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定风波

    虽说比武过招本就瞬息万变，波澜骤起。但方雨帘如今以学生自居依旧让众人有些惊愕。

    达者为师是古来老话，但若真尊一同龄之人为先生，怕是少有人能做到。方雨帘不仅做到了，而且还表现的心悦诚服。

    此战结果已不言而喻，众人更加关心的只是苏小北究竟何许人也。这个陌生的名字真如方雨帘初闻那般，真的是籍籍无名，少有人知。

    尽管他在这短短两日里做的很好，也出了不少风头。但这还不足以让方雨帘低头，他可是中书令家的小子，何况这又岂是他个人的低头。

    天地巨网之下还有无数张小网各自纠缠在一起，既是人情，也是人脉。

    方雨帘最初借势让这众人陪他一同入戏，便注定了他不会是孤身一人。他代表着中书令方府，还有更多潜藏在暗处的人物。

    他怎么能如此轻易低头，他又怎么敢。

    诚然方府势大，在辉城之中自有一席之地。但方雨帘的低头无疑会犯了众怒，到时群起而攻之，他又如何能毫发无损的躲过。不过这些他都不在意，也无暇再去考虑。至少他知道，只要那双眼睛想要继续看着他，他就会一直活着。

    至于那些暗藏深处之人，此刻如何嘲笑，日后如何奚落。有何关系，你们站在远处看不真切，他却入了局中清清楚楚。

    ……

    苏小北不是一个喜欢记恨之人，至少方雨帘的手段还没有阴损到让他难以接受。看着眼前的翩翩公子虚心请教，苏小北当然不会推辞。

    还有一剑未平，正好手中的长剑也还有一战之力。

    “请。”

    攻玉横在胸前，方雨帘周身灵力大放，一口精血喷出洒落在剑身之上。锐金之气陡然而生，杀伐之意再度云涌。

    风渐紧，忽闻惊雷乍响，却不在天际，而在方雨帘那手中三尺长剑之上。

    借着疾风而起，伴身雷鸣而行。一剑携风，一式鸣雷，此剑名为风雷刺。

    面对这滚雷疾风携势而来，苏小北面露沉凝之色。他想过方雨帘这最后一剑会很强，但却没有想到会如此刚猛迅烈，而方雨帘会如此不顾一切。

    人大都惜命，方雨帘更是如此。深知错已铸下，再想弥补可不单单是认输作罢就能了事。

    花费了一番功夫才开场入戏，若是没有半点波澜就入尾唱罢，岂不是惹人不快。所以他还要出这一剑，更加果断，更加拼命的一剑。

    有人会看懂他这一剑，并非杀人之意，只存自保之心。

    苏小北看懂了这一剑，心中对世间权贵也更懂了一些。升斗小民以为世家子弟高不可攀，又何尝知道世家子弟也不过是小小尘埃。

    大人物，小人物。苏小北有些嗤之以鼻，就连自家师父和李元这样的人物都会死，会死又哪来分别。

    便在这瞬息之间，方雨帘和他那一剑又是近了几分。苏小北抬眸望去，剑是好剑，却真的有些索然无味。

    一记羚羊挂角，手中长剑脱手而出，化作千万围绕在他身前三尺之地。这三尺天地之间，苏小北孤身而立，周身空气越发狂暴。好似一股风暴，而苏小北便在风暴之眼。

    方雨帘终是到了，手中攻玉刺入那三尺之地，却是难进分毫。只见他气息翻涌，一掌猛然拍在剑柄之上，而他的身形却是暴退十米之外。颓然站立，双腿已是不住的发颤，嘴角溢出一行血迹。

    一刺风雷，长剑攻玉终是刺入那风暴之处。剑身摇摆，接而寸寸断裂，碎落一地。那片风暴好似要绞杀一切，不论是疾风还是惊雷，都不过是泥牛入海，被吞噬个干干净净。

    再看那万千剑影此刻终是汇聚成一，置于苏小北的身前。化作一道流光直射而出，正是方雨帘所站之地。方雨帘看着这一剑袭来，竟是没有动作。双目圆睁，有恐惧，有担惊，但他没有躲，更躲不了。

    此剑，定风波。

    ……

    皇廷高台之上，李元面满意的点头。身后方镇海却是呼吸急促，最后戛然止住。看着那道气势如虹的剑，看着那个呆立原地的身影，心中已是翻江倒海，再难平息。

    “陛下。”

    一时惊呼出口，整个人匍匐在地。他还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方雨帘死在自己的面前，紧张焦躁之下唯有如此。

    李元并未不满，戏已落幕，只是常人还未见得。

    “他在救他。”

    说完之后便潇洒离去，方镇海听不懂这四个字，但他知道李元不会看错，更不会说错。连忙起身望去，那夺命一剑停留在方雨帘胸口一寸之处便轰然碎灭。独有一道剑气打在方雨帘的胸膛之上，虽是伤得不轻，但也不过皮rou之痛。

    继而转身朝着李元离去的方向再度伏下，连连磕头。心中回味着苏小北的名字，说不明的滋味。

    ……

    方雨帘气息萎靡，被方府家奴抬了下去。临走之时，朝着苏小北微微张了张嘴。这谢谢二字他没有说出声，因为太过廉价。

    好如一曲唱罢，满堂彩。

    胜负便是如此，没有人去注意那个被抬下去的方雨帘，尽管他来时，气势汹汹。至于嘲弄，那也得有那个资格。

    苏小北再一度引燃了这擂台左右的人群，叫好之声不绝于耳。好在姑娘们还有所收敛，只是从那屏风之后扭着细腰缓缓靠在窗边，回眸一笑。

    那潜藏在暗中的人依旧没有走入阳光之下，而是默然转身。终于明白方雨帘为何会低头，因为他不得不低头。这便是人的无奈，绝对的实力面前，背景和谋划都显得有些相形见绌。

    一行身着黑甲的将士从皇宫外的那条大路匆匆赶来，为首之人正是那李公公。

    人群骤然安静，李公公走的很慢，但所有人都愿意等。李公公或是太老，眼神已是有些浑浊，不过他依旧很仔细的看着苏小北。

    “奉陛下旨意，请苏公子入宫中一见。”

    世所皆知腾龙王朝有两位陛下。一个是武帝李元，还有一个便是现任国主李巡风。此刻李公公并未言明是哪位陛下，这让众人心中不禁猜测。但不论是谁，苏小北在这辉城之中显然已成了贵不可言的人物。

    目光道道火热，羡慕，嫉妒。或是攀附之心，结交之意。苏小北都一笑置之，他知道是哪一位，最好两位都在。

    一声鹤唳由远及近，白鹤的身影再度如昨日一般从天而降，好不威风。苏小北摸了摸白鹤的头，骑鹤而去。

    登高而小天下，振翅方穷天地。苏小北如这白鹤，来去匆匆，肆意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