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前往
照特意走开几步,打通了一个电话,方良直感对面是个大人物,且对照很和气。 走回后,照说:“我已经利用事务所的关系,联络上了本地警察局长,以随时请求他们的资讯协助,等一会儿会有第一通情报……现在,休息会儿吧。” 两人歇息了有十分钟,第一通情报就来了。 照转述:“那位局长阁下说,这三天来,本地的大医院、大一些的诊所、药房,以及医保点倒是有过重伤病人,但没有后脑勺遭重击的,病人们身份明确受伤理由正常。” 方良问:“那么,我们去找那些和警方不怎么沟通的小诊所?” “不,这可是陌生城市和地区,单纯找地点就能迷路,局长已经让警员去各处查了,我们还是不要在这方面费心了。” “哦……” “下一步……我们的调查目的,应该是那里。” 照抬头,看向本体的居民楼。 对啊,目前对受害人情报模糊,但加害者(委托人)的资料已经明确。 委托人一家所住的地方,真的不算好。 ——这是方良和照进入那栋大楼的第一观感。 没有电梯,一进去就是个狭窄的楼道口,左侧一个小房间,可见纸箱壳子等垃圾,由右侧水泥地的楼梯可顺着上去,看着那锈而脏的铁扶手,稍微爱干净的人都不愿去碰。 楼道内的感应灯像坏了,满是阴暗,要不是这是白天、有楼梯拐角的风窗透进来的光线,难以上楼! 其他尘土味儿、杂物味儿,只能忍耐。 方良右手提勘察箱,左手开启手机电筒功能,尽量对准上行的路,两人一边走,一边观察楼道间的详实。 这种破落楼道小广告真多啊,修理收购治病无所不包,那是揭掉一层又一层。 最可恶的是一些用红漆写到墙上地面的小广告,完全不好处理,一路上去见到好几个红色的电话号码,而且大概是怕被人发现,刷写小广告的人讲究效率,将红漆滴的到处都是,台阶、扶手、墙面。 真是没公德心…… 这种老式楼,每个门洞的每一层都只有对门的两户,一左一右。 根据大爷大妈的好心指点得知,孟家住在5楼,1号住户。 忍耐着上到五楼时,方良停下,见照竟还在顺着楼梯向上走,紧跟几步用电筒光随着,说:“哎,你走过了侦探小姐,上面是6楼。” 照向上看了几眼,嘀咕:“这刷小广告的真是懒啊……” 你是说那个红漆的电话号么?没了就没了呗。 来到1号住户的门前,放下勘察箱,两人正对猫眼。 原有个门铃,按了下,没反应,可能坏了,只好动手敲门。 门后隐约有脚步,不久开了道缝,挂锁后,是一张女人的脸,五十出头,没什么打扮,皱纹在眼角有堆积,鬓角可见几丝白发,从脸型看,年轻时很美丽,只是这刻面带蜡黄,眼珠微红,不知是过分疲劳还是哭过。 方良一看这张脸,就感受到很多悲剧家庭带出来的那股压抑感,本该执行搭话责任的他哑住了。 女人很警惕,扫视二人,又看到地面识别不出的勘察箱,沙哑问:“你们是谁?” “你好,您的丈夫和儿子在家吗?” “不在——” 女人一瞬的慌张,就想将门合上,照伸手挡停,“笑眯眯”说:“孟太太是吧,我们是警方调查人员,为着二位的儿子而来,您真的不让我们进去吗?” 方良还是首次看到照的“笑意”,那真是——相当瘆人毫无亲和的美感,就差去赤裸裸威胁了。 听说是关于儿子,女人愣住了,眼底闪现抑制不住的痛苦,有泪欲落,赶紧一侧身用手指拭去,低声说:“我先生真的不在,我做不了主,也不能告诉你们什么。” “没关系,和孟太太闲聊几句也可以。” “那……请进来吧。” 一进去,照的视线就在不停打量这个家庭。 这是寻常的二室一厅一厨一卫格局,不大也不小,容纳一家三口正好。 细节处并不破落灰暗,相反,相当干净,可见是主妇的功劳。 高明的调查都是从闲聊开始。 “孟太太,您家里在煮饭吗?” 照抽抽鼻子,看向厨房方向,厨房门开着,咕噜声明显,溢出好大一股香气,甚至有些刺鼻。 孟妻为二人在客厅中上了茶,稍抬起头,勉强一笑:“在煮咖喱。” “有鱼料的咖喱?” “是……以前觉得味大不敢尝试。” “为了做好可以给令先生跟儿子吃呢。” “嗯……” “令先生真的不在家?” “是……” “可我听说,孟先生上的是晚班,一般情况下,白天——至少还算上午的现在,应该在家里休息吧?” “唔……这个偶尔不一样吧。” “我倒觉得会一直一样,听那些街坊们说,孟先生曾是个优秀的军人,军人铁的纪律,生活规律而守时,不会随便改变作息的。” “这个……” “我还听说孟先生爱子心切,只有一种情况,可能导致他会在本该休息的时间点出去。” “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我是说,除非您的儿子趁孟先生在休息而外出的时候,令先生才会打乱生物钟追出去。” “您……您在说什么……” 孟妻终于显出了明确的恐慌,像是极力掩饰什么事却又被逼问出了破绽。 