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悄然改变(中)
热门推荐: 坐在刘存身边的霍坚一脸苦笑,他知道刘存制定的度量衡新制远比旧有体系先进得多,也精密得多,若是在珠山以及夏河城的各大工坊推广开来,所产生的作用和意义非常巨大。 数月来,作为百业总管的霍坚多次努力进行推广,无奈下面的匠师们观念守旧颇为顽固,勉强推行后,涉及到新旧体系中的诸多复杂换算,使得工作效率不升反降,大家很不适应,霍坚几次努力见效甚微,本打算这两天找个时间向主公刘存汇报此事,看看如何解决为好,没想到雷厉风行的主公已经等不及了。 刘存停顿片刻,再次端起刻度精密的铜尺:“诸位看看,这把铜尺上的十个分米刻度百个厘米刻度和一千个毫米刻度,是如此精确,如此标准,正是有了这把米尺,以及基于这把米尺制造出的三种曲尺和游标卡尺,咱们才有了一系列度量标准和计算公式,才有了重新铸造的标准模具,模具的公差也由原来的三毫米缩小到半毫米,使得五个规格的轴承和十二规格的螺杆螺帽生产,真正拥有了统一而又严格的标准,这么好的度量工具,为什么大家不愿使用?难道只有分成十寸和23厘米的老旧铜尺,比我手上这把精确到毫米的米尺更精密更好用吗?” 望着一个个满脸羞愧的正副总管,刘存不由得叹了口气:“我知道大家有什么想法,也知道新的度量衡制度推广要耗费很大力气和时间,需要说服并耐心教导各大工坊数千名工匠和学徒,还得担心违反朝廷制度,诸如此类等等等等,都是无法回避的困难,可是,一直以来咱们面对的困难还少吗?要不是咱们同心协力,克服一个又一个困难,哪有今天的珠山?哪有诸位手下管理的一个个越来越大朝气蓬勃的工坊?我的看法是,诸位面对的不是什么无法克服的困难,而是无法改变的陈旧观念和懈怠!” 说到这,刘存放下米尺拿起两个小巧玲珑打磨光亮的黄金砝码:“诸位是否记得,这两个5克和2.5克的砝码费了咱们多少心血才造出来?这两个砝码以及盘子里另外五个砝码出现之前,诸位用什么来衡量五铢钱和马蹄金?用粟米啊!大家明知道随着天气的不同和放置时间的长短,导致粟米受潮或者失去水分而变得轻重不一,每次衡量的结果都产生较大误差,如今咱们有了这么好的砝码,这么好的衡具,为什么大家不用?难道咱们精心制作的数百套黄金砝码和衡具,仅用于货物买卖和陶瓷釉料的配比吗?难道诸位不知道这看似简单的几个砝码,足以让咱们各大工坊的制造工艺和产量成倍提高吗?” “在此,我要特别批评造船工坊,作为大型装备制造工坊,你们为何就适应不了1公斤=1000克,1000公斤=1吨的重量定制?汉制1斤=250克这是公认的,咱们也没说抛弃啊!4斤=1公斤=1000克,换算起来不难吧?可你们如今造船,依然顽固地使用1石=120斤来计算船只尺度和容量,然后再用更为复杂的算法,计算不同规格船只每丈能装载多少石,经常是相同的船得出两三种不同的装载结果,这不是扯淡吗?难道1米见方的水=1吨=1000公斤=20石的新制太过复杂了?以咱们如今生产最多的改良海船为例,长25米宽8米高3米,25米乘8米乘3米再除以2,结果就是300立方米,立刻得出海船相当于300吨水的装载量,换算成石再乘以20即可,如此简单明了的计算公式,为何就入不了你们的法眼?难道你们认为我这个主公闲的没事干了,弄出些乌七八糟的东西糊弄你们?或者你们认为自己比谁都聪明?” “主公喜怒啊!” 霍坚一看刘存动了真怒,立刻站起来弯腰规劝,二十余名正副总管连忙站起弯腰鞠躬,一个个早已吓得满头是汗,惶惶不安,坐在刘存另一侧的刘振也给吓得微微颤抖起来。 刘存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摇摇头一屁股坐下,心里不情不愿但还是稳定住情绪:“对不住了各位,我有些激动,大家坐下吧!该说的都说了,有什么困难当面提出来,只要我能解释的,一定给大家解释,能解决的立刻给大家解决,但是,新的度量衡制度必须给我立刻推行下去,刻不容缓!诸位,如今天下大乱,战火四起,说不准哪天就要烧到琅琊,烧到咱们珠山,所以每一天每一个时辰对咱们来说都很宝贵,不抓紧不行啊!” 众人悄悄擦去冷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如何是好,在所有人记忆中,从没见过好脾气的主公发怒,这可是两年多来的第一次啊! 在师傅霍坚的眼神提示下,造船工坊总管祁清缓缓站起,弯着腰垂着脑袋向刘存认错:“主上,属下错了,回头属下立即召集全体匠师,修改所有图纸,重新按照新的度量衡加以标注和计算,并将所有大小船模上标注的数据更正过来,宁愿慢点,也要牢牢记住主上的教诲,严格实施新的度量衡体制!” 刘存的脸色随即好看许多:“很好!这才是我希望看到的积极态度,我知道,新的制度里面有不少地方大家不理解,不习惯,可只要坚持下去,很快就会带来巨大的好处!坐下吧老祁,坐下说话,我还没得感谢你呢。” 众人纷纷抬起头,好奇地打量满脸通红的祁清,最后不约而同望向再次露出熟悉微笑的刘存。 刘存喝下口茶水放下茶杯,提高声音告诉大家:“诸位也许不知道,在半年前的造船会议上,祁总管指出我对本朝造船技术认识上的几个错误,会后送给我五个墨家珍藏的竹简和十几张牛皮卷,看完后我才惊觉自己孤陋寡闻了,此前根本不知道自我大汉武帝开始,已经造出长二十丈高三层能装载千名军士的楼船,更不知道我大汉武帝曾经七次乘坐大船巡视近海,其中两次还是从咱们琅琊港出发的。