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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无量斗东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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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靖维钧腰间挂有一方大印,一缕红穗长有三尺,垂挂而下,身着沧浪翻涛道衣,似是画师名家所作,随着靖维钧身形动弹,白浪滚滚,激水溅涛,他一手背负,浑身上下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势,毫不掩饰散发出万千杀机,凌厉杀气直逼宁舟。

    靖鳞心下一惊,大兄这幅模样,显然是动了真格了,他暗暗小心,大兄都如此认真了,那自家也需得戒备才是。

    地上草木,水中鱼虫,如被杀气感召,尽数下折三尺,而后一声轻响,草木崩裂成灰,鱼虫身死魂灭,靖维钧还未动手,杀气已经是如此惊心动魄,骇人听闻。

    靖鳞狂傲无边,轻慢无礼,一向不甚瞧得起人,向来自诩资质高绝,宇内无双,而他兄长靖维钧,却与他恰恰相反,平日里默默无声,精神内敛,一旦认真起来,那就是寒锋出鞘,势斩性命。

    方才宁舟与靖鳞交手虽短,但几乎一个照面,靖鳞便要被夺去性命,靖维钧怎能不怒?因此胸中杀机,喧腾而起。

    靖鳞乃是他胞弟,却是不可有失,他扫了小弟一眼,虽无说话,靖鳞却是明白了,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又忍住了,道了声大兄小心,便退至一旁。

    宁舟衣袖轻拂,杀气在他面前止住了,连衣摆也无法掀起半分,“法眼无差。”

    靖维钧点了点头,哼了声,“好得很,早就想见识无量真传的高妙了。”

    “此回你不光会见识到,还将用生命去体会。”宁舟温声而笑。

    “夸口!”靖维钧冷冷一晒,“贫道道心坚凝,宁道长以言语相攻,我只当是风吹山岗,到头来,恐还要废去道长挖空心思,想来的无力之词。”

    宁舟朗声一笑,豪气顿生,“既然如此,贫道便要见识,东武坛高弟的玄妙了。”

    “请!”靖维钧轻喝一声,把肩一晃,一股漫漫黄气扶摇直上,此气昏沉沉,闪亮亮,黄中带金,好比赤铜,也不见他如何动作,黄气当中一凝,化作十二小山飞扑杀来。

    宁舟见他杀机弥漫,犹如实质,便知晓此人必然久经杀伐之事,今日之争,却不能大意了。他骈指一点,一股青红烟风荡出,不疾不徐,缓缓推进,聚势似得到了最高处,结为一大团青云红火,往前一冲,便将十二云山顶住。

