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可笑的重逢
“还是先坐下再说吧，阿斯兰。” 和阿斯兰萨拉那扭曲变形的表情相比，基拉则是自如地多——但他并非没有表情亦非没有变化。 他的脸虽然没有扭曲，却流露出了化不开的悲伤。 曾经幼时的玩伴和挚友期望着自己的死亡。究竟是发什么了什么事情才会使得他们两人变成现在这样的关系呢？ 这种问题的答案谁会知道啊！ 如果有答案的话，或许还会轻松一点也说不定。但这不过就是一种假设而已，现实生活中的战争和背叛，偶然和悲剧往往比任何人想象地更加可怕也更加无情。 将身上白色的长袍退下，基拉绕过了阿斯兰呆站的位置来到了靠近阳台的沙发上。 将近傍晚的夕阳散发着让人想要睡去的柔和温度，基拉的身体深深地陷入了沙发之中，全身都感觉到疲累感袭来的基拉对着面前的另一个位置挥了挥手。 “阿斯兰……” “……” 表情少许缓和的阿斯兰挣扎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松下了紧绷的肩膀，走了几步回到了之前自己坐的的位置上，重重地坐了下来。 他的双手僵硬地绕过手臂，交错抱在了自己的胸前，祖母绿色的眼瞳直勾勾地盯着基拉的眼睛，如调整者可以从眼睛里射出光线的话恐怕基拉已经死了几百次了。那明显的拒绝意志，如此直白地表现出来实在让基拉暗暗地吃惊。 在自己的记忆里的阿斯兰不是这样的。 看了依然站在门外的卡嘉莉和拉克丝一眼，基拉默默地点了点头，而她们在担心地看了一眼之后，只好将大门轻轻地掩上了。 等到确定门外的人都已经离开，基拉才闷声地问道：“从哪里开始说……才比较好呢。” 基拉的沉默没有换来阿斯兰的询问，他只能够感觉到来自对面如同针刺的敌意，其余的感情完全不存在。等不到对方的回答，基拉也只好擅自将对话进行下去。 “总而言之，我没有死……你也没有，阿斯兰。” “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阿斯兰在瞬间化为野兽，扑向了坐在面前的基拉。 “为什么，为什么你没有死基拉！我应该，我明明就应该已经杀了你才对的！！” 只有这样才是正确的。 阿斯兰的内心远不如外表平静——就算他用双手牢牢地掐住基拉的脖子，就算是他装出一副痛恨无情又决绝的表情，那也可以算得上的“平静”。 因为，那只是虚张声势而已。 看到基拉的第一瞬间涌上来的并不是憎恶也不是愤怒，而是欣喜。自己的儿时的挚友并没有死在自己的手里，阿斯兰的大脑给出的第一个信号是无以伦比的狂喜和庆幸。但只不过是短短的一秒钟之后，他就明白了一些事情。 某些，很不好的事情。 之前的那几天，阿斯兰一直都在催眠着自己——催眠着自己是为了杀死基拉，所以才将尼高尔给炸死的。催眠着自己是逼不得已，催眠着自己并不是自愿这么做的。 那是一个悲剧，战争时代的悲剧。为了打倒像是基拉这样强大的敌人，尼高尔的牺牲是必须的，也是值得的！他不断地这样对自己说着这些理由，强迫让自己的精神接受尼高尔被自己自爆所波及到的事实。而在好不容易接受，自己的精神也终于相对稳定下来的时候，他竟然又出现了。 那个曾经以为杀死了尼高尔的家伙，那个曾经是自己挚友的家伙。简直就是噩梦一样！！ “为什么，为什么呀！基拉！！！” “阿斯兰！你……” “如果你死了的话，明明就没有那么多事情了，为什么！所以为什么你还活着！这样一来，我不是什么都没有做成，什么牺牲都没有得到回报吗！！！” 自己和傻瓜还有什么区别？ 不，在傻瓜之前，自己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是个没有良心的笨蛋罢了。虽然并不是自己主动去那么做的，但是自己却将自己重要的东西双手奉上，去换取打倒基拉的结果。只是当自己以为已经达成了目标，并且为了自己付出的牺牲而感到痛苦，并且憎恶自己的时候，现实却告诉了自己那不过就是个笑话。 基拉大和还活着。 