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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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萝去查清楚了真相,果然和薛七喜说的并无二致。 碧海轩背后的老板是萧才人的堂叔,那掌柜的也是萧才人族中的亲戚,并着那些伙计,多半都是萧家的家生奴才和远房亲戚,萧家本身就是世家大族,如今没落了些,却正好又出了一位萧才人,难怪这样嚣张。 那些萧氏的族人,颇有鸡犬升天的架势,越发耀武扬威了,外头说一句“看萧家来人把你捉去”都有了止小儿啼哭的功效。 不仅如此,绿萝还查出,萧氏越级升为才人一事在坊间已经传得有声有色,把陛下和萧氏之间的恩情说得跟神仙眷侣一般,还有好事者拿来同玄宗皇帝与杨妃来比。 这萧家,还没当上宠妃呢,倒是把当年杨家的威风给提前拿出来了。 念云默默扶头。先不说自身如何,单是身后这一群闹心的亲戚也是够叫萧才人头痛的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帮不上什么忙也就罢了,还挤破脑袋地在后面死命地拖后腿,真是生怕自己死得太晚啊! 念云叫了七喜过来,特意赐了座:“七喜,既然这件事是由你起,那就交给你去办。你去查查碧海轩的玉料和解石碾玉的工钱是否是赊账的,去看看咱们的首饰铺子能不能做点什么,争取以最低的价格把碧海轩拿下来。可明白本宫的意思?” 这话不必说得太清楚,七喜可不笨,他自然晓得她的意思是叫他去设法切断碧海轩的资金链,顺便给碧海轩的名声抹一抹黑,叫他们生意做不下去。到时候也不必郭家和他出面,直接托人低价盘下便是了。 七喜替她巡视铺子多年,办事已经很老道了。这些生意上的事,他也只需要负责背后的策划和沟通就足够了,郭家自有那擅长生意场上的掌柜来cao作。 不过,七喜有些疑惑,“娘娘这是打算对萧才人出手了么?” 念云微微一笑,“这一码归一码,本宫何曾对萧才人做过什么?外头的这些事,咱们内宫妇人哪里管得着!” 七喜面上一喜,笑道:“那是自然,娘娘圣明。” 念云抿嘴一笑,看向七喜脸上的伤:“可好些了?” 七喜有些不好意思地笑:“有娘娘的好药,哪会不好?” 待七喜出去了,念云看向绿萝,忽然幽幽地一声长叹:“时隔十余年,曾经轰动一时、几乎引得长安纸贵的楚孝王妃,是早被遗忘了罢?” “这……”绿萝马上明白过来:“奴婢这就命人去提醒。” 念云端起桌上的茶盅轻啜了一小口:“不是还说有人拿她比作杨妃么?那就比作杨妃罢。” 她这话中的意思,绿萝也是明白的。既然有人说起杨妃得到过的盛宠与繁华,说起杨妃和玄宗皇帝之间的恩情,那就再多说一说杨妃的哥哥杨国忠祸国殃民、杨氏三姐妹祸乱朝纲终致大唐衰落罢。故事么,本来不就是越跌宕起伏就越精彩的么? 也是合该有事,绿萝才领命去办事了,这边梁御医又来了。 这梁御医自从来了大明宫以后几乎可谓是深居简出,除了每个月例行的给陛下和贵妃请那么几次平安脉,平时一概不出尚药局的大门。平日里要不是陛下和贵妃两个特地传召,他是从来不会主动过来的。 今日并非请平安脉的日子,这段日子出的事太多,念云总觉得隐隐的不安,连忙请他进来。 老头儿一进偏殿便四处瞅,鼻子也在到处嗅着什么。念云心里一惊,“出了什么事,我这屋里向来就只有那么几个人能进来,也出了什么问题不成?” 老头儿闻了一圈,最后摇摇头,才正色问道:“老夫问你,你这段时间可给陛下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不曾?” 念云诧异道:“陛下有些日子没来过蓬莱殿,也没在我这里用膳了,我能给他吃什么?”见他神色凝重,连忙问道:“可是陛下的身子出了什么问题么?” 老头儿又盯着她看了半天,终于确认她没说谎,才道:“老夫昨儿替陛下请平安脉的时候,发现了一些东西。” 每个月的平安脉是三次,这一次才发现,想来时间还不算长。在这段时间她当然又不得不怀疑到萧梅忆身上去了。 念云“嚯”的一下站起来:“是什么东西?” 梁御医一把把她按回座位上:“莫急,不是马上能致命的东西,是寒食散。” “寒食散?”念云大惊失色,手里的茶盅咣的一声跌到地上,碎了。 