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一 君与臣

    天启帝衣襟微开，斜身靠在木椅之上，地上散落一地屑纸木卷，雕刀，木锯，显然这位喜爱自己动手的皇帝方才正进行了一场艺术和灵魂的创造。他睥目望向跪在地上的魏忠贤，满是不耐的说道:“朕已知道，魏厂臣，这些事你都看着办吧。”

    魏忠贤眼珠一转，复叩首道:“只是朝中大臣深嫉皇上对奴才的圣眷，往往多有不服怨言，臣..。”

    天启帝坐了起来，他向来不喜广袖龙袍，多着短装，此时一撸袖管，向着魏忠贤举了举拳头，道：“唉，若有人不服，你大可以狠狠揍他们一顿，总之这些事全交给你办了，”他倾下身子，在魏忠贤耳边道；“魏厂臣，炸药的制造你定要令工部加紧把关，如研制成功，大明威震天下，攘平四海，指日可待。”

    魏忠贤道：“谨遵陛下谕旨，臣这就告退了。”

    魏忠贤走后，天启帝摇了摇头，忽的苦笑了一声：“江山？朝廷？又有什么是我所求？”他拿起地上木工刀，捡起一块废料，只见他左挫一下，右砍一刀，磨磨蹭蹭间，一尊惟妙惟肖的木老虎渐渐活了出来。

    “魏厂臣九千岁驾到！”随着一声悠长的喝叫，魏忠贤缓缓负手踱着步子跨入了工部大堂。

    此时工部尚书董可威早已领着众人迎了出来，只见他生的浓眉大眼，长髯美须，活生生一个美髯公再世。董可威当下行礼道：“不知道魏厂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莫怪。”

    魏忠贤嗯了一声，踞傲道：“陛下命你们半年之内研制出新型炸药，不知如今过了二月有余，进展如何？”他扫了一眼众人，只见他们都垂首侍立在董可威身后，不敢抬头。

    董可威咳嗽一声，轻声道：“厂公，这灵石性质诡秘，工部匠人多番试用，也未曾得出引爆之法。”他看了一眼魏忠贤，只见他神色漠然，当下鼓足勇气：“还望厂公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再给工部一个月的时间。”

    魏忠贤冷笑一声，忽然提腿给了董可威一脚，董可威后退数步，朝服上留下了一个硕大脚印。当下众人大哗，纷纷道：“魏厂公，你这是做什么？”只见魏忠贤身后锦衣卫面色一寒，跨步向前，就欲拔刀。

    动手殴打工部尚书，纵使是皇上也要思量一二，不料这魏忠贤飞扬跋扈，竟是全然不把礼法放在眼中。

    董可威面色涨得通红，只听得他大喝一声：“都给我闭嘴！”他虽受此大辱，却依然强压火气，道：“工部办事不力，本应重重责罚，只是事关大明兴旺，还请厂公美言几句，后世来人，定会记住厂公大德！”

    魏忠贤懒洋洋的瞥了工部众人一眼，眼光所到之处纷纷低头垂眼，不敢对视。他一挥手道：“罢了，我便替你们说几句话，只是你们若要再推三阻四，莫怪陛下无情！”说罢转过身子，喝命道：“走吧！”锦衣卫们应声道：“是，大人！”

    董可威大声道：“恭送魏厂公！”望着魏忠贤离去的身影，他眼里似要喷出火来。

    “哦？魏忠贤当真踢了董可威一脚？”天启帝哈哈大笑，示意探子站起身来，“这魏忠贤虽然嚣张了些，不过倒也是尊了朕的旨意，若朕在场，少不得也要踢他两脚。”他脸色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如今边患日益严重，我大明虽不至于有社稷之忧，却也着实不好受，待到朕这天灵宝玉一出，莫说这区区蛮族，天下还有谁能阻我大明？”

    那人道：“陛下圣明，此发明当真是旷古绝今，我大明必将千千万世，子孙不休矣！”

    天启帝道：“墨侍卫，朕派你去监视那江青枫，这些日子不知你有何发现？”

    墨侍卫再拜道：“禀陛下，江青枫不过一江湖龙头，臣以为不足为虑。”他抬起头来，正对上天启满是深意的眼神。

    天启帝笑道：“哦这些朕都不关心，朕唯一想知道的是，江青枫那块天灵宝玉藏在何处？”

    墨侍卫摇头道：“臣着实不知，”他犹豫片刻，“陛下，工部库存富裕，不知为何独独在意江青枫所藏？”

    天启帝道:“这你不需知道，替我找到那块东西，监视好江青枫便可。”他站了起来，拍了拍墨侍卫的肩膀，“起来吧，回去做你那诗剑无双的江南大侠，千万莫露出了马脚。”

    墨侍卫起身道：“敬遵喻命！”

    江南码头上，一群纤夫们顶着烈日在浅滩上劳作，此处一艘大船搁浅在浅水里无法驶动，只得靠他们以人力拉出。为首的工头细细检查了所有绳索，点点头，打了个呼哨：“兄弟们，这船可以拉啦！”

    纤夫们走过来，拾起绳索，紧了紧胳膊，捆在肩上，只听得工头打了个号子：“三，二，一，拉唉！”瞬间人群如同沸腾的潮水一般上下仰动，那船传出令人牙酸的嘎嘎声，然后缓缓动了起来，随着船尾舵手和嵩师的指画向深处艰难驶去。

    码头大石头上一个男子盘腿而坐，边上立着几个男子，他环顾一眼，道：“寒禅没来么？今日可是月末了。”这男子长发不束，随意披在肩头，衬着一张英气逼人的俊朗面孔，当真潇洒至极。

    边上一个男子冷哼一声道：“号称什么江南诗酒双绝，可又是喝酒喝醉了？”他身材颇为高大，，眉眼俊朗，只是面部轮廓略嫌粗硬了一些，看起来不羁中多了一分粗犷。

    “不慌”，另一个男子细声细气的说道，“依我看来，他定然是有急事，四弟虽然贪杯，向来却是守时的。”这人说话声尖气慢，肤白细嫩，眉眼含笑，却也是个少有的美男子。

    “哥哥们，小弟有事晚至，还望莫怪。”一个男子长身负手，腰挂短剑，匆匆走来。

    粗犷男子冷笑道：“墨大侠风度翩翩，不知道又迷死多少女孩子啦，哪里像有急事来的？”

    石头上男子淡淡道：“来了便好，无双，勿再多言。”他腾身跳下石头，拍了拍手，笑道：大哥约你们每月月底来此相助穷困孤老，虽嫌疲累，却是实实在在为这天下苍生坐了一些事情。”他叹息道：“如今朝政腐败，党派之争弥乱，这些读书士子只知做官发财，又有谁还记得孔孟仁训？”

    墨姓男子点头道：“如今官员大吏皆是尸位素餐，若他们还有一份良心，这天下岂会如如今一般民怨沸腾？”

    粗犷男子更是大声道：“按我说，这皇帝便该哥哥来做，哥哥文韬武略无所不通，更是菩萨心肠，不知胜过当今皇帝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