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在心间，如何能逃

    烛光投影，映不出他的颜容。素影听着那叩门之声，仿佛叩在了她的心门。

    看着这道影子才会明白这二皇子与苏小北真的如同一人。她在房内，二皇子在房外。相对无言，隔着那道房门，她的心越来越紧。好似回到了中都城中，她在房外，苏小北在外内。她调笑，苏小北沉默。但那道门终究是开过一次，也打开了她沉寂已久的心房。

    素影突然在想，为什么这二皇子不再聪明一点，哪怕说出个只言片语也好。

    可人还在屋外，她的心便不能平静。苏小北等了许久，终是开口。

    “在心间，如何能逃。”

    素影再不管不顾，一把打开房门，趁着这烛火看着那张笑脸。她好想伸手，哪怕只能触及边角。

    是你么，苏小北。

    在她晃神之际，只感觉被一把抱起，二皇子的手放在她的腰间。她的手搂着二皇子的脖颈，一如往日。她有些羞耻的闭上眼，可心中那侵袭而来的渴望，那夜的温暖已经将她打得溃不成军。

    放纵是人的天性。

    她闭上眼，想的全是苏小北。

    罗床之上，帷幔垂下，朦胧灯火映人脸庞。苏小北静静的看着眼前人，这一次再没有粉白沟壑，他看的是那张有些憔悴的面颊，带有几分酡红和轻微的挣扎。素影睁开眼，可惜不是那张面庞，玉手轻轻一点，灯火熄灭。在夜色里，他更像他。

    不负心中所思，不负往日旧恩。

    这本是极难。孤独的人想要活下去总是需要一些念想来支撑，这个夜里素影真的做好了准备。虽是有些仓促，但她并未拒绝。这是她最后一次偿还孟海川的恩情，用她守了十多年的身子，当然还要违背心中那如泉涌的思念。

    她想，苏小北若是知道会体谅她的，会理解她的。哪怕苏小北知道之后，或许并不会在意，但她在意。

    难得有情人。

    那夜相拥的温暖让她忍不住一次一次，一丝一丝的回味。她要的不多，能与他相遇，便是幸运。那日在中都城里，她没有急着挽留，也没有急着哭泣，她只是将一片真心锁住，让她那卑微的爱留在原地。哪怕再无相逢，但毕竟曾经出现。

    她终是伸出手放在二皇子的面庞之上，轻轻一碰。她还有贪恋，贪恋着一点幸运，眼前人若是苏小北。

    她闭上眼，嘴角带笑，好似一朵娇嫩的青莲。她在笑，因为在梦里她会与苏小北相遇。或许不需要梦，她的脑海里本就全是他。

    苏小北还是那个苏小北，将内心的渴望和欲念深深藏起。就算他现在很轻佻，很张狂，很不可一世。可面对素影，这个故人，他想相拥就好。

    原本已经做好准备的素影发现半天都没有动静，就连那搂着腰间的手也格外老实，格外熟悉。她睁开眼，沉稳绵长的鼻息，微微皱起的眉宇，如上次那般，眼前人又一次很踏实的入睡。这样的感觉，真好。

    ……

    极北之地的一处寒山上，一袭白衣趁着月色看着飞来的两只白鸽，抿嘴轻笑。

    这是他的规矩，他白衣定下的规矩。寒山之下并无多少人烟，倒是养了一群白鸽。江湖之中想要白衣去死的人很多，或许他们本无仇怨，也无瓜葛。素未谋面的两个人，一个人却是想着要杀死另一个人。

    因为威胁，那毫无缘由的威胁。人心便是如此，杀手总是让人唾弃却又畏惧。

    白衣如今只是五境中期，可他的剑却能杀六境之人。若是等他一日一日的成长，谁敢保证他白衣的剑不会在有朝一日无不可杀之人。人都会犯错，都会有那么一两个所谓的仇家。那么白衣或许就是日后仇家找来的一把剑，还是一把令人惶恐不安的剑。