也就是说，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毫无意义的。 为了尼高尔报仇什么的，原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为了打倒基拉而将机体自爆，杀死的也只不过是重伤的尼高尔罢了。所有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围绕着自己的闹剧。自己所做出的承诺和牺牲，最后得来的只是一片空虚罢了。什么都没有开始也就什么都没有结束，自己依然是一事无成的失败者。 对于阿斯兰来说，成为失败者并不可怕。那也仅仅只是一个名头罢了；放宽一点的话，做出牺牲，甚至是自己的生命也并不可怕，只要能够为了其他人或者其他重要的事情，他连自己的生命也可以牺牲。在决意加入ZAFT的那一天就已经有了相当的觉悟。 他相信，尼高尔阿玛菲也是这样想的。 可是，并不是现在的牺牲。他不应该如此，不应该莫名其妙地死去——也不应该死在自己的手里。 矛盾到极点的思绪在阿斯兰的大脑中交错着，只让他觉得脑仁一阵胀痛，血管简直是要从身体里面迸裂一样，全身充满着异样的炽热。 “你以为是我想活下来的吗！” 感觉到抵在自己脖子上的力气一松，呼吸困难的基拉赶忙用尽全身的力气推了出去。红色的人影仿佛是石块一样飞了出去，“嗙”的一声摔到了地上。 新鲜的空气用进了自己的肺部，基拉揉着自己的脖颈激烈地咳嗽了起来。 他根本不敢相信，刚才阿斯兰竟然扑了过来，想要掐死自己……从以前到现在，他都没有见过那样的阿斯兰。 阿斯兰的身上，有着让基拉记忆犹新的味道。 那个荒岛的雨水下，弥漫在空气中的那股疯狂和仇恨。将自己牢牢锁定的那股杀意比任何敌人都来的可怕。基拉在来地球的路上曾经想过——自己虽然伴随着大天使号走过了各种各样的战斗，但是自己是不是在知道了敌人是阿斯兰的之后就又像小时候那样像他娇纵了呢？ 或许心底的某个地方，基拉早就明白了，不管嘴上怎么说又如何咒骂对方，他和阿斯兰都没有办法成为真正的敌人。所以不管是阿斯兰过来攻击大天使号还是基拉击退ZAFT的红衣精英们，他们俩都会比别人显得更加冷静和沉着。 在他们的内心，某条绝对不会被触及的底限其实早就已经存在了。而当伊芙和自己联手将Blitz击落的那一瞬间开始，底线也就已经被打破了。 基拉曾经天真的认为ZAFT每天追赶大天使号，然后被自己赶走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而恐怕那个时候阿斯兰的内心也有着同样的想法也说不定。归根结底，是他们俩的觉悟不够。拉拉扯扯互相牵制的最后，就导致了现在的下场。 驱使着身体重新站起来，基拉走到了阿斯兰的面前。 “我再说一遍，阿斯兰！我不是自愿活下来的！如果我没想错的话，你也是！” 没错，我也不是自己希望所以才活下来的，可是那又怎么样？ 那双祖母绿色的眼睛里透露出这样的目光。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么……就不要再怨天尤人了阿斯兰。” 基拉抚摸着自己的胸膛，某个人纤细的手掌触摸肌肤的微热触感尚且留在那里，一直都加热着随时都会冰冷掉的心灵。 “你，什么都没失去……基拉！你怎么可能会明白我的痛苦？！” 英俊的脸庞在狂气中扭曲，阿斯拉萨拉的神志变得混沌起来。那最终的彼方所潜藏着的，是让所有人都感到悲伤的记忆。 “如果不再怨天尤人就可以平息下来的话，我早就这样做了！所谓的‘放下’就和遗忘没什么两样，你认为我会是那种人吗？” 不，不会。 阿斯兰萨拉不会是这种人。 或许他有的时候会有踌躇，会有犹豫，性格里潜藏着一份他人不会察觉到的优柔寡断，但是他却是一个绝对负责任的人。 没错，他是一个负责任的人。 “那……就来杀掉我好了。” 基拉大和一反常态地朝着阿斯兰大吼了起来。那是在阿斯兰的记忆中从来都不存在的基拉的表情。