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学 - 仙侠小说 - 新笑傲之觉悟在线阅读 - 第一百一十五章 抓绑

第一百一十五章 抓绑

    四日后王府

    令狐冲回到王元霸府中,将养了数日,这才渐渐康复,岳不群夫妇听说他是和无赖痞子赌输了打架,心中甚是气恼,也不来看他。到第五日上,王仲强的小儿子王家驹兴冲冲的走进房来,说道:“令狐大哥,我今日给你出了一口恶气。那日打你的七个无赖,我都已找了来,狠狠的给抽了一顿鞭子。”

    令狐冲对这件事其实并不介怀,淡淡的道:“那也不必了。那日是我喝醉了酒,本来是我的不是。”王家驹道:“那怎么成?你是我家的客人,不看僧面看佛面,我金刀王家的客人,怎能在洛阳城中教人打了不找回场子?这口气若是不出,人家还能把我金刀王家瞧在眼里么?”

    他左一个“金刀王家”,右一个“金刀王家”,倒似“金刀王家”乃是武林中权势薰天的大豪门一般。

    令狐冲内心深处,对“金刀王家”实在颇有反感,这几日心中不快,忍不住脱口而出的说道:“对付几个流氓混混,原是用得着金刀王家?”他话一出口,已然后悔,正想致歉,王家驹已然将脸沉了下来自道:“令狐兄,你这是什么话?那日若不是我和哥哥用马鞭子赶散了这七个流氓混混,你今日的性命还在么?”令狐冲淡淡一笑,道:“原要多谢两位的救命之恩。”王家驹听他语气,知他说的乃是反话,更是有气,大声道:“你是华山派掌门大弟子,连洛阳城中几个流氓混混也对付不了,嘿嘿,旁人不知,岂不是要说你浪得虚名?”

    令狐冲百无聊赖,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说道:“我虚名也没有,‘浪得虚名’四字,却也谈不上了。”便在这时,只听得窗外有人说道:“兄弟,你和令狐兄在说些什么?”门帷一掀,走进一个人来,却是王仲强的长子王家骏。王家驹气愤愤的道:“哥哥,我好意替他出气,将那七个痞子找齐了,每个人狠狠给抽了一顿鞭子—不料——不料这位令狐大侠却怪我多事呢。”王家骏道:“兄弟,你有所不知,适才我听得岳师妹说道,这位令狐兄真人不露相,那日在药王庙前,以一柄长剑,只是一招便剌瞎了一十五位一流高手的双眼,当真是剑术如神,天下罕有,哈哈!”他最后哈哈一笑,笑得颇为轻浮,显然是对岳灵珊之言,全然不信。王家驹跟着也是哈哈一笑,道:“想来那一十五位一流高手,比之咱们洛阳城中的流氓,武艺却还差了这么老大一截,哈哈,哈哈!”令狐冲也不动怒,嘻嘻一笑,抱住了自己右膝,轻轻的摇幌,竟是半点也没将王氏兄弟瞧在眼里。

    王家骏这一次乃是奉了伯父和父亲之命,前来盘问令狐冲。王伯奋、仲强兄弟本来叫他善言套问,不可得罪了客人,但他见令狐冲神情傲慢,渐渐的气往上冲,说道:“令狐兄,小弟有一事请教。”声音说得甚响。令狐冲道:“不敢。”王家骏道:“听平之表弟言道,我姑丈姑母逝世之时,就只令狐兄一人在他二位身畔送终。”令狐冲道:“正是。”王家骏道:“我姑丈姑母的遗言,是令狐兄带给了我平之表弟?”令狐冲道:“不错。”王家骏道:“那么我姑丈的辟邪剑谱呢?”

    令狐冲一听,霍地站了起来,大声道:“你说什么?”王家骏防他暴起动手,向后退了一步,道:“我姑丈有一部辟邪剑谱,托你交给平之表弟,怎地你至今仍未交出?”令狐冲听他信口诬蔑,只气得全身发抖,颤声道:“谁——谁说有一部辟——辟邪剑谱,托——托——托我交给林师弟?”王家骏笑道:“倘若并无其事,你又何必作贼心虚,说起话来也是胆战心惊?”令狐冲强抑怒气,说道:“两位王兄,令狐冲在府上是客,你说这等话,是令祖、令尊之意,还是两位自己的意思?”

    王家骏道:“我不过随口问问,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跟我爷爷、爹爹可全不相干。不过福州林家的辟邪剑法威震天下,武林中众所知闻,突然之间,林姑丈逝世,他随身珍藏的辟邪剑谱又不知去向,我们既是至亲,自不免要查问查问。”令狐冲道:“是小林子叫你问的,是不是?他自己为什么不来问我?”

