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10、尸语
蓝沁对我的客气显然都是装出来的，开车回去这一路，她的脸上没有露出半点笑容。 进了楼，到了放棺材的房间，她很粗暴地推开了两个黑木棺材的盖子。我凑过去看了一眼，却惊讶地发现，棺材里面放着的并不是两个孤零零的头颅，而是两具完整的尸体！其中那颗已经严重腐烂的脑袋也奇迹般地复原了。 “这尸体是怎么回事？你在哪找到的？”我惊讶地转头望向蓝沁问。 “只是找人做了下尸体修复，身体都是假的。我要是只把脑袋送回去还怎么赚钱？”蓝沁冷着脸反问道。似乎在她眼里，这里躺着的并不是两个可怜的受害者，而只是两件准备售卖的商品，两捆钞票罢了。 “是我错了，不应该问这么愚蠢的问题，您现在可以还魂了吗？”我强压下心里的厌恶，指着棺材问道。 “可以。”蓝沁应了句，然后来到其中一口棺材旁，将尸体额头上贴着的黄纸符揭了下去，同时闭着眼睛喃喃地念了几句咒语，最后用右手轻轻在尸体的头顶拍了一下，那尸体的眼睛便猛地睁开了！ 我顿时一激灵，鸡皮疙瘩也起了满身，但很快我就冷静了下来，因为那女人的眼神看起来空洞无神。与其说这是还魂复生，看着倒更像是受到外部刺激而出现的神经反射现象。 “想问什么就问吧，不过别指望她能回答得多详细，毕竟人已经死了。”蓝沁一边说一边朝着尸体示意了一下。 我点了点头，然后来到棺材旁边，那女人的眼球也随着我的动作慢慢转动了起来，最后转向了我这边。虽然她的眼神依旧空洞，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但想到自己是被一具尸体这样盯着看，我还是感觉浑身不舒服。 我吞了下口水，勉强定了定神，然后开口试探着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 她的嘴巴微微张开，嘴唇开阖了几下，似乎是想要说话，但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不知道这是不是跟她的假身体有关。可就在我以为我不会得到回答的时候，从她的嘴唇之间竟传出了微弱的声音：“孙……雅雯……” 我惊讶地盯着棺材中的女尸，然后又转头看了下蓝沁。 “她的声音不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不用大惊小怪。”蓝沁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好在我不是什么有科学精神的人，没兴趣探究这发声的原理，于是我继续转回头看着棺材中的女尸——她是第一次袭击我的那个穿长裙的女人，我在幻景中看到的那个拿着人头盒子的女人就是她，被驼背男压在身下死死掐住脖子的也是她。 “杀你的人叫什么？”我继续问道。 听到我的话，她猛然瞪大了眼睛，嘴巴也一下子张得老大，并且发出一连串“呜呜哇哇”的毫无意义的呼喊。 蓝沁赶紧过来把手放在她的额头上，女尸的喊声这才停下来，脸上的夸张表情也慢慢地缓和了下来。 “别问得这么直接，尤其别提‘死’这个字！”蓝沁紧皱着眉对我喝道，然后慢慢将手移开。 我做了个深呼吸，调整了一下紧张的情绪，同时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提问。整理了一下思路之后，我再次开口问道：“你认识一个驼背吧？他住在北五环那边的一个拆迁工地里，是个钉子户。” 这个问题好像同样也刺激到了她，她的眼睛再次瞪得老大，不过这次她没有乱喊乱叫，一阵静默之后，她终于断断续续地说道：“王……洪……王洪……涛……” “王洪涛？那个驼背叫王洪涛吗？”我忙问。 她的嘴巴再次张合了一下，微弱地“嗯”了一声。 “王洪涛是做什么的？去哪能找到他？”我继续问。 “欠……债……躲起来……他……躲起来……” “王洪涛欠了债，所以躲起来了？是这个意思吗？” “我……债……” “你欠了债？” “我……帮……洪涛，帮他……还……” “你说你帮他还债？” “我帮他……还债……我以为他会原谅……但是……疯了，他疯了！他疯了！”说着说着，她的情绪突然再次激动了起来，眼睛里甚至汩汩地冒出了血泪，最后连她的眼球都被从眼窝里冲了出来。与此同时，一股黑气也从她大张的嘴巴里向外冒了出来，样子异常恐怖！ 蓝沁赶紧过来一把将我推到一边，同时抽出一张黄纸符在那女人的头顶晃了一下，纸符瞬间吸收了所有的黑气，接着她又将纸符再次贴在了女人的额头上，并把掉出来的两颗假眼球再放回满是血污的眼窝里。 这女人慢慢恢复了平静，扭曲、恐怖的表情也渐渐从她脸上消失了，而一并消失的还有刚刚流出来的血泪，似乎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 “横死的怨念很大，你这种问法只会逼得她发狂。”