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大费周折
一路无惊无险，约莫七八天左右便已经抵达胶州城外海，已然能清晰的看到胶州城的轮廓。城墙上两面大旗随风猎猎，上书：大明山东承宣布政使司莱州府辖下胶州城。 李承看着雄伟的城墙，脸上泛起了异样兴奋的红光。手中无权无人，不敢太过造次，待会进城之后只得去千户所里买个官身，先混个地盘再说。打定主意，李承又耐不住性子，急急催促舵手快点靠岸。 船只有序的靠在港口的栈桥上，搭板还未放下，就被一帮卫所官兵包围了，一个中年模样的黑脸百户大声盘问，李承也如数回答是从青州府过来的。由于这年头除了官员以及秀才之外，其余人等不得随意出本县或者是迁居别处，除非有从本县衙门申领到的路条。虽然现在是末世，各地战乱频仍政府官员无暇监管此时，但是阎王好骗小鬼难缠，这年头不要说是个大官，就是一个衙门小吏要是想欺负一个无权无势的普通人家，也能把他们弄得家破人亡。所以李承还是想尽量的用钱财买路，少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他从搭板上蹬蹬几步走下来，往那头头手里塞了一个十几两的银饼子，低声说道：“兄弟，我这一大家子赶来胶州避难，还请行个方便，将来咱们还有碰面的时候，必定少不了老哥的好处” 黑脸百户颠了颠手中的银饼，满意的笑着说：“这兄弟还挺会做人，不错不错，以后在胶州城里有什么大事小事只管找我老黑。”李承连忙拱手，“得嘞，谢谢老哥了”说着从袖中又拿出五两银锭来，递给那百户，“这十两银子就请老哥替兄弟我请大家去吃顿好的，在下实在是有其他的事情，忙不开，要不然一定会亲自宴请各位兄弟。”说完又陪着笑作了一揖。 那百户见李承如此上道，更是乐得满脸皱纹像菊花一样绽放了，拍了拍李承的肩膀，领着一众小鬼大摇大摆的去了。这时李固国也下来了，看了一眼脸上还保持笑容的李承，然后又转过头去看着已经走远的那些丘八老爷，叹道：“知时势而行适事，我服了。”说完就去旁边找地头蛇打听衙门所在之处，只剩下李承还傻傻的站在原地，反正他觉得这二十两买了个平安，确实值了。可惜的是，他却不知道，这二十两都够刚才那几个兵痞两三年的俸禄了，难怪人家笑的那么开心，原来是碰见了个彪子。 这胶州守御千户所位于城内十字大街的正北，紧邻胶州衙门，隶属于灵山三卫之一，是灵山卫后卫。每千户所设正副两名千户，十名百户，每个百户所设两个总旗，总旗之下又有五名小旗，每千户所总共1120人。 李承等人问明千户所位置之后，便雇了几辆马车，拉着银子直奔千户所而去。在城中七转八拐，终于找到了衙门口，与门口卫兵说明来意，并奉上几钱碎银子的茶钱之后，卫兵便进去通报。没过多久，又出来领着众人从侧门进衙。千户所不算大，从侧门进来之后没走几步就是正堂，李承整理了一下衣服，进入正堂之后，一番打量，正北上首端坐一人，下首依次坐着两人，李承并没有下跪，作了一揖，大声说道：“草民拜见诸位大人。”旁边引领他们进来的那个小兵大声喝道：“大胆！见到千户大人与诸位大人为何不跪”说完便要踢李承的腘窝，李承膝盖往前一弯，躲开了这一击。这时坐在正北的千户开口了：“董星，今日你当值，不得擅离职守，先回去吧。”那董星抱拳行了一礼，狠狠地瞪了李承一眼便下去了。 这时千户问道：“本官姓张，这位小兄弟不知今日拜访有何事？”李承在腹中编了一下词，回道：“张大人，草民李承，乃青州府人士，考试不中，所以想来军中报效国家，也为自己将来谋个出路。”话刚出口，堂上三人都笑了起来，眼中鄙视之态尽显无遗，李承也知道他们看不起书生，也不恼，继续说道：“如今国家危难，四周虎狼环伺，如此危难时刻，吾等不想空谈误国，只想上阵杀敌，以报皇恩。”说完对着堂外等候的下人一招手，众人抬上四五只大箱子，打开之后，满箱银光映的众人眼前发花，“此物今日献于各位大人，助各位大人整军备练精兵，保家卫国。” 这白花花的银子足足有几千两之多，这几人虽然平日里克扣军饷，贪污受贿，可是这些银子得够他们捞多少年才能捞到？三人用眼神交流了一下，那千户沉声说道：“难道李承公子一片好意，我们也就不再推却，这样吧，咱们灵山卫已经没有空缺，不过前些日子听东边鳌山卫那里传来消息说土匪袭击了浮山所，死了不少人，好像千户百户都死了，一会我写封信派个亲信跟着你，你们一块到鳌山卫去领官身吧。” 李承听了这话心里那个气呀，这么大一个卫所怎么可能没有官职空缺，你非得让我在跑一趟出点血，你姥姥的！心里咬牙切齿，面上还得表现的感恩涕零，再三叩谢之后，李承带着众人从千户所退了出来。眼看到了晌午，李承派了几个小厮到城中寻几处好的酒楼，办几桌酒菜送回船上。而他们又在城里转了起来，胶州城比不上青州繁华，却也不懒，各有各的特色，城中小商小贩也不少，大街上各种叫卖之声不绝于耳。难民也多，城里城外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讨饭吃，而城内衙门为了不让他们滋事生乱影响治安，在城外统一划了一片空地，把难民安置在那里居住。