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附 身
我突然想起了一个人!这个人也算我的老师,学象棋的老师!他姓郭,真名不知道,我只知道他的外号叫郭摆子,因为他走路喜欢慢慢腾腾的,而且有点左右摇摆,所以有了这个雅号。 他酷爱下象棋,每天没事就拎着个破木质棋盘找人博弈。我很喜欢这个郭叔叔,他说话慢声细语,从不急躁,但在棋盘上厮杀时却毫不手软,经常是险象环生、绝处逢生。 我喜欢象棋就是源于他的熏陶,而且跟他学了不少绝招,对他的技艺真的有点五体投地。他的棋艺也真的是“横行乡里”,无人望其项背! 赵摆子弟兄四个,老三很早就死了,他是老四。他爹在我们当地也很出名,是一个膀大腰圆长相很凶的屠夫。 在当时,屠夫是很受人尊敬的,因为那时候家家户户都养猪,遇到红白事,就杀自家喂的猪,这样就不用去买rou了。而杀猪当然就要请屠户,所以赵摆子的爹经常会拎着一副猪下水和两瓶白酒醉醺醺地从村街上走过,让人很是羡慕。 除了干这个,赵摆子的爹就是买猪杀猪去集市上卖rou。我们村曾经来过一个算卦的瞎子先生,给赵摆子的爹卜了一卦,然后就摇头晃脑说赵摆子的爹杀业太重,一定要在55岁那一年改行,还得多做善事,不然晚节不保! 赵摆子的爹不信这个,当时嘲笑瞎子先生胡说八道,不过还是给了钱。 农村孩子多,而父母几乎都喜欢跟着小儿子过,可能老人都疼小儿子吧!赵摆子家也是如此,和父母住在一个院子里,不过他老婆倒也没和自己爹妈吵过嘴,相处的还算融洽。 可就在赵摆子的老爹55岁那一年,出事了。 这天赵摆子又拎着棋盘出去找人下棋,等找好人拿出棋子才发现少拿了两个,于是他就急急忙忙跑回家去找棋子,当他推开自己屋虚掩的房门,就听见里间卧室有一男一女的说话声,他推门进去一看,他爹和他老婆正一丝不挂地抱在一起! 第二天,赵摆子家的院子中间垒起了一道墙,隔开了他爹妈和自己的房子。那以后,赵摆子再也不下棋了,整天蹲在村里最大的一家小卖部前,看着天空发呆。 这样又过了两个多月,一天下着小雨,我打着伞出门正要去上学,就看到赵摆子远远地走了过来,低着头,用脚踢着一块小砖头。他已经浑身湿透,看来在雨里走了很久了。 “赵叔叔!你咋不打伞啊?”我习惯性地问候道。 “啊?”他梦醒般抬起脸看着我,我突然就感到一阵头晕,同时发现赵摆子的眼睛好像变成了四个,我当时认为自己是眼花了,就笑了笑赶紧跑了过去。 等跑出去几步,我忍不住回头看了看他的背影,你猜我看到了啥?一个黑影!朦朦胧胧地跟在他身后,我可以确定我没有看错,你如果觉得是我眼花了,那也没办法,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患上老花眼也很正常,嘿嘿。 就在那天下午放学后,我妈跟我说:“赵摆子死了!”我听了有些惊讶,就问咋回事。 我妈说,下午赵摆子拎了一瓶农药并扛着一把铁锹去了乱葬岗,然后自己动手挖了一个墓坑,挖好躺了进去,并喝干了瓶里的农药! 赵摆子就这样憋屈地死了!他死后还没过百天,他老婆就跑南方打工去了,据说去了一个纺织厂,后来说他和一个男的好上了,再后来说她上班时违反规定没有戴工作帽,头发被卷进了机器里,头皮撕掉了大半,再后来就没了消息。 再说赵摆子的爹,依旧干着老本行。就在赵摆子死了不到一年,村里又传出他和自己的大儿媳妇通jian的事,我只是听说,但我见过两次赵摆子的娘坐在自家院门口哭,边哭边拍着大腿说丢人哪!丢人哪! 所以赵摆子的爹就成了俺们村的风云人物,或者说,是让人唾弃的人物!可当时我奇怪,师父总说恶人有恶报,为啥这个老家伙还活得好好的呢? 赵摆子死后的第二年春天,他爹突然住院了,还去了省城的大医院,几个月后,他再次出现在了俺们村的街道上,和以前相比,他的腰明显驼了一些,脸上的横rou也不见了,整个人看上去似乎更阴柔了些。 一些村民等他过去后都在低声交谈,我听到最多的是这样说的:“那东西被割了就是变了哈,咋看都不像以前的那个人了!” 后来,我爸说赵摆子的爹生殖器患了一种奇怪的炎症,怎么治都不好,去了省城医院也不行,最后竟然全部坏死,不得不给切掉了。 