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早做安排
文帅端起茶碗喝了一口，他的胡乱猜测居然又蒙对了。大疫之年，玉宵门召回俅能，必然是与疫情有关。此时听俅燕回说查出了毒，那此次疫情恐怕就不是人力所能控了。 文帅笑了，自己忙活了一年，从死里逃生到家财万贯，可这一场被‘加了料’的疫情，很可能会把这一年的****运扫得一干二净！ 所有人都看着文帅，曲问兰问道：“相公笑什么？” 文帅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俅姑娘，事情虽然只是初见端倪，但还是早做打算的好。咱们先吃饭，吃饱了再说。” 俅燕回站了起来，欠身道：“是，燕回告退。” 曲问兰上前挽住她，笑道：“俅jiejie不必拘礼，在这里一道吃吧，免得厨下还要另送。” 俅燕回微一犹豫，便也点头答应。 片刻间饭菜送了上来，众人坐定，文帅说道：“桃儿，你也坐。” 桃儿心里不踏实了，相公轻易不会坏规矩，这顿饭吃完，可指不定要说什么了。曲问兰拉她坐下，也知道文帅心里有了主意。 草草吃了饭，收拾了下去。文帅让两个丫头下去，然后说道：“俅姑娘，令尊在大疫之年被召回玉宵门，此事看似巧合，却也不免内有隐情。今日我陪同宋大人去燕回县，亲见一名老妇跌入水中，再未起身。此时方知，那是毒发身亡。此一疫恐会空前绝后。” 俅燕回心中暗惊，她明白文帅的意思，若是玉宵门借机散毒，那以她的医术，断无回天之力！ 文帅看向问兰，笑了笑：“娘子，此间留不得了，你与桃儿，于我胜于性命，我打算将你们托负给哑叔和凝蕊，带上俅姑娘，离开青川。” “那你呢？”除俅燕回外，其余三人同声问道。 文帅笑道：“我不能走，我走就是临阵脱逃，王法不容！你们将银票都兑成现银，我去托陈镖头带人押送。” 端木凝蕊抢先说道：“文哥哥，光是哑叔那里，你前前后后，就给了差不多上万两银票，这要是都兑成了现银，加上你的，得有多重？” 桃儿说道：“至少六千五百斤。” 文帅愣了一下，有那么多么？在心里算了一下，十余万两，还真差不多。 端木凝蕊笑道：“镖车押银，向来按三成计，一千斤的车，最多放三百斤银，上面要安放其他货物。文哥哥，你算算得用多少辆车，那么大一个车队，等着遭劫吧。再者说，你把青川的票号提空了，疫情未起，民乱先至，那岂非更加麻烦？” 文帅知道她在说笑，十余万两，还不至于把票号提空，但押银的事，倒是得再考虑。 曲问兰说道：“晚了，都回房歇吧，明日再议。” 回到卧房，宽衣躺下，曲问兰抱住文帅，轻声说道：“相公说妾身与桃儿，于你胜于性命，反之亦然。相公是堂堂男儿，当做得主，既然已然做了决断，妾身不敢抗命不遵。但为妻要把话说在前头。若相公在此疫中有什么闪失，为妻无论身在何处，都不会苟活于世。” 文帅搂着她宽慰道：“瞧你说的，为夫不过是让你们暂离青川，此疫再大，为夫一不是医官，二不是兵卒，不会有事的。” 曲问兰轻笑，说道：“相公无须为我宽心，相公要把银票尽数兑了，是对天下都没了盼头儿。若疫情蔓延开来，举国无幸存之地，到时钱粮吃紧，手中的银票只怕会变成空有数额的草纸。” 文帅长叹一声，知道她聪明，这种事绝骗不了她，只能实言相告：“娘子，你只记得，为夫命硬，前次在洪路县，便已是死里逃生。无论到了哪里，都要善自珍重。明日我去托付陈镖头，送你们前往中原。每行一处，便兑一成现银，若能换成黄金更好，直至出关。我会告诉他，让他带着所有人的家眷，不要回来了。待此间事了，为夫自会去寻你们。” 曲问兰眼中见泪，泣道：“方伴君侧，又见远行。问兰命苦，还望夫君怜惜，早日寻来。” 东方破晓，文帅悄悄起身，看到桃儿已然打了热水站在一旁，双眼血红，怕是哭了一宿。两个丫头不见人影，想必已被桃儿打发了出去。 文帅走到近前，将她揽入怀中，亲吻宽慰道：“好桃儿，代相公好生照看你家姑娘，相公答应你，定会尽早去寻你们。” 桃儿咬着手帕无声抽泣，哭得浑身颤抖。