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多伦远行
多伦闻言面色一滞，道：“我此生都再不会去五凤谷了，而且这次，我也不准备去魏国了！” 社伦闻言一松，道：“既如此，我建议你去趟敕勒，敕勒在我柔然以北，实力不弱，若与魏国结盟，在我们与魏军激战正酣之际突袭我王庭，那就真的危险了；你既然无事，可以去敕勒打探一下他们的动静。” 多伦笑道：“你啊，真是三句不离军务！”看社伦又要说，忙道：“我答应你，去敕勒看看！” 社伦又道：“那你准备让谁跟你一起外出！” 多伦道：“也术跟乌恩吧，他们跟了我许久，用着也方便！” 社伦道：“乌恩可以，也术心思缜密，做护卫可惜了，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你把他给我吧，我会放他到军中为将。”他如此说，是安慰多伦，也术功利心太重，他觉得不适合做护卫。 “好吧，我把他让给你！”多伦不知社伦所想，也没有拒绝。 社伦又道：“那你把戈本带上吧，顺便了解一下，看能不能入你之眼，既然我们打算对他委以重任，自然要做到十分了解！” 多伦奇道：“戈本，他在王庭吗？” 社伦道：“他是龟兹人，我不放心，试探了他一下，把他贬到了长公主身边做护卫！”说完把沃野之事说了一遍。 多伦道：“你呀你，还是改不了这噬杀的毛病，怪不得菁菁说你人性！” 社伦道：“你若能有我一半，恐怕此刻我们就不是在这里饮酒，而是在平城皇宫之中庆贺大捷！” 多伦闻言没有说话，虽然他知道社伦杀平民之事有道理，但他却不认同，盛乐之败，他心中明了，绝非自己不够冷血之故。不过二人各有自己的带兵之法，他也不做干涉。 片刻之后，社伦又道：“多伦，你能忘掉花木兰吗？” 多伦端着酒杯的手一停，随即一饮而尽，道：“我已经答应赫红，回来之后给他一个交代！” 社伦点头，道：“这就好！” 多伦道：“社伦，我真想看看，当我们的冷面将军将来遇到爱情时会是何种模样！” 社伦饮了一杯，道：“若爱情如此乱人心智，那我宁愿终身不娶！” “再说吧！”多伦说完，二人又碰了一杯，月色祥和，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二人不知饮了多少酒，真正放松下来，各个喝的烂醉如泥。 “呜呜…”第二日卯时，响亮的军号声打破了凌晨的宁静，这处简陋的军营重新恢复了生机，那些肢体不全的士兵，快速跑出营帐，不能走的就互相搀扶着聚集在帅帐面前，按军阵列队。这一次，没有人缺席，站不住的就拄着棍支撑身体，因为他们知道，这应该是他们此生最后一次列阵了。 被军号惊醒的多伦，站在帐外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心头越发感动，魏军能够砍掉他们的肢体，却无法砍掉他们那颗对荣誉的向往之心。 “我们是…”列好阵后，只闻后方传来一声呼喝，抬眼望去，一名银盔银甲的将军迈着坚定的步伐阔步走来。 众人一起高呼道：“战无不胜的西域铁骑！” “我们要…” “杀回中原，报仇雪耻！” “杀回中原，报仇雪耻！” ………………………………… 他们虽没有兵器、没有盔甲、没有战马，就连衬衣也是残破脏污不堪，但他们各个精神抖擞、斗志昂扬，满是期待的凝望着他们的主帅，用发自内心的呼号向世人宣布，他们不是残兵败将，曾经那支战无不胜的西域铁骑，并没有被打垮，它又重新复活了。 多伦眼眶再度湿润起来，几滴热泪涌出，片刻之后，随众人一起，举起右臂高喝道：“杀回中原，报仇雪耻！”、“杀回中原，报仇雪耻！”心间暗道：“多伦啊多伦，这些肢体不全的将士尚且想报仇雪耻，你一个堂堂七尺男儿，难道就没有半点羞耻之心吗？” 待到辰时，西域军用过早饭，如来时一般，或骑马、或坐车，缓缓走出营门，只不过相较来时，他们的阵型更加齐整，斗志更加昂扬，再不是来时那般垂头丧气，再不是那般散漫无形。 在营门口，社伦正在与多伦道别，道：“我会好好带兵，在西域等你归来！” 多伦给了他一拳，道：“你这个都督，从今以后终于可以加个大字了！”社伦取代多伦，被封为西域大都督，多伦此言，倒也不假。 社伦看着他，认真道：“我倒是很希望，以后你能亲自给我加上这个大字！”能给他加上大字的，唯有柔然可汗，他如此说，就是要多伦重树斗志，成为下一任可汗。 “好兄弟！”多伦给了她一个拥抱，道：“等我找到答案，就立刻去西域找你们！” 社伦亦道：“我等着你！” 