寒食散又名五石散,乃是汉代流传下来的方子,魏晋时期服用此方达到鼎盛。寒食散药性燥热,服之可使人全身发热、体力增强,并在短时间内感觉到神清气爽、身体轻盈,一般是拿来当作房中助兴的**。 但这种寒食散实际上是有毒的,长期服用可使人慢性中毒,晋哀帝司马丕、北魏献文帝拓跋弘等人便是死于长期服用寒食散中毒。 药王孙思邈先生就已经明确提出“遇此方,即需焚之,勿久留也”,因此大唐一朝,尚药局已经明确规定不得服用寒食散这一类的毒性丹药。 梁御医摸摸胡子,又道:“中毒还不深,算来也就五六日。” 念云十分恼火,李淳如今还不到三十岁,也没有许多内宠来掏空身子,何至于就到了要服寒食散助兴的地步?况且拿这种毒药来给他服,可见萧梅忆对他也并无几分真心。 念云努力平复一下情绪,方问道:“梁御医,此事你同陛下说了没有?” 老头儿摇摇头:“还不曾说得。他若今日还是那个淳儿,老夫当场就得说出来。可现今他是陛下,老夫不敢妄语,故而先来见了娘娘。” 这件事,算来非同小可,不过,首先得拿到证据确定是萧梅忆所为才行。 念云即刻命人去传六福,命人偷空来一趟蓬莱殿。 六福打小伺候李淳,他的忠心自然也只是对他的陛下。可如今陛下中毒,六福应当不会眼睁睁看着陛下如此下去。 等到午间陛下午睡的时候,六福果然悄悄地来了蓬莱殿。
念云屏退左右,只留了梁御医一个人在屋里,又赐了六福座位,道:“六福,陛下身边的几个人中,你是跟着他时间最久,也最懂得陛下心思的,连本宫也不得不敬你三分。” 六福不敢坐,连忙起身道不敢。念云也不再坚持让他坐,又看了一眼梁御医,道:“昨儿梁御医查到陛下身上中了寒食散,已有五六日的时间,六福,可是你引诱陛下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么?” 六福也算是宫里的老人了,岂会不知寒食散这种东西,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梁御医,见御医并未反驳,他心里猛地打了个突,知道贵妃说的是真的。 可这么大的一个罪名扣到他头上,他就是再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啊! 六福吓得连忙跪下:“这……奴才并不曾……” 念云也不着急,缓缓道:“既然不是六福公公所为,那么六福公公好好想想,这几日里,可有别人引着陛下做些不该做的事,服用些不该服用的东西?” 六福明白她指的是什么。 这几日,陛下除了正常上朝议事以外,就是去望云楼了。 他也发觉这几天陛下似乎精神比平素更好,他还暗暗高兴了许久,满以为是尚食局的功劳,打算好好替尚食局说几句好话呢!哪知道,竟然是…… 六福重重地磕了几个头,“奴才知道了,奴才定会好好留意,拼了一条贱命也要劝阻陛下……” 念云冷冷道:“倘若陛下不听从你的劝阻呢?你既然知晓自己不过是一条贱命,死了又如何?” 贵妃十余年来几乎从来没有这样对他说过话,六福冷汗涔涔,连忙又磕了几个响头:“六福愚钝,请贵妃娘娘明示。” 念云走到他面前,“行了,别磕了,待会陛下看见你脑门上有伤,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你这段时日去替本宫留意着些,如果能拿到证据是最好,本宫自有办法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麻烦。” 一劳永逸,自然是直接果断地让萧才人永远地消失在陛下面前。六福是知道这位贵妃娘娘的手段的,可他一想到陛下中了毒,就一点也不同情那位活泼伶俐的萧才人了。陛下待她那么好,她却毒害陛下?这是她自作孽! 念云向来是不喜欢把宝押在一个人身上。眼见着六福刚走,这边又叫了四顺过来。 四顺不知所为何事,念云也不同他打哑谜,直截了当地问:“四顺,最近望云楼可有什么动向?” 四顺想了想,道:“陛下这几日似乎去望云楼的时辰更早了,就寝的时辰也比原先早了些……” 念云轻嗤一声,“果然好本事!有人给陛下服食寒食散,如无意外,当是望云楼无疑。” 四顺问道:“那娘娘是打算……” 念云冷笑道:“本宫从来不冤枉人,不下没证据的结论。本宫命你立即盯牢那望云楼,无论用什么办法,设法替本宫拿到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