我听到这个真相后和其他村民一样,长长舒了口气,觉得因果报应终究没有放过他! 但这仅仅还是个开始! 就在他出院后不到一个月,他有次杀猪的时候那头猪猛然一顶,他手里的杀猪刀竟然一下反刺扎中了他的左腿,而且扎破了大动脉!那次他差点就死了,后来到了县医院,为了保命,腿截肢了!这个一直曾经不可一世的赵屠户,一夜之间就成了个残废! 后来他花钱按了个假肢,虽然看着走路很别扭,但起码生活还可以自理。 说着就到了春节,家家杀猪的多了,赵摆子的爹也开始忙了,他几乎天天喝醉,每天都能看到他一摇三摆拎着猪下水和两瓶酒的身影。 就在大年三十晚上家家守岁看电视的时候,突然有人拍门喊我爸,等打开门,发现是邻居李叔,他说赶紧吧,赵摆子的爹快不行了! 我跟着我爹跑去看情况,等到了赵摆子老爹的家,发现赵摆子躺在自家猪圈旁边,满身猪粪。他老婆这时候正蹲在地上捂着他的脖子,手电光照过去,我看见从他老婆手指缝里咕嘟咕嘟地往外冒血! 我爸过去一看,就让赶紧准备车去医院,同时喊着让找新毛巾马上压住止血。 原来这赵屠户深夜喝醉酒到家后站在猪圈前撒尿,竟然一头栽进了猪圈里,而猪圈里两头平时很温顺的猪发疯般地撕咬他,还只咬脖子,等他老板发现并喊人拉出来时已经成那样了。 赵屠户最终没能撑到医院,我爸当时跟着车去了,他说赵摆子的爹临死时微弱地说了几句话,他说自己还不想死啊!
赵屠户死了!村里人竟然开始怀念他的各种好处,人就是这样,在的时候千般过,一旦归西万般好!再有过,毕竟已经死了。人们都在发愁以后杀猪咋办,就在大伙都为此事发愁时,赵屠户的弟弟赵二孬挂牌开始干起了哥哥的营生,这一下村里人彻底放了心。 赵屠户死后不久,估计有两个月左右,一天村里突然吵嚷着说赵屠户的魂魄附到他大儿媳妇身上了。这一下成了热门新闻,村里人一下都涌到了赵屠户大儿子赵惠民的家里。 我和几个同学挤进院子后就见他们赵家的人几乎都在,赵屠户的老婆正坐在正屋门槛上掉眼泪,而刘阿婆就在这时风风火火地挤进了人群。 我们几个孩子跟着刘阿婆进了屋,然后看到赵惠民的婆娘正坐在地上,一声不吭双眼发直,她头发全披散开了,一只手被赵惠民抓着,看样子折腾很久了,赵惠民还在喘着粗气。 赵屠户的老伴看到刘阿婆来了就赶紧站起来跟着,嘴里还唠叨着刚刚儿媳妇都说了啥。刘阿婆一脸沉着的表情,冷眼看了看地上的女人,然后就蹲下身看着女人的眼睛问:“你个死鬼,说吧,来了要啥?” 我睁大眼睛好奇地盯着赵惠民的老婆,她开始并不答话,过了能有两分钟,她慢慢抬起头盯着刘阿婆一字一顿地说道:“吃不饱、冷,吃不饱、冷...”她声音不是女人的,但也不是赵屠户的腔调,瓮声瓮气,听着有点不舒服的感觉。 “这好办!回头我让你儿孙给你送过去,我说话算数,你就放心吧!其它没事了吧?没事你就快回去,你老占着你儿媳的身子对她不好。” 赵惠民的媳妇听完后不说话了,但依旧是一副呆傻的表情。刘阿婆看了看,然后就让赵惠民赶紧去买一份烧纸,然后派人去路口烧了,烧的时候要说送给赵屠户。 赵惠民担心老婆,于是就让自己的两个儿子去了。这样又过了一会儿,赵惠民安静的老婆突然再次闹了起来,嘴里喊着:“烫死我了!烫死我了!” 刘阿婆就是一愣,这时赵惠民的两个儿子回来,刘阿婆问他们烧纸的时候谁捣蛋了?两个孩子开始都低头不说话,赵惠民就吼了一声,让他们快说。这一声起了作用,那个十几岁的男孩说弟弟在烧纸的时候非要在烧纸上撒尿。赵惠民气得抬手就要打,被刘阿婆呵斥住了,并让赵惠民再去重新烧一份。 等赵惠民烧完纸回来后,刘阿婆就从衣兜里取出一根银针,然后对着赵惠民的老婆晃了晃说:“走不走?再不走我就用针了!” 赵惠民的老婆像是很害怕的样子,身子往后直退,嘴里嘟囔着:“走!走!”我注意着她的变化,她的眼神慢慢恢复了神采,然后一脸茫然地看了看周围的人,问赵惠民咋了怎么这么多人啊? 附身事件就这样平息了,后来赵屠户的家人去坟前烧了纸,又请来僧人做了超度,那以后,赵屠户就慢慢淡出了村人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