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各有所忧
又过了半个时辰,整个战场的马蹄和厮杀声渐渐消失,在吐谷浑阵前几十步的范围内倒满了不少被箭雨穿心的魏国士兵,期间也夹杂着不少妄图后撤的吐谷浑士兵,经过一个时辰的激战,灰暗的尘土灰尘已经弥漫了整个战场,将双方十多万人马笼罩其中,而最先出击的五千骑兵也已伤亡过半,但仍在尽力坚持。 “大帅!”就在达赤认真聆听着战局变化时,忽然一名浑身是血的传令兵从左边满脸焦急的奔来,驻马后慌忙说道:“大帅不好了,在我军左翼两百步外出现大量魏军骑兵和战车,已将我军左翼的哨骑营击溃,现在正在朝我军快速逼近!” “左翼、战车?”达赤听后皱眉沉思,不知谢弃尘此举究竟是何用意,身旁的拉克什想了一会不知想到了什么,瞬间脸色煞白,结结巴巴地问道:“左翼的每辆魏军战车上是不是载有大黄弩和四名弩兵?” 那名传令兵想了想说道:“魏军的每辆战车上的确有四名士兵,车上没有了往日进攻的长矛和弓箭手,而是一种奇怪的武器,属下没有见过,不知道是不是军师说的大黄弩?” “什么?”饶是达赤身经百战,见惯了生死,此刻听到几百架大黄弩已经在烟尘的掩护下被悄悄运到了自己大军的左翼,也是吓出了一声冷汗,哆哆嗦嗦的说道:“快,快传令全军,立刻朝左翼出击,一定要给我挡住魏军!” “嘭嘭...”达赤声音刚落,震天的闷雷声从左方的烟雾中传出,朝四方散播出去,瞬间将战场上响亮的厮杀之声湮没其中,“咻咻...”的箭矢破空声迅速逼近,达赤听着这死亡之音吓得浑身发抖,身后的士兵也sao乱起来。 “大帅小心!”就在达赤手足无措之时,一名亲兵一跃而起,将达赤从马上扑到地下,感受着头顶掠过的冷风和不断传出的惨叫,达赤将头死死埋在泥土之中。 半刻之后等闷雷声消失,拉克什将达赤从泥土中拉起来,听着魏军近在咫尺的喊杀声和身后人喊马嘶的惨叫,他知道己方这次已经彻底败了,再也顾不得其他,拉起达赤在几百名亲兵的护卫下打马而逃。身后的吐谷浑大军也跟着竞相奔逃,你挤我拥,乱成一片,不少士兵被挤下马背后顷刻间被踩成rou泥。 两日后,凉州城 谢弃尘立在高耸的城墙上,看着城墙上尚未清除地血渍和被战火烧黑的墙体以及排着长队领粥的灾民,心里也是感慨万千。凉州城二十几万军民同心抗敌,被围两个多月而不陷落,大涨魏军士气,给了吐谷浑以沉重打击;前日一战,自己置之死地而后生,将大黄弩安装在战车上,借着扬起漫天尘土的掩护击败了达赤,率军百里追杀,斩首四万余,缴获大批物资,取得了凉州大捷,达赤八万大军死伤大半,仅带三万余人逃窜到了张掖,同张掖的五千守军据城死守待援,这场大胜对士气低迷的魏国将士是一个极大的鼓舞。 但在这辉煌的胜利下也是惨重的代价和累累尸骨,吐谷浑兵进凉州后四处抢掠,给当地的居民造成了巨大损失,凉州城被围时逃进了数万灾民,使得原本就捉襟见肘的粮食更加短缺,在半个多月前就已断粮,当地居民吃光了城中一切可以食用的东西,后来又以草根树皮为食,城中居民个个瘦弱不堪,老弱妇孺饿死数万,虽然顶住了吐谷浑十万大军的数次猛攻,但城中的十万青壮仅余两万人存活。虽然从吐谷浑大营缴获了十多万石粮草,但面对十多万嗷嗷待哺凉州饥民,他也是深感无力。 不久他收到皇上的密诏,要自己击败吐谷浑后回师河套,反攻五原,并集结了几十万大军,妄图一战定山河彻底击败柔然,皇上的计划他也清楚,的确是天衣无缝,若能顺利实施,击败柔然也在旦夕之间,他也上表表示赞同。可按照目前的国势民形,实在不宜在大动干戈,而且柔然在五原、怀朔两地已经集结了十多万兵马,想要拿下也不是易事。