    王家驹嘿嘿嘿的笑了三声,道:“平之表弟是你师弟,他又怎敢开口问你?”其实林平之从未向王氏兄弟提及过辟邪剑谱之事,王家驹这么说,可教令狐冲心中对林平之又多了一层芥蒂。他冷笑道:“既有你洛阳金刀王家撑腰,你们现下可以一起逼问我啦。劳驾去叫他来吧。”王家骏道:“阁下是我家客人,‘逼问’二字,那是担当不起。我兄弟只是心怀好奇,这么问上一句,令狐兄肯答固然甚好,不肯答呢,我们也是无法可施。”令狐冲点头道:“我不肯答,你们无法可施,这就请吧!”

    王氏兄弟面面相觑,没料到他干净爽快,一句话就将门封住了。王家驹咳嗽一声,另找话头道:“令狐兄,你一剑剌瞎了一十五位高手的双眼,这手剑招如此神奇,多半是从辟邪剑谱中新学来的吧?”

    令狐冲大吃一惊,全身登时出了一阵冷汗,双手忍不住发颤,心下一片雪亮:“师父师娘和众师弟师妹不感激我救了他们性命,反而人人大有疑忌之意,我始终不明白是何缘故。原来如此,原来他们都认定我吞没了林震南的辟邪剑谱。他们既是从来没见过独孤九剑,我又不肯泄露风太叔师祖传剑的秘密,眼见我在思过崖上住了数月,突然之间,剑术大进,连剑宗封不平那样的高手都敌我不过,若不是从辟邪剑谱中学到了奇妙高招,这剑法又从何处学来?风太师叔祖传剑之事太过突兀,无人能料想得到,而林震南夫妇逝世之时又只我一人在侧,人人都会猜想,那部武林高手大生觊觎之心的辟邪剑谱,必定是落入了我的手中。旁人这般猜想,并不希奇,只是师父师母一手抚养我长大,师妹和我朝夕与共,情若兄妹,我令狐冲是何等样人,居然也信我不过。嘿嘿,可真是将人瞧得小了!”

    他思念及此,脸上自然而然露出了愤慨不平之意。王家驹甚为得意道:“我一句话猜对了,是不是?那辟邪剑谱呢?我们也不想瞧你的,只是物归原主,你将剑谱还了给林家表弟,也就是啦。”令狐冲摇头道:“我从来没见过甚么辟邪剑谱。林总镖头夫妇曾先后为青城派和塞北明驼木高峰所擒,他身上若是有甚么剑谱,旁人早已搜了出来。”王家骏道:“照啊,那辟邪剑谱何等宝贵,我姑丈姑母怎会随身携带?自然是藏在一个万分隐秘的所在。他们临死之时,不忍剑谱就此湮没,这才请你转告平之表弟,那知道——那知道——嘿嘿!”王家驹道:“那知道你悄悄去找了出来,据为己有。”令狐冲越听越是恼怒,本来不欲多辩,只是此事关连太过重大,不能蒙此污名,说道:“林总镖头倘若真有这么一部神妙剑谱,他自己该当无敌于当世了,怎么连几个青城派的弟子也敌不过,竟然为他们所擒?”

    王家驹道:“这个——这个——”一时张口结舌,无言以对。王家骏却是个能言善辩之士,说道:“天下之事,无独有偶。令狐兄学会了辟邪剑法,招法通神,可是连几个流氓地痞也敌不过,竟然为他们所擒,那是什么缘故?哈哈,这叫做真人不露相,示人以不解。可惜哪,令狐兄,你做得未免也太过份了一些,堂堂一名华山派的掌门大弟子,给洛阳城几个流氓打得毫无招架之力,这番做作,任何人也难以相信。既是绝不可信,其中自然有诈。令狐兄,我劝你还是认了吧!”

    按着令狐冲平日的性子,早就反唇相讥,只是此事太也凑巧,自己身处嫌疑之地,什么“金刀王家”什么王氏兄弟,他可半点也没放在心中,却不能让师父、师娘、师妹三人对自己起了疑忌之心,当即庄容说道:“令狐冲生平从未见过什么辟邪剑法。福州林总镖头的遗言,我也已一字不漏的传话给了林师弟知晓。令狐冲若有欺骗隐瞒之事,罪该万死,不容于天地之间。”说着叉手而立,神色凛然。

