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烽火温情
这让星韵尴尬无比，一年的相处他对拓跋焘也基本了解，虽然他对二人宠爱，但若是恃宠而骄、不知轻重，那也定会让他十分厌烦，就再不会有宽容，这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情景。 转身对躲在身后的拓跋跃怒骂道：“你个死孩子，怎么能在父皇的衣服上擦鼻涕呢？”可是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小家伙已经溜到了拓跋焘身后，躲在他的红色大氅之下，露出小脑袋冲王星韵得以一笑后又缩了回去。 “这…”拿着沾着鼻涕的龙袍，星韵亦是不知所措，对拓跋焘道：“陛下，我去给你换一件。” “不用了！”拓跋焘却是毫不在意，笑道：“沾了跃儿的鼻涕，有了她的气息她才愿意与我亲近，你说是不是啊，跃儿！”边说边把她从身后揪出，再次伶了起来。 “嗯，是的！”拓跋跃肯定的点了点头，那模样，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星韵埋怨道：“你啊，也不要把她给宠坏了，要不然不知一点礼法，没轻没重的，将来还不知要惹多大祸呢。” 拓跋焘却是毫不在意道：“朕的女儿，朕不宠谁宠，就是将来惹了天大的祸，朕也替她担着。” 星韵见此也不再说些什么，虽然拓跋焘现在如此说，可她也不敢把此事当真，并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管教管教。对拓跋跃道：“跃儿，快下来吧，你父皇累了一天了，换身衣服我们要吃饭了。”边说边把她接下放在地上不再管她，随即和两名宫女一起给拓跋焘换起了衣服。 边换衣服边问道：“今天的战事还顺利吗？” 拓跋焘想了想道：“还行吧！”说完之后便没了下文。星韵也不再追问，她知道，他所谓的还行就是不顺利，甚至可以说，有点糟糕。 三人欢快的吃晚饭，又陪拓跋跃玩了一会，待到亥时，二人才安歇就寝。 从躺在床上的那一刻起，拓跋焘就没有说一句话，直到半个时辰以后才长长叹了口气，道：“星韵，你知道吗，今日，我有点害怕了。我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再险恶的局势，再凶狠的敌人我都见过，可是我从来没有怕过。只有今天，当龙骧军与西域军在城外血战时，看着我引以为傲的龙骧军逐渐不支有了败相时，那一刻，我真的感到怕了。” “不是说多伦被你打退了吗？”星韵虽然惊奇但语气依旧十分平淡，仿佛在问一件毫不关己的事情一般，她知道，此刻他的心中有些惶恐，一点点的波动都能让他心绪难平，唯有平静才能让他那颗躁动的心安静下来。 “他不是被我打退的，他是自己主动撤退的。今日局势真的是好险啊，只要多伦再有两万兵力，不，哪怕只有一万，他就敢冲过来跟我决战。对阵三万西域军，我还能有五成胜算，若是四万西域军齐至，我必败无疑。 也就是说，如果多伦今日带了四万兵马前来，那我的龙骧军现在就已经全军覆没了，如果龙骧军全军覆没，盛乐之战还未打，我们就输了，我现在想想都有些后怕。” 她闻言没有再说安慰鼓励的话语，轻轻靠过去，趴在他的胸膛之上，听着那强有力的心跳，轻轻的闭上眼。 从他今日神色，就知道危机已经过去，多伦不会再有第二次这样的机会，魏国也不会再有第二次这样的危机。她现在只是需要做一个聆听者，听他说一说心里的苦，心里的难。正如他接自己进宫时所言，皇帝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也需要一个能够说说心里话的人。 直到一刻钟后，听着头顶传来的那沉闷的呼吸声，她才轻轻抬起，托起额头静静观察着这个他所爱的男人。看着他那连睡觉都难以松开的额头，心中也是万分心疼。现在的局势，她也清楚，盛乐之战一旦失败，魏国就灭亡就在顷刻之间，这个男人，压力太大了。 她无法在战场上帮他杀敌，也不能在排兵布阵上给他建议，只能用自己的方式，来抚慰他那颗惊恐的心。只要魏国没有倒下，只要他还活着，她就会坚定的站在他的身后，永远支持他。 只是二人不知道的是，在百里之外的盛乐，刚刚从平城返回，那个给她心爱男人造成巨大压力的柔然统帅，此刻亦是思绪不定、难以做决，紧皱着眉头，静静的站立在地图前，一言不发。 第二日巳时，就在柔魏两国为盛乐之战而紧锣密鼓准备着之时，在数千里之外的青海高原也并不安宁。