可是若不反攻,柔然扼守着进出河套的门户,大峨山和五原的两个重兵集团就像悬在魏国头顶的两柄利剑,谁也不知什么时候会在砍下来,这次上层决策失误已经让魏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现在好不容易扳回了局势,若是不趁多伦病亡、柔然暂时sao乱的时机果断出击,那么等柔然喘过气来,在想打败柔然就更加艰难,唯有紧咬牙关、才能一劳永逸,而且柔然给了魏国沉重的打击,让魏国朝野上下丢尽了颜面,若是不能打败柔然找回颜面必为后世耻笑,经过深思后他也上表表示赞同。 可看着城下身心瘦弱、满脸饥色、衣衫残破的凉州灾民,若是不赈济,大战开始,这些饥民不知有多少能熬过这个冬天。“荣光哪知身后事,一将功成万骨枯!”作为一个将军,他以破击强敌、斩将立功为最大荣耀。知道战争的残酷,见惯了战场上的厮杀,也十分享受得胜还朝时万众欢腾的情景,可是面对昔日沃野与今日凉州,他明白了这枯萎的万骨中不止有战场上的将士,更多地是在战火中无辜的灾民。 这次魏国本就没有做好打国战的准备,是勉力而战。若是再打下去,不知天下还会有多少个凉州,多少个沃野,纵使最后取胜也是饿殍遍野,不由得扪心自问:“为了朝廷的名誉与君臣的面子,这么做真的对吗?” 半刻钟后,谢弃尘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仿佛下了什么决定一般,一脸刚毅的朝大营走去。 四日后可汗王庭 可汗王帐内,金蚕子躬身立在卧榻边,向大檀可汗汇报凉州之役的经过,大致汇报完整个过程后金蚕子满脸焦急的说道:“大汗,达赤惨败凉州城下,兵马损失大半,士气低落,正困守张掖,已经给臣发了好几道求援急信,若是我们仍不发兵,达赤恐怕撑不了多久,若是吐谷浑战败,对我军的士气也是一个极大的打击。眼下局势已经危急万分,还请大汗早作决断啊!”从谢弃尘兵进凉州后,达赤就来信要大檀可汗出兵沃野,被大檀可汗以服丧为名拒绝了,兵败凉州后,一连发了三道求援急信,就连金蚕子也坐不住了,不得不来恳求大檀可汗出兵救援。
“哼!”大檀可汗听后冷哼一声,不屑的说道:“达赤这个蠢货,鼠目寸光,残暴不仁,手握十万精锐战骑,之前借着多伦的威名捞了不少便宜,没想到竟然如此不堪一击,还有脸来求本汗出兵解围,这样的盟友留之何用,被谢弃尘灭了也好,省的拖我们的后腿!”或许由于动作过于剧烈,又“咳、咳...”的咳嗽起来。一边的茯苓连忙走过去,给大檀可汗抚胸拍背。 “大汗!”等大檀可汗缓和过来后,金蚕子继续说道:“虽然达赤无能,但多伦殿下病逝已经给我柔然的军心士气有了极大的影响,若是坐视盟友被魏国消灭而无动于衷,一则对军心士气更加不利,另则也会对我柔然的声名造成不利的影响,让其他盟友寒心,还请大汗三思啊!” “丞相!”大檀可汗听到这面色不善的看了金蚕子一眼,冷声说道:“你的意思是本汗昏聩无能吗?”说完死死地盯着金蚕子,仿佛要将他看穿一般。 “大汗!”金蚕子听到大檀可汗的质问顿时心里一慌,连忙跪下辩解道:“臣绝对没有这个意思,臣对大汗的忠心日月可见,请大汗明察啊!”作为一个老资深的政治人物,他自然之道一个君主在重病近亡时脾气是善变的,猜忌心也最重,大檀可汗如此质问他是从来没有过的,让心心里震撼不已,感受着大檀可汗那凌厉的眼神,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丞相,你起来吧!”过了一会,大檀可汗脸色缓和了过来,语气也温顺许多,等金蚕子起来后,大檀可汗吩咐道:“你告诉达赤,现在柔然正在为多伦举丧,就是天塌下来,也绝不许任何人出战,让他在撑半个月,等多伦丧期满后,本汗自会出兵为他解围。” “臣,遵旨!”看大檀可汗那坚定的神色,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起身向外走去。走到大帐外,看着远处高大的灵堂与在寒风中飘舞的白帆,一股不祥的预感从心中窜起,喃喃自语道:“多伦殿下,如果你真的在天有灵,就请保佑柔然安全渡过此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