    不仅如此,风火一气,一气贯通,听得噗噗数声,小山一一崩裂,散去无形,只在眨眼间,便已经破去半数。

    虽则如此顺利,宁舟却感不妥,依对方手段来看,该是不会这般轻易就被破去,其中定有蹊跷。

    他心中一动,暗中运起‘照鉴之术’,窥得对方神光,似散还聚,似乎还有后招,引而不发,为稳妥计,他慢慢将真元放缓,风火一气逐渐聚拢,却是再度稳固神光坚凝。

    靖维钧见自家神光破去,脸上毫无异色,心中反而讥笑不已,他这神光名为“疆舆载化神光”,暗合山河之属,结合水土之变,地势坤,厚德载物,最是沉雄不过。

    休看宁舟眼下破得极快,但实则并未散去,而是消弭归到后处小山上,攀附在内,只待时机一至,他便猛然发力,山河迸发,以雄壮之力,确定胜机。

    他在东武坛,除了修道养真之外,便是出外寻找精怪厮杀,斗法经验无比丰富。若是旁人估计就着了道了,可宁舟自从观读玉简之后,收获良多,也不是好相与的。

    靖维钧暗暗聚势,只等宁舟露出破绽,却忽然发现,对方攻势一缓,似有由攻转守之意,他略一皱眉,知晓自己小看了宁舟。

    既然暗算不成,只得硬来了,他沉声一喝,颅后光****亮,黄云漫漫,余下六个小山齐齐一震,复又化出六山来,十二山连成一线,冲城撞木似的,轰然撞过来。

    “来得好!”风火一气,烈火阳刚,走的正是至刚至猛之道,硬拼又怕得谁来,宁舟大笑一声,把风火一推,风火交缠盘磨,旋动不休,凝成铁枪一柱,打将出去。

    “嗤”的一声轻响,风火山水之力,交杂一处,立时引起灵机动荡,一片圆形光幕扩展开来,犁庭扫xue,将地上草木土石,尽数震裂成沙,纷纷扬扬。

    不远处凡民瞧得如此声势,俱是骇的心惊rou跳,只当神仙打架,连牛羊等畜也顾不得了,收拾了细软,双腿跑的飞起,只怕慢了半点,被那打上天的石块将自家砸死了。

    靖维钧见沙石漫天,面露喜色,“这却是好时机!”他立即欺身而进,闪身入了漫漫沙土中,再度将疆舆载化神光运出,只是这回他却没有如上回一般,而是润雨细无声,神光游离四散,飘渺无踪,将这方地域尽数笼罩后,陡然发力。

    此时却见奇景,本来飞扬上天的沙土,扩散成圆,但此刻也不知受了何力吸引,居然齐齐往中间归去,塌陷连连,欲要缩成一团,挤死宁舟。

    “嗯?此辈乃灵台三重修士!”宁舟身陷对方神光中,见此变化,立时明了,靖维钧的修为,乃是灵台方寸境。

    灵台方寸,神光运乎一心,可聚可散,大可倾盖百丈小湖,小可悬于掌中,只留精髓一

    靖维钧将神光四散,有沙土遮掩,宁舟一时无有察觉,再聚力一处,这股大力之下,如应变不及,只有饮恨收场了。

    靖维钧还觉不够稳妥,解下腰间大印,拿在掌中,凝目注视场中。

    面对此危局,宁舟丝毫不乱,轻轻探出一缕真元,只觉相触之下,四面沙石乱震,有千百股劲道蛰伏,牵一发而动全身,自家真元一触即溃。

    照鉴之术持定,他如法炮制,继续试探虚实,连环数次之后,心中已有把握破此危局。

    世上无有无缺法门,方寸聚力虽则厉害,但其中还有强弱之分,只是斗法之际,寻常人无法察觉对方强弱罢了。

    却说这时,塌陷愈来愈快,不过三息,已经欺近宁舟身周三尺之内,再过刹那,便要聚力合攻。

    外间靖鳞面露喜色,“无量真传,也不过如此。”

    既然窥得手段,宁舟也不犹豫,收敛真火,散出神风,以强击弱,御使神风往旁侧薄弱处吹起,只见光晕颤颤,如水涟漪,褶皱处处,稍稍往里一挤,光晕登时分开,如开一扇门户。

    宁舟脱门而出,还未有动作,忽听顶上雷音滚滚,举目一瞧,却是一道雷锁长链垂下,劈面打来。

    他仗着力道之躯,倒也可硬抗,但如此一来,自家手段便要被敌手瞧去,雷锁来势极快,宁舟无法,只好祭出惊堂镇岳,真元一激,化作三丈大小,顶到头上。

    雷霆降落,惊堂镇岳尺一触即溃,哀鸣一声倒折而回,表面上有了些许焦痕裂纹,却是受了伤损。

    这却是惊堂镇岳尺,非是御守之宝,对上雷霆宝印,挨打受损为不可避免之事。

    宁舟毫不心疼,也不收回镇岳尺,五指一抓,但听一声铮铮剑鸣,中玄古锋出鞘现芒,寒芒洒过,靖维钧只觉遍体生寒,心中起了警惕,连忙离了原先方位。

    他方才避开,一道青色剑气切斩而过,在空中留下一道白痕,他暗暗一凛,“好快的剑气。”