方良倒觉得这一问就是陷阱。 儿子早已不在家,丈夫不可能因此点破坏作息,但要说自己儿子不在,又未免被质问儿子的情况。 照倒没有乘胜追击,先放过孟妻,浏览客厅,说:“贵宅最近装修么,家具也置换了不少嘛。” 的确,墙面大部分被粉刷一新,还有绿漆透出的气味,加上咖喱味儿,很是“独特”。 此外,像地毯沙发冷柜到小家电之类,换了不少,甚至有一扇屏风式壁画,很占地方,平时家庭里会在客厅准备外出用的衣服之类,这里也没有。 孟妻稍稍自然了,说:“我觉得有一个明亮而新鲜的环境,家人回来的时候,心情会好一点儿,就……就不会觉得憋闷了。” 军人的丈夫不太可能嫌弃家电破旧,那么这种置换就是为了儿子着想,尤其不喜欢着家的儿子。 “可以问一下,您家里的装修……或说家电,都是什么时候置换的?” “为……为什么问这个?” 孟妻很明显感知到照每一次正式发问都有深意,自己把不太准,只好强硬些不说。 照脸上又是一个“笑容”:“我觉得这些油漆、墙粉、还有新家电,味道太大了,说不定是有毒气体,您如果不愿麻烦,我可以代您去投诉他们。” 意思是说我总会去问别人弄明白。 孟妻投降了:“三、三天前吧。” “上午还是下午?” “下、下午。” “几点?” “1点……” “哦,多谢配合……孟太太,不必紧张,我们真的只是随意聊聊。” 孟妻被逼的几乎背部僵直在沙发里,这丝毫不像一个主人的样子,若换个泼妇型,早就大着嗓门闹腾了。 把玩了下手里那杯茶,照又问:“这些墙面的粉刷,都是令先生完成的吗?”
这一问时,照目光灼灼,直盯这位女主人。 孟妻眼神有躲避,犹豫了下,才回答:“是我自己。” 方良旁观得都松了口气。 他也看出,这又是一个陷阱。 虽然整体还粉刷得像个样子,但微观处,墙粉的边缘和厚度都不齐整匀称,甚至有些粉滴淌到了下方的绿漆面上,这是粉刷先后次序错误——身为多年军人的家庭男主人不太可能连这都出问题。 “嗯,三天前装修粉刷,您竟自己动手刷墙,今天是上午,又是您一人在家,我是否可以理解为,您的先生三天前——至少是那天的下午1点前,已经不在贵宅了呢?他是长期外出了吧?” 到这时候,孟妻已经对调查放弃防御的样子,低落承认:“是。” 那就好办了。 “您先生三天前具体什么时候走的?” “早晨不到吧。” “走前应该对单位里——就是那个心安公司打过电话请假吧?” “是。” “几点打的?” “是丈夫处理的,我不知道。” “嗯,夫人,您很配合,这点儿对双方都好……助手,你上来前不是闹着喝水太多了吗?” “哦,哦,是的,孟太太我可否上下厕所?” 方良去上厕所,照也站起来,随意般走着。 先来到两卧室门前,两间房都紧关着,说不定还锁着,旁观的孟妻一阵紧张,生怕被提出打开的要求。 照却转了脚,在客厅绕圈,先行经厨房门口,驻足向内看了几眼,发现了那个咖喱的高锅,却没进去。 此间孟妻手几乎攥着衣角。 照又行经客厅的冰柜前,盯了下,也没打开看。 最后,转到靠近一边墙的高条几前,久久凝视。 条几上有一张装框的合家照。 里面是一家三口,丈夫穿着军装,戴着军徽及战功章,满面坚毅的底色下,是幸福的微笑,靠着他的妻子一身落地裙的丽装,依偎着丈夫,温柔而陶醉。 两人中间,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穿着有领结的小西装,头发油过,也是开朗天真的笑。 相框里还有心形图案。 看来这是在夫妻结婚纪念日那种时节,全家一起拍的,从其内年纪推断,至少有10年了。 10年前幸福如彼,10年后儿子闯祸…… 其他水果、花瓶之类杂物掠过,照看到几本书,都被翻过页。 “军事常识”、“摄影技巧”……随意翻翻。 “这是令先生及儿子的爱好吗?” “唔,是的。” 照还用手在条几上擦了擦,夸赞:“挺干净。” “这件衣服也是令先生的吧?” 照指向墙面衣架上挂着的一个白色内衫,这是客厅里唯一容纳的大型衣物了,看上去很破旧,但清洗过许多遍的样子,是洗衣时用来替换的吧。 这家人真简省。 “是……是的。” “孟先生是坐自家车走的吗?” “不……我们家里没车。” “哦……十分感谢,助手,我们应该告辞了。” 照看向从厕所出来轻轻摇头的方良,显然后者并没有检测到什么有价值物。 两人要走,孟妻是真正松了口气,但是,照在即将步出门口时,忽然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