他不但朝着阿斯兰大吼，甚至还一把抓住了阿斯兰的衣领，然后将他拽到了自己的面前。 即使纤细的像是少女一样的臂膀，因为基因调整的原因也蕴藏着可怕的力量。 “记住了，活下去！然后阿斯兰就再来杀掉我一次吧！” ========================================================================================================================================================== “初次见面，伍兹米尤拉阿斯哈代表。” “不，您错了拉克丝小姐。我已经不是代表了。” “的确，是我冒昧了……‘副部长阁下’。我是Plant……不，我是ZAFT此行的代表使者，拉克丝克莱因。” 拉克丝恭谨地向面前的长者行礼——在另一间房间内的争执根本就不是她应该要担心的事情。眼下还有更加复杂的状况需要她来处理……而这也是帕特里克萨拉交给她的任务。 宾主两人在一旁的沙发上落座，伍兹米如同大理石篆刻出来的脸上没有丝毫可以透露出想法的表情，着实是个非常难以相处的对手。对比起来的话他的女儿又实在太简单。 “我们的时间紧迫，所以我也就不再绕圈子了。” 拉克丝目光直视伍兹米，同时将双手交叠到了一起。 “我们想要将贵国所掌握的ZAFT士兵，阿斯兰萨拉赎回。请问，奥布联合酋长国对这一点究竟有什么问题，而几次三番地拒绝了我国大使的要求？” “拉克丝小姐，我想请问贵国目前对于进出口商品的管制依然存在吗？” “您的意思是……” 在尚未开战的前夕，Plant被誉为世界的工厂。对于制造业逐步被取缔，并且转移到了太空中的地球来说，所有的工业制品大部分都在资源丰富，能源便宜的Plant内制造。其带来的低成本优势甚至可以抵消宇航运输业带来的极高运输成本，使得地球上的人们可以过上舒适、低廉又高水准的生活。 而当战争开始之后，Plant完成了其独立，组建了国防军的ZAFT，使得Plant脱离地球联合各理事国的控制。这样低廉价格提供的工业品就在市场上消失了。各大老牌的工业国家虽然可以快速地重建自己的工业生产线，却也在这段时间内引起了大量连锁反应，蒙受了极大的损失。 在这样的背景条件下，完成卡潘塔利亚压制之后的ZAFT以怀柔的目的有条件的向各个非理事国的亲ZAFT国家和势力提供工业品，已经是全世界内众所周知的事情。 而在这个时候伍兹米提出的这个事情，能够想到的就只有一个原因。 赫利奥波里斯的惨剧。 偷偷为联合制造战舰和MS的奥布，其资源卫星赫利奥波里斯在联合与ZAFT的战斗中被摧毁。使得原本依赖赫利奥波里斯提供资源矿产和部分初级工业原料的奥布立刻陷入了困境之中。 而此时作为惩罚，原本以亲Plant国家待遇从Plant那里购入工业制品的奥布也被Plant视为地球联合的协助国而从名单中出名，使得来自Plant的资料输入同样停止。 虽然几个月来奥布的国内似乎并没有引起什么波澜，但实际上，为了维持目前不断增加的军用开支和民用资源，奥布国内的财政压力已经非常的庞大，为了能够在短时间缓解这种压力，最重要的依然是要解决进口商品和资源的问题。 拉克丝自然早就了解过关于奥布的大部分资料，对于现状也是心里有数。虽然是自己抛出“我们都没时间”这种说辞，但是伍兹米竟然如此的“坦白”也实在让她很吃惊。 原本想要把自己塑造成不熟悉对话和交涉的模样让对方降低防备心理，现在看来似乎并没有奏效的样子啊。 “我明白了，您的意思是以交还阿斯兰萨拉为条件，重开Plant和奥布的贸易航线吗？” “……是的，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件事情。” “我希望拉克丝小姐能够作为外交大使，入驻奥布的大使馆。” 唉？这又是唱的哪出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