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你就是那一剧中的辉煌
“略通诗文!但属于不会作诗只会吟的那种。”孙淑仪本身并不会写诗,不过鱼玄机想了又想,孙淑仪也不会医术啊,她又何必局限于这些,采姐好歹也算是帮了她,就问道:“不知道采姐想让我帮什么忙?说不定我能帮忙想想办法呢?” “说来也没什么,就是百乐门一个舞女芸芸死了,我和她也算有些交情,所以就想请人给她写一首诗作为墓志铭!”采姐轻描淡写的说道。 “好端端的怎么就死呢?”鱼玄机疑惑了,按理说,能当上百乐门的舞女一定是那种非常年轻的才是。 “哪里就好了,她被松木君买钟坐台,让她去跳舞,本来也无可厚非,但是芸芸这姑娘当初就是因为被日本人杀了父母!她自己也被日本人糟践。”说到这里采姐顿了顿,似乎在回忆那天的细节,也似乎只是说累了正常的停顿了一次。 买钟坐台,是为了避免众多舞客看中一个舞女而酿成祸端,舞厅普遍实行一种“买钟”制度,即舞客看中某小姐,就买断某段时间,请她坐台,或聊天,或跳舞。 舞女的身上的每一个部位都是明码实价的,舞客要想在舞女寻求刺激,必须给舞女小费,纵然舞客手脚不干净,他也得量力而行。 “因此在进入百乐门之前她才会流落辗转在各大舞厅,所以她就在台上跳完了她人生的最后一场歌舞剧,随后伺机杀了松木君!为了不给杜爷惹麻烦,她当场自刎!”采姐的眼中有着钦佩。 鱼玄机恍然,恨日本人的有那么多,敢杀日本人的却没有一个,芸芸一个弱女子,却做到了热血男儿都没勇气完成的事,确实是女中豪杰。 鱼玄机敬重的说道:“她是个人物!”转而她有疑惑道:“为什么说是不给杜爷惹麻烦呢?” 采姐骄傲的说道:“这就是我们百乐门与其他歌舞厅的不同了,我们百乐门是一个综合性娱乐场所,每晚在我们这挥金如土的人海了去了,可谁有听说过我们百乐门的舞女有逼良为娼的事情?” 在采姐的讲述中,鱼玄机这才知道百乐门之所以是上海人心目中的天堂、富豪的销金窟。 是因为百乐门的舞女歌女等女子们由杜公馆的杜老大罩着,不想出卖rou体的舞女歌女根本没有人能够强迫,作为全上海最大的帮派青帮的老大,杜月笙就是有让任何人闭嘴的能力。 “说来芸芸对杜爷也是一片痴心,但是整个上海滩对杜爷倾慕的舞女歌女多了去了,她不想给杜爷添麻烦,听说最近杜爷正在和日本人谈一个大生意,她怕影响了杜爷的大事儿!”说到最后采姐不停的叹息,这也算是让杜爷记住她了。 鱼玄机面色古怪的说道:“可我怎么听说,杜爷已经四十多岁了呢?”这样的年纪也能成为全上海滩舞女们的梦中情人?上海滩的舞女们都眼瞎吗? 要说有钱有势的话,有钱有势的也不止杜月笙一个啊,像当年上海最大的资本家盛怀宣(前文提到的盛七小姐盛爱颐的父亲)也没得到整个上海滩舞女的倾心啊! “男人四十一枝花!”采姐白了鱼玄机一眼,摸着自己的脸蛋向往的说道:“要是大姐再年轻过几岁,也会被杜爷迷的七荤八素的!” “杜爷长的很漂亮吗?”鱼玄机忍俊不禁,采姐给她的印象一直很淡雅来着,突然这么花痴,她有些措手不及。 “什么叫做漂亮?你这都什么词?不过杜爷迷住全上海滩舞女们的可不是他的容貌,是他那为我们做主的态度,没有杜爷的之前,歌舞厅有多乱你都难以想象!不过话说回来,杜爷长得倒也谈不上清俊,确实偏俊美一点。”采姐坐在椅子上,慢悠悠的喝着茶。 鱼玄机看着采姐掀盖喝茶,没弄出丝毫声响,她身上有那种岁月沉淀下来的优雅,这样的人怎么会甘心在百乐门这样的地方当大班? 正如采姐能看得出来鱼玄机是大家闺秀一样,鱼玄机在这一刻也认定采姐身上有着一段特殊的故事。 “要来点吗?”察觉到鱼玄机长久的注视,采姐扬扬手中的茶杯,含笑看向鱼玄机。 “不用了。”鱼玄机再次坚定的摇摇头,虽然好饿,但是喝水也没用,只是越喝越饿罢了。 “当今诗坛的名人也有不少,像訾博文这类的应该很愿意给这样的舞女赋诗一首吧?”鱼玄机想起了这个身体的前夫,诗人素来有不拘泥于形式之称,像自己之后北宋的柳永就是因为为青楼女子们作诗,才让他的诗歌被歌妓们谱成曲,广为流传。 