二人分开，多伦对也术道：“也术，从今以后，你不再是我的卫队长了，而是西域军的一名千夫长，好好带兵，千万不要给我丢人！” 也术道：“殿下放心，我不会弱了您的名头！” 社伦又对一旁的戈本和乌恩叮嘱道：“你们两个，一定要保护好多伦殿下的安全，若出意外，就提头来见！” 乌恩笑道：“大都督放心，少了根头发，你拿我是问！” 戈本却没有如乌恩那般欢笑，满是认真道：“纵使我死，也不会让殿下有丝毫意外！”上次社伦差点将他处斩，让他一直心有芥蒂。 “不！”社伦拍了拍他的肩膀，认真道：“你们谁都不能出意外，安全回来，因为我要重用你！我会挑好兵士，重组狼营，待你归来，就是狼营之主，以后西域军中，会有一个军团叫戈本军团！” “都督！”戈本闻言满是震惊，万万没想到社伦会如此说。 社伦道：“上次在沃野城外，我并不是真的想要杀你，而是因为我想重用你，只是因为你是龟兹人，我不太放心，因此试探你一下，希望你不要记恨于我！” 戈本闻言心下感动，跪下道：“末将不敢，谢大都督提携！” 多伦将他拉起，越看越满意，感慨道：“多少年了，我西域军中终于有了龟兹人的军团，当年我下令屠城，确实有点年少气盛了，那么多平民，又有何辜，竟被我冤杀。” “殿下！”听闻多伦为屠城之事道歉，戈本心下感动不已，竟也涌出几滴热泪。 “好了！”多伦道：“从今以后，希望无论是龟兹、还是高昌、还是大宛，我们都能亲如一家，用我们手中的刀枪，共同保卫西域这个大家！” 戈本道：“嗯，从今以后，亲如一家！”这一刻，他决定忘记自己曾经的身份，忘记心中的仇恨，做一个真正的戈本。 多伦一直目送西域军离去，待所有人消失在视野之后，又看向不远处的王庭大帐，民众依旧如往常般忙碌，一切如旧，他心下暗叹一声，对身后二人道：“我们也走吧！”说完翻身上马，朝远处疾奔。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有人知道他们何时回来，从此以后，他消失在了战场之上，武川盛乐的滚滚烽烟中，再也不会出现多伦这个人。 在多伦远行之际，拓跋焘也在群臣的恭送下率五千禁卫军出平城往盛乐而去，在沃野，拖把云与张佑也接到圣旨，旋即快马加鞭往盛乐而去。当日黄昏，拓跋焘赶到盛乐，第二日，张佑至，长孙翰分出的一万骑也赶到盛乐，第三日，拓跋云至，至此，拓跋焘为盛乐会战的诸军将领皆已到达，魏军有骑兵四万，龙骧军一万，禁卫军五千，步兵一万，共六万五千人。 犒赏三军之后，盛乐城外军营内从早到晚喊杀声不停，拓跋焘御驾亲征，吃住在军营，与将士一同训练，同甘共苦令军心大振，纵然苦累，却无一人抱怨，各个摩拳擦掌，为秋后大战做准备。 也是在多伦远行的这一日下午，奔驰了一天一夜的值星官到达武川城内，在中军大帐向金蚕子、吴缇及诸军将领宣布了王庭诏命： “受命于天，可汗诏曰。柔然昆莫多伦，大意轻敌，致使西域军惨败盛乐；今特革去兵马大元帅西域大都督及昆莫之职，任命大王子吴缇为兵马大元帅，赐大元帅印，金蚕子为军师，统兵十八万，南下伐魏，生死存亡，在此一战；望诸军将领，奋勇杀敌，现我柔然入主中原之百年宏愿。钦此！” 吴缇闻言一喜，道：“儿臣接旨，万岁万万岁！”金蚕子却没有吴缇那般轻松，神色间尽是忧色。 宣完旨后，值星官道：“下臣恭贺殿下，请接帅印！” 吴缇恭敬接过，寒暄几句，待值星官走后，看金蚕子满脸忧色，吴缇奇道：“丞相，我们现在手握十八万大军，足以一举荡平魏国，你为何如此忧虑？” 金蚕子道：“你再仔细看看这份诏书！” 吴缇又看了一遍，道：“没有什么不妥！” 金蚕子指着上面的“生死存亡，在此一战”道：“这八个字，你没觉得奇怪吗？”随即解释道：“以我柔然如今实力，纵使我们此番战败，也不至于到生死存亡的地步，可诏命上却写了这八个字，显然这是大汗在告诫我们，这次盛乐战败的责任他全部推给了多伦，若是我们不能取胜，那就是“生死存亡”了。” 吴缇闻言一惊，脸上喜色尽失，道：“丞相，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们不能取胜，那父汗就会…” 金蚕子点点头，道：“胜则五鼎食，败则五鼎烹，这一战，我们绝不能失败。”随即安慰道：“你也不要害怕，好好准备一下，待秋后十八万大军到齐，发兵南下，定能马到功成！” 随即，二人不敢懈怠，派出斥候侦察地形，探查魏军情报，制定行军路线与作战策略，战争的阴云在盛乐上空再度云集，且比上次更加猛烈，更加阴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