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听到这样的怒问，魏铭一点也不慌张，因为早有预料。 他背过身去，面朝出租车司机，一呶嘴，示意对方出面解决。 司机正在往车外搬礼物，刚好看到乘客表情，一下子心领神会。 就在刚才，乘客就像“话唠”一样，一路上呱拉呱拉说个不停，不但有各种趣闻和荤段子，还提到老板一家人，尤其是老板娘徐美美，说她打算买香水，送给出租车司机提神醒脑，问自己老板娘有没有那么善良…… 看到司机一幅回忆的样子，魏铭一跺脚，提醒司机赶紧说台词。 “哈哈……”司机高声大笑，等到魏海看过来，才开始表演，“老爷子太节俭啦！打的回家，算得了什么？小魏是有钱人，大大的有钱人！刚才买东西的时候，我不小心看到余额，天哪，差点吓死我！你猜猜有多少？” 魏铭听到这样的台词，暗中偷笑。 司机可真逗！临场发挥的效果，比车上的排练还好。打赏一百块车费，也是物超所值…… 果然，魏海“中招”。 老爷子心中好奇，问道：“有多少？” 司机一抬头，拖着长长腔调，说道：“我不告诉你！” 一说完，就发动车子，离开村口。 经过司机一打岔，魏海面对一大堆礼物，也只能接受事实。 说到底，这是一片孝心。 祖孙二人稍微处理一下礼物，就一起走进书房。 书房中，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魏铭熟门熟路，将习作展开，码成一堆，放在书桌上，等候检阅和评判。 魏海截上老花镜，开始检视。 他翻过一张张废弃报纸，仔细检查每一个楷书，脸色一直很平静，看不出什么动静。 突然。 他眼前一亮，终于停下翻页动作，死死盯住一个汉字。 “这个字，有点意思，竟然蕴含郁郁寡欢的意境！什么时候写的？当时什么情况？告诉我具体过程和细节！” 魏铭定睛一看，却是一个正楷香字。 一下子，整个人都傻掉了！ 想当初，自己在水果饮料店激活香字，回家研究时，试过一切手段，却始终找不到沟通香字的窍门，心中十分郁闷，信手写下一个香字。没想到，竟然引起爷爷的特殊关注，难道这里面有什么奥妙？ 魏铭不敢描述过程，只好找借口搪塞。 “爷爷，那天中午，老妈煮桂花面给我吃，又香又可口，我心有所感，就去练字。落笔时，又想起魏家情况，自己却没能力改变，心里面很不舒服，就写下这个香字。怎么，写得很好么？” 魏海听到“过程”，也没觉得不正常，反而被孙子的反问，逗笑了。 “好是好，但不是真实水平！简单地说，那是意境，是灵魂！没有刻苦的练习和丰富的阅历，不可能表达出来！知道王羲之的《丧乱帖》么？得，那是草书，还没让你临摹学习，应该不知道……” 其实，魏铭看过很多闲书，也知道大名鼎鼎的《丧乱帖》，那是草书的经典之作，巅峰之作。 只不过，他不敢在祖父面前展示出来。 在他心底深处，十分敬畏祖父，不敢丝毫冒犯，也不敢丁点忤逆。 魏海高要求、严标准，曾经手把手培养孙子对书法的兴趣，并且仔细教导书法理论。 这理论，是魏家传承，属于独门知识，与通行理论，截然不同。 他说，楷书是基础，通过中规中矩的一笔一划，认识汉字，理清结构。 横平竖直，只是最基本要求，连入门都不算。 中正平和，才是完成楷书奠基的标志。 他一再强调，只有楷书奠基之后，才可以接触其它字体，否则，就一辈子练习楷书。 然而，魏铭练习楷书十六年，始终达不到“中正平和”的要求。 桌上的一大堆习作，就是明证。 在其中，夹着一个奇怪的香字，带有郁郁寡欢的一丝意境，这种情况，非常特殊。 就像作弊一样，直接跨过奠基，打开书法世界的一扇门扉。 穿过门扉，就是“百花齐开，百花争鸣”的意境世界，就是书法爱好者的最终追求。 就连魏海自己，也只能偶尔为之，只有在情绪波动激烈，又有创作冲动时，才能写出一两幅。 比如，墙上悬挂的一幅《思》，就是与老伴天人永隔时，辗转半夜而成。 “爷爷，你的意思是说，香字的水平不正常？” “百分百不正常！” 魏铭一咬牙，说道：“如果我能写出同样水平的香字，又是什么情况？” 魏海瞪视魏铭，发现孙子目光坚定，信心十足，心中也很期待。 