    二人浮上云端,互相对视,暗自思谋,如何可破敌而胜。通过方才一同斗法,均知对手,乃生平大敌。

    一者为无量真传,一者为东武坛嫡系名传,个个手持重宝,欲要胜过对方,确非易事。

    靖维钧几番思量,如要胜过对方,只一件宝贝,当拿不下对方,好在出门之际,靖沧海特别关照,给了他两件法器,一物为“清锁大雷印”此印乃丹器,雷霆洒落,只消打中敌手,便可将其束缚住,雷力轰炼之下,抵御不住,当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另一物名为“七星惶神镜”,此物亦是丹器,方才他未有用出,却是以为,之前自家一通手段,当可击败宁舟,眼下再看,自家的想法着实自大了。

    这尚是他首次对上无量弟子,本来以为,无量名声再大,其中弟子也不过是两只眼睛一张嘴,与别家修士,没什么不同。

    此时才知晓,玄门大派就是玄门大派,一旦小觑敌手,落败身亡也只能怪自己不够谨慎。

    “可惜了一个好对手。”靖维钧暗叹一声,若是往日,他不吝与宁舟好生斗些回合,慢慢斗法,多窥些无量手段,可是今朝却不相同,非要取了宁舟性命才可。

    宁舟乃无量弟子,此来东宿,若说无故来瀚海寻山访道,他决然不信,瀚海有几分几亩田,他走过这一趟,大致也看了些端倪,瀚海修士,均为散修出身,微末小道而已。

    他臆度宁舟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巧的是,他也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身怀机密者,最是怕他人身怀同样机密来相争。

    而且之前一通对话,靖维钧隐隐觉得,宁舟似乎是知晓什么,如此一来,更不可放过宁舟了,不管心中猜测正确与否,他都打定主意,宁杀错不放过。

    把念一定,决定祭出第二件丹器,来击杀宁舟。

    他轻喝一声,“看你能抵挡我几次宝印。”把清锁大雷印抓在掌中,一个摩弄,咔咔爆响数声,数十道雷锁绝尘而出,电光啸鸣中,一片片聚到宁舟头顶,轰然落下。

    宁舟无奈,对方宝印抓在掌中,封宝碧如意也无法收拿,只好再度祭出惊堂镇岳尺,抵了上去。

    光影乱闪,雷火纷飞,镇岳尺受力不过,下沉三成,表面裂纹隐现,如蛛丝盘布,宁舟望了一眼,暗忖,“净道友所赠之物,今日便要散裂不复存在了。”

    一击不成,靖维钧再发力催雷,连环震落。

    宁舟视而不见,眼神冷冽,将中玄古锋拿在掌中,运势不动,杀机含而不露,引而不发。

    靖维钧暗暗一晒,“想损宝物,换我损失真元,以快剑而攻,宁道长啊,你却是想差了,嘿,我便震破你的宝尺,让你瞧一瞧我东武坛手段。”

    只听得雷声滚滚,约莫四五合后,惊堂镇岳尺连续颤动数次,如行将就木的老人,咔嚓崩裂,残片飞溅而出。

    便在此时,宁舟眼帘一抬,杀机毕露,持剑一挥,恢宏剑气劈斩出去,好似惊鸿一道,剑气横天,架空而过,霎时到了靖维钧面前。

    靖维钧尽管早有戒备,但在剑气临体的刹那,还是有些许心神动摇,暗道一声厉害,急忙侧身避过,与此同时,再发一雷,把手掌一推,将七星惶神镜推了出去。

    这七星惶神镜,约有半尺大小,形如汤勺宝镜,勺底光洁无瑕,璨若华壁,里外通亮,外沿有七颗小珠,也不知何物所做,色分七色,光亮一洒,隐隐见得,镜底有七色光华闪耀。

    将出未出之际,宁舟及时挥出封宝碧如意,此如意往上一托,就要把惶神镜收拿进去镇灭掉,但碧光照出后,镜子隐有反抗之力,惶神镜光吞吐不定,居然抗衡住了碧如意。

    即便如此,封宝碧如意也牢牢缠住了惶神镜,青光卷裹,把镜子定在一处。

    如此变化,靖维钧却是没有料到,宁舟则是早有腹案,身形一动,让过雷霆天光,将剑光一催,蒙蒙剑气横劈竖斩,一副势要切死靖维钧的模样。

    靖维钧收拾心情,故作轻松之色,哈哈一笑,“宁道长不愧是玄门大派门生,竟还有如此重宝,看来要胜过你,实非易事啊!”

