娘系着一条油黑反着亮光的肮脏围裙穿梭于其中,有时菜味儿刺鼻呛得连打几个喷嚏,她也不把盘子放到一边,唾沫星子、鼻涕流子就那么喷了进去,当着客人的面儿她也这样,可客人们并没有说她什么,似乎她知道来这里的人吃的也许并不是咽下去的那口饭。至于到底他们为什么来这里,她似乎也没有找到答案,在她看来她的菜饭做的并不怎么好吃。 小屋中间的天花板处,挂着一个用绿色灯罩笼着的白炽灯,瓦数很高足以让彼此看清对方的面庞。老板娘进进出出吸溜着摇摇欲坠的鼻涕,她在里间又拿出了一瓶二锅头,径直的走到最后一张桌前,“小李,二锅头,这顿饭完了正好5块钱。” 李健泛着微微红晕,晕晕乎乎的左抓右掏的拿出了一张五元大钞,顺手塞进了她的围裙里,“再来一盘花生米。”老板娘呵呵的用左手的袖套狠抹了一把鼻涕,转身离去。 故事还在进行着,人们只关心自己的故事,没有什么好奇心去听别人的故事,所以即便有人在桌上大喊大叫,也几乎没有什么人去注意,最多抬头瞟一眼,然后回转,抓紧写自己的结局。 李健喝的确实有点多了,可他依然很清醒,他看着张治国,等待着他的问话。 二两大的杯子张治国连下了3杯,呲了几声后,嘴里灌了一把花生米,嚼完后,他发问了,其实他的问题李健隐约的猜到了,张治国很好奇,为什么李健一定要从董事长那里拿到另外的拨款,来奖励这些人,还进一步提出请求希望能给工人们加工资,这么做有什么用,加了工资就一定能干好吗?他很是疑惑。 李健听完后,摇了摇头,他喝了一小口,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加了工资结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但是他很语重心长的告诉张治国,他自己算了一笔帐,矿里每年的财政支出,公款报销占很大一部分,甚至快赶上了工资支出。这是严重的失衡,严重的腐败,他觉得现在这个矿一点儿都不像企业更像一个政府部门,随处可以看到官僚主义的盛行、糜烂。政企如果不分开,像三晋煤业这种企业迟早要走向衰亡,甚至是社会的一颗毒瘤。 当李健把这些话趁着酒精发泄出来后,张治国却听得云里雾里的,他感觉到李健胸中的那种义愤填膺,他感觉到李健说的非常有道理,可他却完全听不懂。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凡夫俗子而李健就像是云中的仙人,教化着愚民。他没有言语,低头闷了一杯酒。 李健犹如决堤的大坝一发不可收拾,他怒吼着这些领导落后的思维模式,到现在为止还在把人力当成一种成本,而没有上升到一种资本的认识,思维模式还停留在第一次工业革命时期英国的那些工厂主们采用的方式,压缩成本,扩大规模,增强竞争力。每个领导都说煤矿的工人素质差,没办法去进行有效的政治思想教育,可没见过那个国家的崛起是先建设精神文明后建设物质文明,反观,企业也是一样,生活都过不下去,难道还指望他有多高的道德?多强的行动力?不觉的一瓶二锅头又见底了。
张治国还是默着口,他深深的被李健所谈的震慑住了,他甚至有些崇拜他的味道。 李健指着张治国,结结巴巴的问着他,是否知道两个人在工作上的区别?他猛烈的摇头,期待着他将要倾泻的话语。 “李某人做事,你张某人挣钱,这就是我们两个人工作的区别。”他这样斩钉截铁的说道。 张治国又是一阵雷劈,他竟没有什么药反驳他的。 “一个人的格局的大小决定了他看问题视野的远近。我是大格局,你是小格局,所以我要做设计,你要去做实施,这就是我为什么要用你的原因。” 张治国看着这个已经趴下却还是不断张口的年轻人,心生敬意,又而满心畏惧,因为他觉得他真的就是一个凡人,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跟着眼前这个仙人学那么一丁半点,因为就在刚才那几个小时的谈话中,他自己突然感觉到内心中迸流出一股力量,似要推动着自己告别凡人的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