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树 妖
那天，我和刘师父去了一个如世外桃源般的村子，名字很好听，叫杏林村。当时正值四月，杏花争相怒放，花香四溢，彩蝶纷飞！走在杏林中的小道上，真的有一种恍如仙境般的惊喜感。 那时我刘师父买了一辆崭新的上海飞鸽自行车，特别牛气！在当时的农村，能有一辆上海飞鸽自行车，就好比现在买了一辆大奔！所以我坐在“大奔”上也是牛气无比，一路上不停要求师父去拨前面车把上的铃铛，吵得师父直骂我，后来索性让我坐前面横梁上去了，这下好了，一路铃声不停，惹得路人个个诧异地盯着我们飞驰而过，真的是爽极了、酷毙了，简直没法比喻了！ 那时候农村娶新娘都用自行车，会召集附近村子所有的自行车，组建成一个长长的自行车队，浩浩荡荡到了新娘家，然后让新娘子坐在一辆由未婚男子骑的自行车后座上，再浩浩荡荡大呼小叫地原路返回。我曾经就载过新娘子，因为我的骑车技术非常精湛。 娶新娘子时，事先会有人告诉你，载着新娘子回来的路上一定要捣蛋，比如突然刹车、故意走坑洼不平的地方、制造险情等等，反正就是让新娘子“哇哇”怪叫，说这样喜庆，婚后容易生养，不知道真假！反正那次我腰上被新娘子掐得青一块紫一块的。 扯远了扯远了！继续说我和刘师父的事。 那天去的一家姓田，男主人五十岁左右，一米八的个头，不过很瘦！人看着很敦厚老实。他爱人矮胖，一看就是个能干会持家的女人。 他们家有一儿一女，男孩子已经成家，在另一处宅院居住，女儿17岁，尚未出阁。这个女孩子从初中一年级开始患了病，就一直辍学在家。 我们在院子里坐了下来，师父喊男主人坐下一起说话。这男人叫田建国，儿子叫田小凯，女儿叫田小玉。 田建国说，初中一年级时，女儿突然得了一种怪病，一看书就头疼，看字出现重影，而且记不住东西。去了很多医院，都查不出问题，最后说是精神有问题。 可小玉平时很正常，而且比以前更加孝敬父母，也更懂事了，就是多了很多毛病。 “啥？”师父问。 “喜欢烧香，在自己屋里点好香，一跪就是几个小时。还有就是喜欢月亮圆的夜里跑出去，然后爬到树上看月亮。”田建国叙述着。 我们正说话的时候，一个女孩子从院外走了进来，手里拎着几根新摘的黄瓜和一束野花。她扎着两条特别长的辫子，皮肤白皙红润，眼睛大大的。 田建国喊着让她过来问好，她羞涩地过来对着师父喊了句伯伯好，然后就转身进屋去了。 师父盯着女孩子的背影冷冷地看着，须臾才收回眼神看着田建国问：“你们村里闹不闹鬼灵精怪？” 田建国一愣，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说好像没有。还说本村有个小的城隍庙，平时香火还不错的，应该一直都保护着村里的人。 “你带我们去看看你女儿经常晚上去爬的那棵树怎么样？”师父问道。 “行啊！行啊！不远的，咱这就去！”田建国说着站了起来。 我们随着他出了院门后往西走了有500米左右，然后就到了一处用篱笆圈起来的杏园前。看着这些都是新栽不久的杏树，一个个长势旺盛，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这地以前种的老杏树都刨了，翻过土以后种了新的，只保留了一棵老树，因为它每年结果率还是很大的，就没舍得刨。”田建国推开篱笆门带我们走进了进去，七拐八拐后，就到了一棵老杏树前。 这棵树直径估计在20公分左右，树干在两米处均匀分出三支，呈托举状往上、往外展开。 “好多乌鸦窝呀！”我指着树枝上的鸟窝说道。田建国仰起头看着说这棵树上的乌鸦窝不算多，他们家那棵树上的乌鸦窝更多呢！ 师父围着树转了几圈，然后低着头仔细寻找着什么。我随着师父的目光往地下看去，发现除了人的脚印外，就是乱七八糟的痕迹，就像用柳条不停在地上胡乱抽打弄出来的那种痕迹似的。 师父伸手拍了拍树干，这时树枝上突然“扑扑楞楞”一阵响动，随后好几只乌鸦飞了出来，在我们头顶盘旋着，“呱！呱！”地叫个不停。 “爹！我娘喊你们回去吃饭！”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喊，把我们几个都吓了一跳，因为根本没听见什么声息。 “好！就回去，丫头你先去小卖部买瓶酒。” 小玉走后师父又是冷冷地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我纳闷师父怎么老爱看人家小姑娘呢？ 回到田建国家，就开始吃饭。师父问了小姑娘的生辰八字，然后问她平时觉得都有什么感觉，比如偶尔头晕呀、夜里做噩梦呀、鬼压床什么的，小姑娘都说没有。 师父就不再多问，让小姑娘去忙了。接着师父就问田建国，这次请他来想达到什么目的呢？因为看着小姑娘很正常的。 “有个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田建国突然有些犹豫。 “说啊！”