文帅亲了又亲，吻了又吻，直到她心绪渐趋平静，才放开手。 洗漱过后，文帅去找端木凝蕊。进到房里，看到她已经换上对接短打，腰悬短剑，见文帅进来，用眼色命竹柳出去，然后勾勾手指，示意文帅靠近。 文帅不明所以，走到近前，俯下身看着她，刚想笑，她却伸过头来，在脸侧亲了一下，随后说道：“文哥哥既然主意已定，想必我说什么也是无用的。只盼你好自珍重，今生还有重逢之日。” 文帅愕然用指尖抚着被她亲过的地方，半晌才说道：“答应我，若我无幸，护她们周全。” 端木凝蕊眼中水光一闪，忙转了目光，生硬地答道：“文哥哥放心，只要凝蕊还活着，断不会让两位jiejie受半分委屈。” 门外响起俅燕回的声音：“大人，燕回有下情禀告。” 端木凝蕊应道：“俅jiejie请进来。” 俅燕回走进来，先向文帅欠身施礼，而后走到近前，把一个小包袱递给端木凝蕊，说道：“大小姐，治伤的法子和辅助的方子都在里面，另有一些医方。大小姐千万收好。” 端木凝蕊点头，说道：“多谢俅jiejie，你也要好自珍重。另外，请你照看文哥哥。” 文帅一惊：“俅姑娘不走？为什么？” 俅燕回笑答：“燕回谢大人顾念，然家父音讯全无，燕回岂能远行？此为一也。大人送家人出城，无人敢阻，但大人若是连我这个医者都送走了，怕是无法向宋大人交代吧？此为二也。况且燕回身为医家传人，大难来时若隐遁逃蹿，纵留得命在，也无颜再对世人。燕回虽是一介女流，却也知舍身济世，当仁不让的道理。大人一番好意，燕回心领了。” 文帅点头，她所言在理，而且心志高洁，文帅只能说道：“俅姑娘大义，令人钦佩。” 转而出了宅门，找到虎威镖局。 总镖头接了赵得富的说合之请，正想去见文帅，结果文帅倒先来了，总镖头不胜自喜，连忙请文帅到厅堂奉茶。 文帅本也是想把心里的想法告诉总镖头，就当是报恩吧，至于虎威镖局何去何从，那就随便他们好了。 文帅对总镖头说道：“晚生此来是有事请托陈镖头，不过有些话想与总镖头先说。” 总镖头知道文帅轻易不会开口，但凡开口，必是大事，于是命陪坐的人退下，亲自到门口看了看，然后关了门。 文帅轻声说道：“总镖头知道我请了医仙弟子吧？” 总镖头点头：“知道，有医仙弟子在，当保青川府无虞。” 文帅轻轻摇头，总镖头脸色一变。 文帅低声说道：“我打算安排家人远行，想请陈镖头护送。总镖头，此疫若来，天地变色，你也早做打算。” 总镖头心中直跳，抱拳道：“文老弟！咱们相识日短，但交情颇深。你不妨与我直说，老哥哥虽是个粗人，但也知道轻重缓急，断不会坏了你的谋划。” 文帅沉默了片刻，说道：“医仙不知所踪，怕是已然葬身泽国。俅姑娘验出毒症，却没有把握医治。此毒疫若是蔓延开来，十室九死，钱粮吃紧，恐生民变！” 总镖头脸色煞白，半晌才说道：“以老弟高见，老哥哥我该当如何？” 文帅说道：“带上金银细软，分拨出城，会合之后一路向东，逢县兑银，遇府换金，到余林府贿买关凭，扮作商队出林关，入中原，重开府地，再建镖局。” 总镖头呆呆点头，突然反应过来：“文老弟，你不走？” 文帅苦笑：“我如何走得，我若一道，谁也别想走。总镖头意下如何？” 总镖头点头道：“老弟放心！你救了虎威镖局一门上下的命，老哥哥对天起誓，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定护你家人周全。待来日你来寻时，只问虎威镖局所在便是。” “好。”文帅点头道：“既如此，我便不必再与陈镖头讲了，一切由老哥哥你安排。你先分一拨人，护送我家人出城。明日，你再分一拨人，护送镖局家眷出城，留下最后一拨，我去问问宋大人，他对我不但有知遇之恩，还有同舟之义，若他的家眷也想走，你们带上。” “好，好！”总镖头握住文帅的手，说道：“老弟虽是书生，却有情有义，肝胆照人，老哥哥一切都按你说的去办，你可一定要善自珍重！” 文帅执手起身，退后一步，一躬到地：“老哥哥，拜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