蓝沁再次说明道。 “那应该怎么问？”我道。 “没法儿问！”蓝沁干脆地答道，“问横死者的死因是赶尸的禁忌！一般情况我只会问她叫什么，家住哪，如果把她送回家，她的家人能付多少酬劳，其他的一概不管。” “你是冷血动物啊？跟死人谈钱，真亏你问得出口！”我臭了她一句。 “哼！”蓝沁不屑地哼了一声，摆出一副懒得跟我理论的样子。 我又转头看了眼已经恢复平静的孙雅雯。 虽然她之前的回答含糊不清，但大概意思我已经听明白了：她和驼背男王洪涛应该是认识的，甚至有可能是情侣。王洪涛欠了债，躲在了北五环外的那个破平房里，她可能是为了帮王洪涛还债，做了一些让王洪涛无法接受的事，于是把王洪涛给气疯了。 当然，这一切只是我根据孙雅雯提供的只言片语而猜测的。接下来，我就该听听另一个女人的故事。 我朝着旁边的棺材示意了一下，让蓝沁着手进行还魂。经过同样的步骤之后，那具女尸也睁开了眼睛。 “你是潇潇吗？”我开门见山地问道。 那女人的眼球慢慢转动了一下，虽然我很清楚那眼球是假的，但仍旧有种真的被她盯着的感觉。 “潇潇……是……meimei……” “潇潇是你meimei？那你叫什么？”我忙问。 “潇姗……我叫……刘潇姗。”她的回答同样是断断续续的，但感觉上明显比孙雅雯的回答流畅许多，而且声音很大。 我心里一喜，连忙俯身到棺材旁边继续试探着问道：“王洪涛，这个名字你听过吗？” 刘潇姗面无表情，也没有任何回答，看样子她并不知道这个名字。 “他是个驼背。”我进一步试探道，可是刘潇姗却依旧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你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吗？”我无视了蓝沁的警告。 果然，我话音刚落，刘潇姗的眼睛就立刻瞪了起来，连带着整个身体都呼地一下从棺材里坐了起来。可因为她的身体是假的，只是简单地连接着头颅，所以这一动，脖子一下子就折断了，脑袋耷拉到了胸口。 “不是告诉你不要问这么直接了吗！”蓝沁赶紧过来把尸体放回原位，并且激动地吼道。 “我看她刚才没什么反应，还以为是还魂失败了。”我连忙解释道。 “怎么可能失败！她没反应是因为她根本不认识你说的那个人！”蓝沁怒道。 “不认识？她怎么可能不认识？谁杀了她难道她自己还不清楚？”我同样激动地反问道。 “这我怎么知道！”蓝沁生气地把脸转到一边，看都不想看我。 我也懒得再搭理她了，再次来到躺回棺材中的刘潇姗旁边，改用更温和的口气问道：“你认识孙雅雯吗？” 刘潇姗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一会儿她才再次开口道：“雅雯……认识……她是……朋友。” “孙雅雯是不是有个男朋友？”我连忙继续问。 “有……” “你见过吗？” “没见过……” “那你去没去过孙雅雯家？” “没……只是一起……工作。” “你们是做什么工作的？”我顺着这个话题继续问道。 “公司……前台接待……” “除了工作之外，你们下班之后有没有在一起？你最后一次见孙雅雯是什么时候？”我赶紧继续追问道。 她没有立刻回答，好像是在努力回忆着。沉默了足足两分钟之后，她终于再次开阖了几下嘴唇，断断续续地回答道：“她要……换工作，希望我……跟她……一起。我们……去……去……熊……玩具……熊……疯子！那个疯子！啊啊啊啊啊！” 刘潇姗突然大喊了起来，假尸体也跟着剧烈地震颤着。 蓝沁见状赶紧走过来拿出了符纸，准备贴在刘潇姗的额头上。但我看刘潇姗的头上并没有黑气冒出来，所以便抬手抓住了蓝沁的手腕，继续冲刘潇姗喊道：“别被他吓到！他伤害不了你了！把你的委屈告诉我，我能帮你！” 然而我的喊声并没有起到作用，刘潇姗竟再次坐了起来，而且转过头，用恐怖、狰狞的表情对着我。 “闪开！给我滚一边儿去！”蓝沁一边用力挣扎一边骂道，跟着抬腿就是一脚。 幸好我反应够快，及时避开了她这一脚，同时我也抓着她的手腕从棺材旁边退开，并继续回头朝刘潇姗喊道：“我可以帮你！你说过想回家见你meimei，你在我面前哭着说的！我能帮你，相信我，我能帮你！” 突然，刘潇姗不动了，然后愣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我。 蓝沁似乎对这样的情况也颇为意外，于是渐渐停止了挣扎，诧异地看着刘潇姗。 我松开了蓝沁的手腕，再次来到刘潇姗的棺材旁边小声地试探道：“你看到了什么？是一个拿着玩具熊的人吗？” “郑老板……雅雯介绍的……郑老板。”刘潇姗愣愣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