    剑芒犀利,靖维钧不敢硬来,起了宝印,用雷霆相攻,但剑芒锐利无匹,势大难言,雷光根本抗衡不得,一个照面便被杀的七零八落。

    连斩八剑,剑光已经破入靖维钧十丈之内,如若靖维钧无有他法,必败无疑,可靖维钧也不能退却,盖因一旦退去,便意味着,不能杀掉宁舟,而宁舟如若真的知晓那桩仙缘,此战败退,仙缘也有可能,就此拱手让人。再者他乃东武坛门人,向来有心与十大门派一较高下,此时退却,折损自家脸面事小,传扬出去,岂非败了东武坛名声。

    因此只能死死硬撑,目光闪动,思量破解之道。

    靖鳞在旁看得着急,生怕大兄就此败了,暗暗掐住一根长钉,看准宁舟眼珠子,捏法作诀,白骨化烟钉消失不见踪迹,就此还不放心,挪动身躯,想与靖维钧靠近,互为犄角之势,来敌对宁舟。

    宁舟虽则是猛攻靖维钧,实则他也知晓,靖维钧非是泛泛之辈,功至方寸境,功行深厚,想要就这般斩下去,还不知斩到何时,才能欺近靖维钧。

    便是迫近了靖维钧,莫非此人还不能舍去一宝,逃生而去么?

    故而他的目的实在靖鳞身上,只是未看得此人手段,并无急着露出心迹,只把靖鳞晾在一旁,暗中窥视其动作。

    他眼见此人作诀之后,手中钉子却是不见了动向,心中必然有鬼,小心提防起来,同时他又把住了时机,以他推断,观靖鳞气盛傲慢,性子不定,斗法经验必然不佳。

    此刻放出的手段,当是此人拿手之物,不说成竹在胸,至少也认为,可以敌住自己,那自家只消把握住对方念头,就可觑准机会,一战功成。

    虽则这只是他自家臆测,但他却要试上一试。

    白骨化烟钉,无形无迹,无法察觉,直到杀至宁舟眼前时,才显了真面目,七寸长钉,尾部有烟,钉头透亮。

    宁舟见了此钉,把法衣祭起,道袍上浮起环绕白光,绕了三匝,将白骨化烟钉旋在一旁,即便他有宝衣护体,但宝衣论较起来,却非化烟钉敌手,没有彻底将其旋开,而是擦身而过,把宝衣戳的光芒一敛,破开一洞。

    对方手段一出,宁舟再无顾忌,中玄古锋一立,青芒冲霄,恢宏剑光依次散开,大略一数,有三十六之数,支支如扇骨屏风,戳天立地,此刻如孔雀开屏,立在宁舟身前。

    此法正是‘半扇仙屏!‘

    也不管敌手有何应对,将三十六剑光一气放出,飕飕连环,剑光破空,撕裂大气,穿出呜咽呜咽之声,仿若长空也在哀鸣。

    青芒扫过,靖维钧两兄弟俱是惊诧莫名,没想到宁舟还有此般手段,留置此刻才现杀招,正如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此剑势一出,必要分个上下高低。

    见剑势沛然,不好相与,二人都拿出看家本领,死命抵挡。

    四周雷光乱闪,剑气横飞,神光冲撞,敌在一处,乱成一团,雨打芭蕉似的,噼里啪啦,光影闪烁,似欲晃花人眼,不知不觉中,靖鳞偏离了原先方向,与靖维钧渐行渐远。

    趁敌方此刻手忙脚乱之时,宁舟欺身而上,一挥袖洒出一蓬银虹,两极流沙滚动如潮,长虹经天,朝靖鳞席卷而去。

    金雀台上!

    宗世冠正在批阅文书,忽听侍从传报,“王上,燕候有事求见。”

    “宣!”他倒是勤勉,依旧挥写不停。

    脚步声中,燕重骕踏步入殿,行礼道:“禀王上,宫中护府传报,言金雀台西十里处,宁舟与靖维钧两兄弟斗了起来,极为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