伏矣城以东二十里的吐军大营内，吐军正推着橦车扛着云梯进行攻坚训练。只有在西南一脚，才有数千名吐军排着紧密阵型，手执长枪，腰胯弯刀进行着快捷但步速均匀的冲锋训练。而在这些骑兵一边，一名金盔金甲的吐谷浑将领正在亲自督导，时不时对众人解说一二。 这名将领正是吐谷浑驸马，也是吐军兵马大元帅戟达，在沃野见识过西域军的精悍后，他就知道想要夺回西域，就必须有一支能够与西域军相抗衡的骑兵力量。因此，从张掖撤军后，他就将西域军的犀利向吐延可汗作了汇报，并请求编练新军，以便在将来的战争中抗衡西域军。吐延可汗允准，并赐军号飞鹰骑，让戟达负责编练。 可虽获允准，但吐谷浑地寡民贫，根本无力支撑，一年下来才装备了六千飞鹰骑。戟达也知道仅靠吐谷浑是养不起飞鹰骑的，于是便把目光投向了周边，西域军虽大批抽调，魏军也是损失惨重，不复当年之威勇，但他一直希望魏国与柔然的战事越来越惨烈才好，自然不会此时参与进去。那么他就只能把目光投向刘宋，最后把目标选在了川蜀。 宋军软弱，且没有强悍骑兵，虽然装备强于吐谷浑，但多是步兵，机动性太差，不会有大威胁，而且自己打刘宋也可间接给魏军减轻压力，以便拓跋焘能够抽调更多的兵力与柔然大战。如此一箭双雕之事，他自是不会错过。对川蜀的前期侦查工作已经展开，只等天气回暖，他就会出兵给宋军雷霆一击。 不多时，一名骑兵疾驶入营，待到戟达跟前，从马上跃下单膝跪地道：“启禀元帅，盛乐军报！” “西域军奔袭盛乐，盛乐现已易主！”看到这则消息，戟达不由得脸上喜色更浓，多伦拿下了盛乐，定会引起一场决定国运的生死大战，想要使双方拼的惨烈那就要让他们聚集更多的兵力，原本，他打算在开春之后再共打刘宋，现在看来，是必须要提前了。吩咐副将继续训练外，纵马出营直奔王庭大帐而去。 两个时辰后，经过一阵商议，王庭发出军令，命在西域与凉州前线布防的四万吐军悉数南撤，同时从王庭抽调两万兵马，汇集六万大军南下，进逼蜀中。 未时末，戟达从王庭大帐出来后没有回营，而是径直回了自己的驸马府，初一回营，就看到大帐左侧床边沙宛公主那满是伤感的脸。下马后把马交给安合，走到账内，此时沙宛公主也慢慢走到门口，看着戟达的脸满是不舍。 见他如此模样，戟达不由得满是困惑，牵着她的手坐下来温声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沙宛笑着摇摇头道：“老人说，女人有了孩子后多少会有几分伤感，以前我还不信，现在我也终于感受到了，你安心出征，不用担心我。” 戟达奇道：“你怎么知道要打仗了呢？” “刚刚我在母妃那里，听侍女说你从军营回来了，然后有很多文臣武将都被召集到大帐议事，我就猜测可能就是有战事了。而且我也在想，如果真的要打仗了，你一定不会回军营而是先回家，现在你回来了，这不就说明你马上就要出征了吗。” 听完沙宛的解说后，看着她已经明显隆起的腹部，戟达心间莫名一酸，从故国被多伦所灭之后，他就一直为打回西域恢复故国而奋斗，为此他在吐谷浑隐忍待机，凡是能够上位的机会他都不放过，后来发现沙宛公主衷情自己后就顺而逢迎，很快成为了吐谷浑的准驸马，并在她的帮助下成为兵马大元帅，然后在去年六月份与魏廷达成和议后与公主成亲，正式跻身吐谷浑高层之中。 为了尽快掌握大军，婚后他大多时间都待在军营中，很少回家，也忽略了自己的妻子，就连她怀孕后亦没有多大改变。沙宛的意思他很清楚，也让他意识到这个自己曾经的上位棋子，不仅仅是一件军功和一个阴谋，而是一个有血有rou、需要人疼人爱而且怀着自己孩子的女人。 将她搂在怀中轻声道：“对不起，这段日子，苦了你了。” “没关系，我知道你志向远大，父汗总说男子汉大丈夫，当以国事为重，我不会托你的后腿的。” “你放心吧，这次出征，我暂时不会去，现在天气寒冷，作战消耗太大，今日定下的战略决策是引而不发，只是为了给魏军减轻压力，所以我不会走。而且，我说过要亲眼看着我们的孩子出世，就一定会做到。而且现在飞鹰骑训练的也差不多了，我以后会多抽些时间陪你，而不会再一直待在军营。” “嗯！”她轻轻点了点头，积压在心头大半年的阴云从心间驱散，那种久违的幸福感再度涌上心头，泪珠从他那白皙的脸庞滑落，滴洒在他的衣襟之上。 与此同时经过多日奔波的吴缇也终于回到了可汗王庭，见到儿子平安归来，且得知多伦已经拿下盛乐后，大檀可汗心情极好，看到多伦的信后当即任命吴缇为军前主将，三日后率兵七万攻打武川，增援盛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