    所以他定下了规矩，每月只接一单。在这寒山脚下，白鸽是他所养。来人只需要将暗杀名单和暗花写在信纸上放入白鸽脚下，便自会送上山来。曾经有人试过偷偷上山，但无疑是扑了个空。这座寒山，就像是白衣的家，每一处都会有他特别的印记。

    这寒山之后，便是那北霜天。白衣将家门安在北霜天的门前，真是叫人说不清楚谁才是谁的家门，谁又是谁的靠山。

    取下信鸽所带的纸条，白衣的脸色却是莫名一喜，暗道一声真有意思。

    云扬皇城二皇子，不计代价。

    这是第一张纸条上所写，自然是杀苏小北。不过让白衣真正觉得有意思的还是这第二张纸条。

    保护云扬皇城二皇子，只管杀手，其余不论。暗红便是此事之中的乐趣，请君自寻。

    这是第一次有人让白衣去保护一个人，也是第一次有人出了这样一个暗红。他反而没有生气，就像是他做买卖的原则，利益，心意。

    这杀人的自然便是四海王朝的人，而这要救人的却是如今的道陵山掌门，千修。

    苏小北去了皇城中，带着那把油纸伞。千修作为师叔自然时刻都关注着苏小北在城中的举动，除了说上一句狂妄之外总是要加上一句聪明。苏小北遇刺之后，千修便知道那藏在暗处的人肯定不会罢手。而若是尊者境的大修直接出手，怕是还未靠近苏小北，两边的大修便要先各来一剑，分个生死才行。千修不知道苏小北背后的势力如何，但想来是腾龙王朝的人，应当不错。还有云阳王朝的那位妖后娘娘又岂会让苏小北这么容易去死。那想要杀苏小北，唯一的办法还是要靠刺客杀手。

    他知道苏小北的神识异于常人，若是寻常杀手靠近定然逃不过苏小北的感知。这天下之间倒是有一人最善于隐藏气息和改变容貌，那便是白衣。

    千修想到了，他相信别人也会想到。这便有了两只白鸽上山，要杀要救的都是一人的戏码。

    如今天下年轻一代，千修对苏小北始终抱有最根深蒂固的信任。毕竟他一人，让千杀李元两位帝主为其开天续道，直问长生。而这风雨榜上所记之人，千修却最是看好白衣。

    江湖之上，能活下去的天才才是真的天才。他相信白衣在方面比所有人都要做得更好。

    从寒山之上看着两道人影远离，白衣眼中划过一抹深意，这突然冒出来的二皇子应该会让他觉得很是有趣才对。

    白衣下寒山，朝皇城而去。

    ……

    道陵山三日前来了两个贵客，那守门弟子远远看见便动身上前恭敬的候着，正是一心和花一意。千杀之前与一心和尚也是平辈论交，千修自然不会有什么架子。这便把他二人请到了后山府邸之中，询问之后才知他二人是无事可做便来找苏小北。

    千修这便将苏小北去了皇城的前后因果说出，一心只是问道苏小北是不是杀人去了，倒是花一意听了之后觉得苏小北身世有些悲戚。可见到一心和尚这面色竟是隐隐有几分激动，抬手便是将他耳朵揪住。

    “小和尚，我们快去帮苏公子。”

    一心和尚吃痛，看向千修尴尬的笑了笑，心里想着明明说好了在外人面前不能随便揪他耳朵。

    “去，当然去。”

    花一意心里高兴，便是飞快的朝着外面跑去。可回头一看，一心和尚竟是慢悠悠的跟在后面。

    “小和尚，快点。”

    这话音刚落，却是发现她已经被一心和尚背在了背上，听到一心笑嘻嘻的说道。

    “小僧可是和尚，不能犯了杀戒。小北兄弟是去杀人，我们是去救人。”

    花一意感觉到放在她翘臀下上的手，顿生羞赧，嗫嚅说道。

    “那救人，也得快点啊。”

    “去快了可就成杀人了。”

    花一意不解，用手擦了擦一心的光头，然后狠狠啃了一口。一心自然明白花一意的意思，这才说道。

    “杀人是小北兄弟的事，我们可是最后压轴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