可以说,惊才绝艳的人那么多,柳永之所以能够流芳千载,与他为歌妓们填词作曲的因素离不开。 因为那些歌妓们的传唱,在那个没有交流工具的年代,使他的诗歌能够极快极短时间里口口相传,真正做到了“凡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当然若他没有才华,也是白搭,两者相铺相成(作者一家之言,不属大众意见)。 因为有各种这样的典故,写给舞女的诗歌就平添了一些香艳和神秘的色彩,很受大众的喜爱,因此很多诗人为了展示才情,都愿意在各种风月场所留下墨宝。 采姐摆弄着桌上的茶杯,眉眼低垂,“那个松木君是日本驻华大使。” 鱼玄机也沉默了,知道这涉及了政治方面的问题,很多诗人不敢正面与政府唱反调,而闻一多先生此时青岛大学任教,就算回归也是回归他的母校清华大学,这样的小事也不可能传到他的耳朵里。 鱼玄机左思右想也没想出个合适人选。 不一会儿,鱼玄机笑了起来,“采姐,这样吧,我借用别人的一首诗歌送给芸芸姑娘,聊表心意!”她突然想起来一首很适合芸芸的诗歌。 “别人的?”采姐疑惑道。 “只要采姐不大范围的宣扬,我那朋友想必也不会怪罪的!”鱼玄机肯定的说道,能不肯定嘛!写这首诗歌的人还没出生呢! “放心,我只刻在她的墓碑上,她生时早已体验过浮世繁华,死后我把她葬在了郊外的西园里,那里风景很好,山清水秀,打扰她的人也少。”采姐喝着茶,掩饰她眼角的酸涩,再好人也看不见了。
“这首歌,我明日再写给你吧!”鱼玄机看出采姐今天心情不佳,出言道。 “也好。”采姐轻揉着额角,目光缱绻的看着那手腕上的怀表。 西园,雪化了之后,天气就一直放晴,这日采姐寻了好日子,把做好的墓碑派人立了上去,站在芸芸的墓前,她看着那墓碑上的诗,心中感慨,这诗真好,要是芸芸能看到,该有多高兴。 “这是谁写的?”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在采姐身边响起。 “杜爷?”采姐讶然的回头,看着突然出现的杜月笙。 “恩。”杜月笙轻轻应答,他看着墓碑继续问道:“这是谁写的?” “这个啊!一个叫孙淑仪的医女说是她的朋友写的!”采姐知道杜爷素来爱诗,特意就交代清楚了些,对孙淑仪这样的下堂妻来说,能够在杜爷耳边留下名字也是她的荣幸。 杜月笙听了之后却没有什么表示,只是点点头,不再多言。 采姐也摸不准他的心思,这是好呢?还是不好呢?杜爷的心思一向不好捉摸,连杜爷身边的人都不见得清楚,何况是她这样的边缘人物。 杜月笙再次看着那上面的新体诗。 “在馥郁的季节,因花落, 因寂寞,因你的回眸, 而使我含泪跳出的, 不过是, 一场无序的舞。 却突然之间,因幕起, 因灯亮,因观众的鼓掌, 才发现, 我的舞,竟然 是这一剧中的辉煌。” 这诗表达的意思很明显,墓中的那位舞女喜欢他的事,杜月笙也在事后听说了,但是上海滩喜欢他的女人也有不少,他也不可能人人都给予回应,听说这个舞女芸芸最后跳的那场舞是他最喜爱的歌舞剧《飞蛾扑火》。 听说,那晚芸芸打破陈规,跳出了以往的格局,舞出了那场舞视死如归的精髓。 如果没有后来的事情,杜月笙想,百乐门一定又会出一个名镇上海滩的红舞女,可惜没如果,没有抱着必死之心的芸芸也舞不出那样让在场之人无不惊心动魄的舞蹈。 “因幕起,因灯亮,因观众的鼓掌,她就真的是,这一剧中的辉煌!”,这诗太贴切了。 杜月笙开始回想,当今各大诗坛名人的诗他也拜读了不少,这首诗的格调可以看出是女子的手笔,在他的印象中,哪怕是当今你被捧上天的何琳娜也写不出这样的诗,一时间,一向爱诗如命的杜月笙对原作者产生了好奇。 杜月笙在山上呆的太久,采姐见他没有再问的就告退了,心里再次感叹,看来芸芸这一场舞过后,这一决绝的方式,确实让杜爷记住她了,只是这代价也太大了。 “阿庆,去查查,这个孙淑仪!”许久许久,陪同杜月笙来这西园的阿庆听到了杜爷这样的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