早在两百多年前,我大汉水军已经开辟了三韩倭国以及远到交趾的航线,不但常年来往,还派出使臣乘坐数艘大海船远航南海,抵达遥远的已程不国(今斯里兰卡)才回来,远在西域更西面的大秦国,也在十余年前派遣船队抵达交州,与我大汉子民展开贸易。” 说到这,口干舌燥的刘存扫视一眼或是惊讶或是若有所悟的众人,颇为自嘲地笑了笑:“之前我总以为咱们琅琊的水军和造船技术很不错了,可看完墨家羊皮卷上的设计图,才知道两百年前大汉20万水军的强大,才发现当时的造船技艺和船只分类已经达到很高的水准,不少地方超出了我的想象,我唯一感到安慰的,也只有尖底福船的独特设计和舵轮的改良,惭愧啊!借此机会,我想对祁总管以及造船工坊的工匠们道个歉,并做出保证:从今天开始,造船工坊的每一项技术改良每一项技术创新,我都会给予重奖,希望你们能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发展壮大,只要对造船有益,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能发展到十个大型船坞和五千工匠更好!因为下去几年,大汉天下很可能战火蔓延越来越乱,咱们琅琊咱们珠山需要加强同辽东三韩东吴交州甚至更远的南洋地区的贸易往来,否则日子不好过。” 祁清激动地站起来表态:“谢主上信任,属下和造船工坊全体同仁定会全力以赴!” 刘存欣慰地点点头,示意祁清和他身后的两名副总管都坐下,随即向与会各大工坊正副总管宣布同样的奖励条件,最后再次强调必须立即实施新的度量衡体系,哪怕为此停工半个月也值得。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二十余名正副总管不管是否愿意,都齐齐站起表示不辜负主上的信任与厚望,回去之后立即贯彻实施。
送走二十余名正副总管,刘存低声向事先不知情的霍坚道个歉,然后拉着霍坚的手并肩走向码头:“先生你说,我是不是急了点?” 霍坚笑了笑,随后有叹了口气:“我能体会主上的急切心情,也看到了实施新的度量衡制度带来的好处,可还是觉得某些方面急不来啊!” “请先生继续说。”刘存谦虚地提出请求。 霍坚遥望阳光下清澈的海面:“主上说的不错,这人啊,确实有种抱残守缺不思进取的惰性,确实难以从心底里抛弃传承千年的习惯,比如新制度中的重量改变方面,大多数人都难以接受,明知道主上的十进制重量计算方式简单明了,还是舍不得一斤十六两的旧制,连我也是反复使用主上的新定制,算了又算了解透彻之后,才明白其中的巨大好处,这才转得过弯来,不过啊,要想在钱币方面进行改革,必须等主上彻底占据青州成为一方霸主之后,还得看到时候的天下大势如何才能定夺,否则恐怕真要落得个朝野声讨万夫所指的逆贼下场了。” 刘存无奈地点点头:“是啊!当初讨论的时候,就连赵先生和韩先生田先生他们都极力反对,要不是先生你和公孙先生支持我,恐怕我还不敢在咱们各大工坊中推行实施,为此我只好暂时放弃大规模改革货币的构想,暂时放弃向外界推广新的度量衡制度,以此换来大家的妥协和支持,避免引发外界的责难和内部的惊慌,唉……每每想起,心中不甘啊!怪不得李斯王莽些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改革者都不得好死。” 霍坚乐了:“主上所倡导的改革,与李斯和王莽截然不同,哪怕目标一样,主上也是一贯保持审时度势稳步缓行的谨慎态度,这两年不都干得挺好吗?之前我本人以及几位先生看不懂主上的诸多改良策略,如今的结果不都证明主上是对的吗?所以啊,主上千万不要灰心,只需假以时日,循序渐进,必能革故鼎新,成就一番伟业。” 刘存还是没霍坚所说的那么乐观,反而寻思自己是不是太着急了:“先生,我今天这脾气是不是有点过了?很担心总管们回去之后心里不好受,无法消除大家的抵触情绪,甚至会适得其反。” “这点主上用不着担心,主公的为人,整个珠山谁不知道?主上为的不是自己,而是大家所有人,只要清楚这点,就不会有人再心生抵触,否则我第一个饶不了他,主上放心吧!” 霍坚说完哈哈一笑,把话题转到正在修筑的枳城上面:“得益于主公设计的滑轮组和移动吊塔,枳城的修筑进度很快,加上咱们直接从垮塌的齐长城中获得足够石料,节省了开山采石的巨大劳力和消耗,唯一的困难就剩下水泥粉和青砖的烧制了。如今看来,这个枳城恐怕是我这辈子干得最为轻松的大型工程了。” “引水渠修筑难度大不大?”刘存问道。 “投入两万人耗费一个半月,快干完了,顺着两条几乎平行的河道修筑城墙,不需要再为护城河伤脑筋,而且修筑灌溉水渠的地段地质不错,很多地方不需要修筑堤坝,省事多了。”霍坚轻松地回答。 刘存考虑片刻:“要不明天你陪我去看看?” 霍坚略微考虑:“好!让田牧那家伙也一起陪主上去吧,要是主上没事的话,我先到各大工坊走一趟,督促推行新的度量衡制度,让各大总管拿出个具体计划和完全实行的日期来,否则不放心啊!” I11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