众人在城中漫无目的的闲逛，偶然路过一家卖盐的店铺，门楣不大，也就能容的下两人并排而入，可是里边的人可不少，李承拽住一个从里面刚出来的人，问道：“兄弟，里面人怎么这么多？”那人用看土包子的眼神瞥了他一眼，说道：“这还算多？等过几天盐一涨价，就你现在站的这地方你都够呛能挤进来。”说完一甩手就走了。李承抱着好奇，挤了进去，看见堂内正对大门初挂了一块木板，上面只贴着两张纸条，但是却是一层叠一层。分别是盐价，粮价，上面写着，盐价二两一担，粮价九钱一担。 李承这在心里还感叹物价好低的时候，李固国在身后哀叹了一声，悲痛地说道：“如此高价，百姓如何活下去？没了盐吃死不了人，没了粮吃，那是要人命的！” “先生，这个价格很高吗？我怎么感觉还很便宜啊” “……” 从店里出来到码头这一路上，李固国给李承详细的解释了现在这银子价值多少。李承这才知道自己今天花了多少钱，给当官的送去的不冤，冤的是送给丘八那二十两银子，还被人当傻子…… 回到船上，酒菜已经备好，十几桌都坐满了人，包括前不久受了重伤的尚泽谦也不负李承的重望挺了过来，现在也已经能够下地，就是脸色还不太正常。李承举起酒杯，先感叹了一下一路上的艰辛，又缅怀了在前不久战斗中牺牲的两名好汉，并郑重的承诺，两位好汉的老小由他李承一并赡养，随后干了那一杯酒。 众人吃饱喝足之后，千户所派来的人也到了，众人稍微歇息了一会便开船起航，奔着海东边的鳌山卫而去…… ************************************************************** 鳌山卫建于洪武年间，辖下两千户所，一是浮山备御千户所，二是雄崖守御千户所。这两个都是千户所，但是守御千户所主要负责陆地守备，备御千户所主要负责海上防卫。 李承一行到达鳌山卫时天已经擦黑了，上岸之后胶州千户所信使便进城报信，李承等人只能在船上等待。就这么等了一个时辰，那信使带着一人回到船上，来人是鳌山卫指挥佥事，身材瘦小如猴，双眼随时散发着贪婪的目光，尖嘴猴腮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位大人……”“免贵姓周，叫我周大人就行了”猴腮转着手上的扳指嘿嘿笑道。 “周大人，不知指挥使大人有何事要您亲自来传达呢？” “指挥使大人说了，想谋个官身，简单得很呐，就看你的诚意够不够了。” “这是如何说的？” “小旗白银五百两，总旗白银一千两，百户白银三千两，千户白银八千两，”这厮笑的满脸红光，也斜着眼嘿嘿直笑，“不知李公子想要谋哪个官身呐？” 周围的人听着他说话着实可恨，各个都捏紧了拳头，可是没有李承的命令，众人也不敢妄动。李承思前想后，这rou早晚都得割，割给他们也怕他们吃不下，早晚都得给我吐出来。于是哈哈大笑几声，说道：“周大人，难道您亲自跑一趟，还让指挥使大人如此费神，那小子也不能不给面子不是？还请您海涵，不知是这总旗官大还是这千户官大呢？小子学疏才浅，您不要笑话呀！” 那周佥事暗哼一声，心道还以为是什么精明人物，原来连哪个官大都不知道，遂冷冷回答，千户大。 “那好，那就谋个千户当当，咱将来也好衣锦还乡，给父老乡亲们瞅瞅，哈哈，来人，把银子抬上来。”李承哈哈大笑，“周大人，这里有白银一万两，八千两是生意，两千两是人情，算我请大家喝茶，还请周大人回去替下官多多美言几句呀！” 周大人见着银子比见了亲爹都亲，一双贼眼早就直勾勾的贴在银子上了，李承说的什么也没听明白，嘴上应付着说道“好说好说” 送周佥事下船之后，他对李承说要他三日后派人前来领取官身文书凭证等一应事物，又嘱咐了一番好好做事不得鱼rou乡里等官话之后扬长而去。这时从胶州来的信使也来带李承面前告别，临行前，李承突然问道鳌山卫的指挥使姓什么，那信使一愣，说了一句，姓张。到了此时，李承心里算是全都明白了，感情这是给我来了一出“举贤不避亲”啊，被这兄弟俩给摆了一道，心中暗暗不爽。 天色已黑，李承还是决定在鳌山卫这里过一夜，明日再走，反正现在事情已经办妥，也不差那一会了。现在自己是名副其实的浮山千户所千户了，也算是有了自己的基地，只要好好发展，那么几年之后自己就有资格站起来在这个混乱的局面中插一脚了。面对着即将到来的新生活，李承既兴奋，又忐忑。自己败家换来的这百十万两银子，还没开始做正事便已经花了几万两银子了，如果新的开始不能立刻寻找到赚钱的法子，那么自己可能会功亏一篑，到时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了。而剩下的这些银子中一半是要拿出来砸在军队上的，今天已经确定浮山千户和一应百户全部被土匪杀死。本来应该有1120人的浮山卫，在土匪来到的时候除了千户和百户之外，竟然只剩下不到二百人还能拿得动刀枪。这些不堪一战之兵被响马土匪一个冲杀全部淹没了。本来是大明倚为根本的军队将士，被军官剥削迫害到这种地步，贫穷困扰着他们，难怪说官兵比土匪还厉害，一群穷怕了的人一旦被放出去还能不抢吗？ 带着思考带着愤怒，李承沉沉的睡了过去。等待他的，将是一个充满了未知的明天，能否逆袭，能否留名青史，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