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好日子过到头了
“阿宁”一向喜欢火上浇油的简蕙这次倒是最冷静的一个,她冷笑着止住靳予宁,“让她说,我倒要看看,她要怎么个赎罪法?叫什么名来着?哦,方西瑶,方西瑶,当年你mama抢别人老公时你多大?” 见方西瑶抿唇不语,简蕙也不以为意,打量着她自顾往下说:“我记得那时予宁刚上初中,你应该还不到十岁吧?一晃,十几年就过去了,你和你mama偷别人的老公,偷别人的荣华富贵,十几年后,要洗白扮圣女了?” 方西瑶对简蕙的印象不多,苏云珊带着她在靳家做佣人时,简蕙每次来都是约简兮逛街、参加聚会什么的,从来不会搭理她们,后来靳远庭和苏云珊的婚外恋曝光,简兮出车祸,性情骤变,靳远庭为她请了无数德能兼备的佣人,都不能成功胜任照顾她的工作,只好请简蕙出马,靠着姊妹亲情才安抚住了简兮。方西瑶偶尔会听苏云珊提及请出简蕙的价钱不菲,耻笑姊妹亲情也不过靠钱堆,还会抱怨简蕙拿了钱不起好作用,插在中间教唆挑拨,加深简兮心底的仇恨,宁死不签离婚书,弄得她十多年来仍旧没名没份…… 可再怎么说都是己方不正,别人不原谅不饶恕都是正常,更何况方西瑶来之前就做好了受尽千般折辱的准备,她决定对简蕙的讥讽仍报不反应的态度。 “跟她说这么多干嘛,叫她滚,滚回去告诉她那个妖精妈,要我签字离婚,没门!”简兮抚着胸口恶声说,喘两口气,又大声说,“喝水,我要喝水。” “哎,劝了你一天都不喝,这会子倒气渴了。”简蕙报怨两句,转身去给简兮倒水。 靳予宁走近方西瑶,抓住她的手腕往外拉,“走。” 方西瑶不动。 她难得有这样的“反抗”举止,靳予宁驻身,惊讶看她。 方西瑶抬起充满哀求的眼睛,夕阳西下,晕黄的光线在她眸子底漾开一层泛有水波的金色,越荡越多,她使劲地眨着睫毛拂开水纹,一下,一下,又一下,竟硬生生地把眼泪压进了眼睑里。 靳予宁就这样想起了小时候,他和予然放学回来,在院子里玩子弹枪,方西瑶趴在佣人房的玻璃窗前,看着他俩的目光里带着明显的羡意。予然调皮,示意她打开玻璃窗后,指着她额头就开了一枪。塑料子弹就算隔得远,打在身上也老疼老疼,何况是正中额头。方西瑶本能地“哇”一声哭出声,突然是想起苏云珊关于“不许出房不许哭”的教训,立马又合上嘴,硬是把后面的呜咽吞了回去。她摸着额头上被打得青红的一块,脸涨得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就是不敢流下来,她使劲眨眼,使劲眨眼,水珠沾在长长的睫毛上,长长的睫毛下一双盈满委屈、胆怯的泪眼,即使是在学校里被称为“靳霸天”的予然,也看得讪讪地放下枪,小声说:“我打你你不会躲啊?” 靳予宁长吸一口盛夏热浪滚滚的空气,感觉五脏六腑都被烫着了。 “方西瑶,你是好日子过到头了。” 靳予宁这句话与其说是威胁,更不如说是宣判,只不过,对方西瑶这种连主动跑到与亲生母亲有夺夫之仇的正室跟前讨生活的事都做得出来的人而言,其实早就做好了过苦日子的准备。她只记得秦昭辉念书时念过这样一句话: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 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 她只悔没早点叩头作揖求着简兮让她登门吃苦,母债女偿,天经地义,简兮完全有资格有理由将苏云珊赐予的耻辱报复在她身上,她也心甘情愿替母亲偿债,简兮的腿已经有好转迹象,再有个对象任她发泄仇恨,平衡心态,想法自然不会再极端到哪儿去,靳予宁是个孝顺儿子,她任劳任怨对待他的母亲,就算是天大的仇怨,等到简兮身体和心理恢复正常的时候,他终究是会宽恕她们的吧? 再过些年,他会有自己的妻,会有自己的孩子,简兮当了奶奶,儿孙绕膝,母子俩应该再也腾不出多少精力来“修理”她,更说不定,靳予宁会大发慈悲就此放过她…… 有希望,才不会绝望,不是吗? 方西瑶不是个纠结过去的人,事情也已经过去两三天了,她如愿搬来了简兮的住处,当日种种讥讽和羞辱,以及靳予宁的威胁,当然就成了过眼云烟,重要的,是简兮狞笑着同意了她住进来。 嗯,不错,是狞笑着。 仅管那样的笑容令到方西瑶一想起就有寒气升起,与之俱来的恐惧感甚至超过了把靳予宁得罪得最狠的时候。 可到底是同意了。 靳予然听说后自称眼珠子都给惊掉了,跑来问她是怎么做到的,怎么做到的?方西瑶耸耸肩,“没怎么呀,我告诉简阿姨我会比任何一个保姆都做得好。” “得了吧,”靳予然撇嘴,“小姨说你跪在客厅里,拿扫帚撵都撵不走。” 何止是拿扫帚撵,方西瑶想起当天靳予宁把她一把扔在门外,“呯”的一声剧烈关门的情景,当时那人气疯了的表情仍历历在目,方西瑶相信门外即便是悬崖,他也会把她扔下去。 她从未这样算计他、违逆他。 “你听错了,她是拿扫帚让我扫地。”方西瑶打哈哈。
“你说我咋就不知道你的脸皮可以厚到这种程度?”靳予然围着她上下打量。 方西瑶懒得和他磨嘴皮子,灶上的鸽子汤炖好了,她细心撇去面上的油沫,盛了汤凉在边上,捞出里面已经熬散架的鸽子rou,问靳予然:“吃晚饭没?我给你煮碗面好不好?” 靳予然朝鸽子汤噜嘴,“用这个煮。” 方西瑶警惕地将鸽子汤拿到他手够不着的地方,说:“那是明天早上给简阿姨煮面用的。” “你……”靳予然气结,看见简蕙施施然走过来,他闭嘴不再说话。 “汤熬好了?”对着空气,简蕙冷声问。 方西瑶恭恭敬敬地答“是”。 “剩下的鸽子rou呢?” 方西瑶将装鸽子rou的碗递到她面前。 “还有四块黄芪,三个红枣。” 方西瑶没作声,用勺子将剩在锅里的四块黄芪、三个红枣捞出来,一起盛在鸽子rou碗里。 简蕙看了一眼,声音冰凉地说:“倒了。” 靳予然在一旁倒抽一口凉气。 方西瑶还是没作声,当着简蕙面将整碗材料倒进垃圾桶里。 “小姨……”靳予然想说什么。 “是你mama说的,给猪吃给狗吃,都比让这种忘恩负义的人吃了强。”简蕙洋洋得意地说出这句一直在找时机的话,冲着方西瑶轻蔑一笑,转身离去。 靳予然目光悲悯看着方西瑶。 方西瑶只是略微怔了两三秒,转头就似什么也发生般轻轻一笑,语气幸灾落祸地对靳予然说:“现在你只能吃白水面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