师父喝了口酒后让他大胆说就是。 “我丫头房间...晚上总有男人说话的声音，进去后又找不到人...问丫头，说我乱猜，说怎么会有男人呢！可我听见好多次了！”田建国一副若有所思愁眉不展的样子。 “老弟，我问句不该问的，你有没有做过亏心事？”师父突然盯着田建国问，把他问得一下就愣住了。 “这个...这个...”他有些吞吞吐吐起来。 “你要信得过哥哥，就有什么说什么，不然我没法子帮你。” 田建国往左右看了看，然后低声说：“我刚结婚不久那阵，和我同村的一个女人好过，这，算亏心事吧？” “那个女人现在怎么样了？”师父不回答他，而是继续问道。 “不见了！” “不见了？啥意思？”师父有些吃惊。 “就是无缘无故人就没了！” 我就不再详细记叙谈话了，以防有人又说我在编故事！田建国说这个女人来历不明，说是流浪到了这里的，然后就嫁给了本村的一个光棍，后来一年不到光棍就突然暴病死了。女人又没有生儿育女，就一个人单过。这个女人很风流，经常和村里的男人鬼混，因此村里很多女人都去她家里闹过，可也奇怪，凡是去闹过的女人，回来后对这种事开始只字不提，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那晚我们住下了！半夜时分师父爬了起来，贴在窗户上看着院子里的情况，我知道他是想发现些什么。 我睡的迷迷糊糊，就感觉房门轻轻响了一下，似乎是师父出去了。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再次响起，师父走了进来，看我醒了就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就躺下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师父就喊来了田建国，然后告诉他去准备些东西。我听见好像是香烛和一些贡品之类的。田建国问师父找到原因了吗？师父让他不要多问，只管去准备就好。 一个小时后，师父在院子里最大的一棵杏树下设好了坛。坛桌上贡品香烛一应俱全，看着师父这是要做什么法事了。我问师父做法事要对付什么东西啊，师父让我别乱问，一边好好伺候就是了。 那天师父鼓弄了很久，又烧香又念咒又画符，这期间小玉一直依在自己房门口漠然地看着我和师父，我觉得她的眼神怪怪的，不过我当时太小了，读不懂那种眼神的含义。 几乎快到中午了，师父才擦着满头的大汗让我把东西收拾一下，他自己又和田建国去商量什么去了。 我收拾东西的时候小玉也过来帮忙，快收拾完时，她突然冒了一句：“你们真是多管闲事！” “啊？”我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她没再说什么，抱着一些贡品进屋去了。 不久，师父和田建国还有另外几个男人拎着铁锹和榔头走进了院子，然后直奔墙角。他们在小玉窗户下边的地上挖了起来，我好奇地看着，觉得这很好玩，难道是在寻宝？ 我看见小玉也发现了这些人的举动，她突然变得慌乱起来，脸色急躁，双手不停地搓动，脚步来来回回地在门口走动着，同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窗户下边。 挖了能有一尺左右深，地下露出一条很粗的树根来！师父指挥着，让人沿着树根的方向一点点挖。最后，树根的走向完全查清了，很奇葩，它有一半竟然在小玉的房间下边！ 田建国看着完全露出来的树根，有些不知所措，征求似地看着师父。师父犹豫了一会儿，看了看一脸绝望表情的小玉，然后喊了一声：“砍断它！” “不要！”小玉突然哭喊着冲了过来，被她母亲一把就给拉住了，然后和田小凯的老婆一起把小玉给抱进了屋里。 这边，田建国和师父指挥着人，开始从杏树的根部砍那根伸到小玉屋里的树根。我说了您也许不信，第一斧下去后，我竟然看到了血！鲜红的血！从树根的伤口处“咕嘟咕嘟”地往外冒！ 当时所有在场的人都吓坏了，包括我师父！这件事我和很多人说过，都说我神经病，说树怎么会流血呢！好吧好吧，我知道这真的很匪夷所思，不过我可以发誓，树流血千真万确。 当时其它人都不敢砍了，田建国自告奋勇，咬着牙一下一下拼命地把斧头挥了下去，他身上溅了很多血，看着有些恐怖。 树根砍断后，师父画了张符，烧了后把灰融进了一碗水里，接着把水泼在了树根的断口处，随即就让人用土把树根重新埋了起来。 那天，听说小玉昏了过去，然后昏睡了很久，直到我们走的时候她还没有醒过来。再后来过了一段时间，师父告诉我说小玉已经完全好了，去外地读了一所护理学校，将来会做一名护士的。 关于这件事的真实原因，师父只说是妖精作怪，还说是田建国作孽给小玉带来的灾祸，其它就不愿意再多说。我今天来回忆这件事，我觉得应该就是树妖捣鬼，至于是否和田建国有关，无可考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