他拿出一刀宣纸，当场裁割，郑重做出邀请手势：“请！” 魏铭走上前去，握住毛笔，如同平常那样，写下一个硕大的香字。 笔划横平竖直，结构严谨有序，布局端庄整齐，看上去十分美观，比起常见字帖，好像并不逊色多少。 “爷爷，怎么样？这字还行吧？” 魏海眯着眼睛，摇头长叹，说道：“火候不够！” 四字评语，一如既往。 从三年前开始，每次检查作业后，魏海惜字如金，只肯说四字，多一字，都不肯。 如果魏铭继续追问，想要深入了解楷书的不足和欠缺，魏海最多补上四个字。 “多言无益！” 久而久之，习惯成自然，魏铭再也不敢多问，生怕触怒爷爷。 这一次，情况也一样。 他一声不吭，抬头观察爷爷，发现爷爷表情古怪。 有失望，也有惊喜。 只不过，失望更加明显，惊喜藏的很深，几乎看不到。 其实，魏海很清楚，孙子的楷书水平，已经是这个年龄段的极限水平，三年前就处于突破关口，只差临门一脚，就可以彻底完成奠基。 只不过，魏海始终不肯明言，生怕孙子骄傲自满，紧绷的弦一旦松下来，就可能懈怠，就可能“荒于嬉”，就可能失去突破良机。 然而，老人的一番苦心，如同镜花水月，一直得不到回报，连续三年，魏铭射不出临门一脚。 魏铭看到祖父失望的眼神，感到揪心疼痛，心底深处涌出苦涩滋味，有那么一刻，甚至怀疑自己不是书法这块料。 只不过，怀疑情绪，稍纵即逝。转瞬之间，恢复坚定信心。 他渴望书法进步，渴望楷书早日奠基，完成祖父心愿，让爷爷开心起来。 只可惜，书法一事，贵在坚持，贵在顿悟，贵在突破，一是一，二是二，容不得丝毫作假。 突然。 魏铭想起抽屉，想起鬼画符，想起神秘的仓颉符文…… “爷爷，我想再试一次！” “可以。” 魏铭握住毛笔，虚悬右臂，却没有像刚才那样快速落笔。 他在沟通香字符。 “我可以消耗次数，提升书法境界么？” 现阶段，抽屉的次数，每天十次，魏铭一直用于附魔赚钱。这时候，提出异想天开的要求。 香字符刷出一行文字，回答用户问题。 【请用户仔细阅读使用说明书！】 “说明书？我可以倒背如流啊！” 【已更新。】 魏铭二话不说，赶紧拜读新版说明书。 果然，上面出现新内容。 说是新内容，其实是旧内容。 现在的香字抽屉，面目全非，早就不是一开始的香字抽屉。准确地说，应该叫“香甜酸抽屉”。 魏铭激活甜字时，甜字抽屉被香字抽屉吞噬，从而开启五感方面的进化之路。 随后，又有酸字抽屉融入其中。 说明书的新内容，就在那个时候更新。 魏名迅速浏览说明书，转眼间，掌握要领。 他匀出一股精神，调动梅花香气，献给香字符！ 紧接着，魏铭妙笔生花，如有神助，连续写下七个字。 “众芳摇落独暄妍”。 正是宋朝林逋《山园小梅》的首联第一句。 颔联二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是咏梅的千古绝唱。 在当时，香字符给出考验题目，需要用户提交广为传诵的文字传承，魏铭提交的诗句中，就有《山园小梅》整首诗。 魏铭写完七个字，看也不敢看一眼，身体一哆嗦，急忙扔掉毛笔，问道：“爷爷，字写得怎么样？” 语气间，有紧张，也有慌乱，好像受到不小惊吓。 他确实吓坏了！ 就在刚才，远在宋朝的林逋，死的不能再死的诗人，以梅花香为支点，以愫粒子为杠杆，撬开一条通道，穿越历史而来！ 这一刻，在仓颉符文的引导下，时间和空间，形同虚设！ 林逋不是复活，也不是夺舍，而是传授书法要旨和精髓。 原来，林逋生前的情绪波动和情感因子，以及死后的灵魂分解质，并没有消失不见，反而通过《山园小梅》汇聚在一起，形成一朵小小的梅花。 众所周知，《山园小梅》是一首广为传诵的咏梅诗，千年以来，不断被后人吟唱、引用、赞赏…… 这种情况下，小小梅花成为某种寄托，成为某种愫粒子的核心，具备特殊属性，就像磁石一样，不断吸引后人的同类情绪，不断滋养自己，壮大自己，最终组成一朵庞大的梅花形相，隐在空气之中。 没错。 就是这样。 空气中无所不在的愫粒子，虽然无色无嗅，始终不为人所知，却有无数种不同形相。 就连梅花，也不止林逋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