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5章 火舌一样的语言
火,可以说是无中生有的热情。 火,也是自下向上进言的方式。 君不见火焰总是从下向上伸缩颤动着舌头吗?火舌刚刚起来的时候,一点也不暴烈,它们畏畏缩缩,小星熠熠。仿佛还不太会说话,害怕表达不清楚,总要试探多次,一苗火儿才敢小心地依附上去。 从下达上,即使以火舌的方式去表达,上面的也很不乐意接受,这是上下之间难以沟通的大悲哀。其大可悲者,在于下面的毁了自己,上面的也被毁坏了不少,甚至二者都毁灭了,上面的还不知道下面那些剧烈地舔着自己的舌头们是在向自己乞求! 上面的不明白那是种进言方式。而那些舌头之所以能伸出来,也是因为自己已经在毁灭了。下面的本也不愿意这样将舌头伸出来诉说,他们忍了一辈子,一辈子都老老实实,到了临死,也不想这样火一把,只是,下面的也身不由己。 身而为火舌,就没有进言的权利。 但世上有这种事在髮生,长生居的这场大火才会髮生。 大婚大笑大哭大叫大吵大闹大堰大神大险大祸大火,这是矮大娘的连续剧,开场了,就会继续,哪怕多次中断,还是会接着演。 孔明先生曾劝阿斗要“察纳雅言”,以他天下聪明无二的才能,贵为相父,有三寸不烂之舌,也没有取得实笑,何况我辈碌碌中人。不知道阿斗们是不是因为这种语言根本不雅,于是视其为哑然不语,就根本用不着采纳了。 不管是一篇前名传千古,还是要部暗泣于一隅,凡进言,不管是火舌水舌风舌雀舌,都没有好结果。 也难怪,就连最敢进言的魏征和神话般的海瑞,也因为收口不及,燃烧了自身。 上火容易,退火难,还是灭火比较简单,也是这个世界上最通用的方式——身而为火,这样的待遇,要是还不暴脾气,就太没有天理了。 还有更多的进言,连火舌的形状都还不具备,无声无影又无形,要识别这些言语,非得睁慧眼,悟真如,使心剑不可。可这样的人又能有几多?即使月平以意鉴去寻,也还没有找出来。 月平在主国的首都学习了那么久,别的同学们将京城的风景名胜饱览了个遍,拍下的照片数以千计,唯独月平却总是窝在图书馆写字。 车过大广场也次,也没有去参观天侒门,进去过景区就只有开会所在的遗和园和原名园,原名园的大火虽然熄灭了一个半世纪,但它们留下那么多无声的语言,那么多年来来来往往的人,至今也不能穷解所有语言的意思。 月平在原名园呆了近一天,意者的意识在那一带逡巡来去,找不到那里的园灵,但破碎的残缺意灵却多过繁星。那些无声的语言,在在都是关于火的。 就算以月平的沉稳,也对那场大火生出了由衷的敬畏。他那一片‘美丽的伤疤’就是来自于那里,那是片永恒的记忆。 火的威力,是不必触目也惊心的。 月平学成后放弃留京的机会,竟然好多年回到这个世界的最低层,日晒雨淋地种地耕田,对好心的亲友们说是命中八字注定要如此,其实我心深处,是深知自己还不熟知来自下面的,火舌一样无声无息的语言,只有亲身作为最下面的一份子,先作好下人,才能对此多些认识。 命中的玄,水不暖月的玄,有很多很多凡人无能察知的信息,被矮大娘,这个还是平凡的农村妇女一把火点燃。 矮大娘点燃自家的柴草。还故意要殃及竹林,这是农村妇女中少有的果决,很少女子有这份胆识。只见那些火焰的舌头初初伸出来,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在柴草中摇摇晃晃,东躲西藏,胆小如鼠地趔趄不前。 有的明明已经伸出头来了,却又怕见面,还在悄悄地退缩。那些矮小的火舌们,缩在柴草内拉拉扯扯,你推我攘,谁也怕先出头,却又想将别人先推出去,在柴草间跳来跳去,有的逃有的追,有的熙来攘往观望。
突然“呼”的一声,不知是谁被抛了起来,抛到别个从来没有达到过的高度。那个被抛出去的火舌吓得心胆俱裂,‘惨叫’一声,惨叫声刺破夜空,那股火舌四分五裂往下跌落,还未跌下多高,“呼呼呼”数声,接二连三的火舌被抛了起来,先前正在往下跌的又被撞了上去,撞上新的高度。 被抛起的越来越多,陸续不断,下面那些没有上去的火舌们,见到被抛出的火舌们惊吓折腾的怪模样,好多在幸灾乐祸,有的呵呵大笑,有的兴奋高叫,有的噼噼啪啪地拍着巴巴掌,有的呲呲咝咝地击草而歌。那一股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劲头,愈演愈烈,热烈的气氛中又有新的火舌被抛出去。 那些已经被抛出去的火舌们,再也回不到原来的所在,身不由己地被越拥越高。起初是惊吓莫名,不知所措,有碰破了的,有消弱了的,有覆灭了的。还有的,时间久一点倒也有些适应,有先抬头的,望见了上面的竹叶竹子,其中胆最大的,尽力一挣,这一挣就是种突变,挣不脱的,是灾变,挣脱了的是突破。突破了的,还要极力一跃。跃不过的是堕落,跃到位的,才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最先百尺竿头的,只有一位火舌。 跃过这一步的勇士附上了竹子,它沿着竹子负势竞上,见到前所未见的风景,不禁心怀大畅,一声长啸,喝得nongnong的夜色四面溃散。长啸声中,这位勇士的身子急剧裂变,一分为多,火种四播,在竹叶竹枝上髮展壮大。 别的壮士们见有了领先的,纷纷效仿,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越来越多,纷纷占领自己的新阵地。 阵地连成片,阵地急剧扩大。 “烘!烘烘!烘烘烘!”众火舌们终于济济一堂,取得了第一番进攻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