    王家骏微笑道:“这等关涉武林秘笈的大事,假使随口发了一个誓,便能遮掩了过去,令狐兄未免把人都当作傻子啦。”令狐冲强忍怒气,道:“依你说该当如何?”王家驹道:“我兄弟斗胆,要在令狐兄身边搜上一搜。”他顿了一顿,笑嘻嘻的道:“就算那日令狐兄给那七个流氓擒住了,动弹不得,他们也会在你身上里里外外的大搜一阵。”令狐冲冷笑道:“你们要在我身上搜检,哼!当我令狐冲是小贼办么?”王家骏道:“不敢!令狐兄既说未取辟邪剑谱,又何必怕人搜检?搜上一搜,身上并无剑谱,从此洗脱了嫌疑,岂不是好?”令狐冲点头道:“好!你去叫林师弟和岳师妹来,好让他二人作了个证人。”

    王家骏生怕自己一走开,兄弟落了单,立刻便被令狐冲所乘,若二人同去,他自然会将辟邪剑谱收了起来,再也搜检不到,说道:“要搜便搜,令狐兄若非心虚,又何必如此诸多推搪?”令狐冲心想:“我若是容你们搜查身子,只不过要在师父、师娘、师妹三人面前证明自己清白,你二人信得过我也好,信不过也好,令狐冲理会作甚?小师妹若不在场,岂容你二人的兽爪子碰一碰我的身子。”当下缓缓摇头,道:“凭你二位,只怕还不配搜查我令狐冲!”

    王氏兄弟越是见他不让搜检,越是认定他身上藏了辟邪剑谱,一来要在伯父与父亲面前领功,二来素闻辟邪剑法好生厉害,这剑谱既是自己兄弟搜查出来,林表弟不能不借给自己兄弟阅看。王家骏向兄弟使个眼色,说道:“令狐兄,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大家伤了感情,却没什么好看。”两兄弟一面说,一面逼将过来。王家驹挺起胸膛,直挺过去,令狐冲伸手一挡,王家驹大声道:“啊哟,你打人么?”刁住他手腕,往下便是一压。他生怕令狐冲学会辟邪剑谱后,当真剑法了得,自己兄弟非其之敌,是以这一刁一压,使上了家传的擒拿手法,更是连上了十成力道。

    令狐冲临敌应变的经验极是丰富,一见他挺胸上前,便知他不怀好意,右手这一挡,原是藏了不少后着,给对方刁住手腕,本当转臂斜切,转守为攻,岂知自己内力全失之后,虽是照旧转臂,却发不出半点力道,只听得喀喇一声响,右臂关节中一麻,手肘已然被他压断,这才觉得彻骨之痛。

    王家驹下手极是狠辣,一压断令狐冲右臂,跟一抓一扭,将他左臂齐肩的关节拉脱了臼,说道:“哥哥,快搜!”王家骏伸出左腿,拦在令狐冲双腿之前,防他飞腿伤人,伸手到他怀中,将各种零星物事一件件的掏了出来。突然之间,摸到一本薄薄的书册,当即取出。二人同声欢叫:“在这里啦,在这里啦,搜到了林姑丈的辟邪剑谱。”

    王家骏、王家驹忙不迭的揭开那本册子,只见第一页上写着“笑傲江湖之曲”六个篆字。王氏兄弟只是粗通文墨,这六个字若是楷书,倒也认得,一书作篆体,那便一个也不识得了。再翻遇十页,但见一个个的均是奇文怪字,他二人不知这是瑶琴之谱,心中既已认定是辟邪剑谱,自是更无怀疑,大叫:“辟邪剑谱,辟邪剑谱!”王家骏道:“给爹爹瞧去。”拿了那部琴萧之谱,急奔出房。王家驹在令狐冲腰里重重踢了一脚,骂道:“不要脸的小贼!”又在他脸上吐了一口唾沫。

    令狐冲初时气得几乎胸膛也要炸了,但转念一想:“这两个小子无知无识,他祖父和父亲却不致是如此粗鄙,待会得知这是琴谱箫谱,非来向我赔罪不可。”只是双臂脱臼,一阵阵疼痛难当,又想:“我内功全失,遇到街上的流氓无赖,也毫无抵抗之力,已成废人一个,活在世上,更有何用?”他躺在床上,额头不住冒汗,过了良久,只听得脚步声响,王氏兄弟快步回来。王家骏冷笑道:“去见我爷爷。”

    令狐冲怒道:“不去!你爷爷不来向我赔罪,我去见他干么?”王家骏、家驹兄弟哈哈大笑。王家驹道:“我爷爷向你这小贼赔罪?发你的春秋大梦了!去,去!”两人抓住令狐冲腰间衣服,将他提了起来,走出房外。令狐冲骂道:“金刀王家还自夸是侠义道呢,却如此狂妄欺人,当真是卑鄙之极。”王家骏反手一掌,打得令狐冲满口是血。令狐冲极是倔强,仍是骂声不绝,给王氏兄弟提到后面花厅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