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学 - 言情小说 - 指点江山君莫笑在线阅读 - 五十七 两处沉吟各自知 下

五十七 两处沉吟各自知 下

    “叔叔,你到底想怎么样?”偏僻的宫室里寂静无人,白玉彦开门见山。

    贵太君的嘴角勾起一丝玩味,“君后稍安勿躁,本君将您请到此处,也是希望能得您所助。毕竟咱们都姓白,这后宫里头能帮得上本君的人非君后您莫属。”

    “哼!叔叔可不要以为单凭你几句话就可以威胁本后,本后不吃你这一套。”白玉彦说着转身欲走,贵太君不温不火用手轻轻拂了拂鬓角,“要是君后您一意孤行的话,本君也只有把流离散的事上奏给陛下,请陛下重新彻查雅卿滑胎一案,不知君后您意下如何?”

    “你……!”白玉彦咬了咬牙驻足,却忽然间又哈哈大笑起来,“你不用拿话诳本后!无凭无据,你以为陛下会相信你的鬼话吗?”

    “呵呵,陛下的确不会相信本君的话,但是她只要派人再仔细查验雅卿床头的那两盆牡丹花就够了,相信太医院一定会有高人令雅卿滑胎真相大白的。”

    “贵太君,你要慎言!雅卿滑胎与本后没有丝毫干系。”

    “君后,头上三尺有神明,雅卿怎么滑的胎您自个儿心知肚明。再说,流离散这个方子世上知道的人寥寥无几,但对于每一个白家的男人来说却并不陌生。您以为一切都做得天衣无缝,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八个字不是没有道理的。”

    贵太君字字敲打在白玉彦心头,白玉彦已经被他激得十分恼怒,便发作道:“你不用在这里红口白牙来套本后的话,本后从来都不知道流离散是什么东西。如果你有确凿的证据,你就去陛下面前告发本后好了!可是本后也要提醒你,如果查无实证就说明你砌词诬陷,到时候你的罪名也轻不了,你更不要妄想还能在后宫里安稳的活下去!”

    “哈哈哈哈……,君后您是在吓唬本君吗?本君要是个三岁的小孩子,说不定还真会被您吓哭呢!”贵太君的笑声起初很放肆,但后来他见白玉彦面色铁青,满腹怒气难平的模样,便敛了笑容正色道:“君后有恃无恐,不过是因为路氏认罪之后您已经下令捣毁了那两盆牡丹,所以您觉得一切都真的查无实据。可您应该听过这样一句话,有钱能使鬼推磨。本君当初花了二百两银子从负责捣毁牡丹的奴才手中将真花给换了出来,并一直放在一处隐秘的所在养着。您或许并不清楚,流离散这东西虽百试不爽却有个遗症,就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不但药性不会驱散反而越发明显,所以起先都察觉不到的药性总有一天会被人发现。本君还听说这花儿原本并不是放在雅卿的殿内,头些年它们一直摆在淑君的床头是不是?所以淑君在东宫的时候无论怎么滋补都生不出孩子。呵呵,君后您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放心吧,只要您肯照应本君,帮本君一个小忙,本君可以向您保证,一定不会把牡丹花的秘密透露出去。毕竟咱们才是一家人嘛,真扳倒了您,对本君又有什么好处?”

    贵太君说得煞有介事,白玉彦听得心惊rou跳。

    他一把揪住贵太君的衣领,面部神经都不由自主地痉挛,“原来你一直都在暗中算计本后,本后当真百密一疏,竟然没料到你这个落魄的偏宫废君也会再跳出来兴风作浪……”

    “呵呵,白家之所以会落魄是拜谁所赐?即便宁然始终斗不过贺兰宁婉,你白玉彦扪心自问敢说没有趁机推波助澜落井下石吗?”贵太君毫不示弱地打掉了白玉彦的手,并紧紧攥住了他的腕骨。只听贵太君厉声质问道:“为了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置亲生母亲生死于不顾,任凭父亲被打入内府为奴,看着自己的族叔在冷宫里苟延残喘,即使他再怎么托人哀求你你始终无动于衷!你君后的宝座是怎么到手的?把白家那么多条性命踩在脚下,你的幸福建立在白家人的巨大痛苦之上,难道今时今日,你就不该为曾经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吗?”

    贵太君面目狰狞,白玉彦的声音有些颤抖,“你、你以前认罪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

    “是!本君是装的!”贵太君冷冷一笑,“不在先皇面前悔罪就会同丽君那个蠢人一样被赐死。自从宁然失败被囚,本君一直在先皇面前装忏悔作小伏低,忍辱偷生的活着,因为本君知道最该死的那个人根本不是本君。白玉彦,君后之位让你坐的很辛苦吧?贺兰宁婉不爱你,你却霸占了全后宫甚至全天下妙龄男子最向往的位置,你猜要是有一天贺兰宁婉知道了你的真面目,她会不会亲手把你头上的金冠扯掉,会不会亲手撕毁你君后的衣袍,亲口下旨罢黜你君后之位将你废为庶人呢?”

    “你到底要怎么样?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满意!”白玉彦瞪着贵太君怒吼。

    贵太君得意的一笑,他松开了钳制白玉彦的手,深深吸了口气才说:“本君想知道宁然女儿的下落。你只有两个月的时间。记住,如果你故意欺瞒本君或者还想动什么歪脑筋,本君都不介意把那两盆牡丹花呈送到凤藻宫去。是继续当你这个君后还是落得比路氏更凄惨的下场,你自己决定吧!”说完,贵太君再也不看白玉彦一眼就大步离去。

    白玉彦一时急火攻心,他望着贵太君渐渐消失的背影,身子连晃了好几下,差点瘫倒在地。

    那日回到中宫后白玉彦大病了一场,宁婉来看过他两次,后宫君卿也依着礼数前来侍疾,白玉彦借口怕把病气过给他人都一一婉拒了。

    这天容嫣伺候白玉彦喝药,白玉彦屏退众人,只剩自己和容嫣在屋子里。容嫣附在白玉彦耳边轻声说:“已经查清楚了,那个在杂役局喂马的罪奴正是兰若霖。他用诈死之术瞒过了您,其实暗中是被贺兰宁然接走了。据说两人在一处媾和,他又为贺兰宁然怀了孩子。”

    “这么说后来贺兰宁然被下狱,他也连带被陛下抓住。陛下没有杀他,但为了不叫人认出他给他带了铁头罩,又令他不能说话。我说呢,东宫里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就多了一个这样的奴才,奇奇怪怪的。现在想来,陛下因为恨他所以叫他生不如死。而后来他肚子大了,有一段时间凭空消失,就是因为即将临盆被带走……”白玉彦皱着眉仔细思忖,“他真的把孩子生下来了吗?”

    “嗯,听说他生下了一个女孩儿,不过孩子出生第二天就被抱走了,从此下落不明。”

    “陛下一向都很果断,怎么会没有下令斩草除根呢?”白玉彦疑惑不解。

    容嫣摇头,“奴才也不清楚这具体的缘由,但奴才这次四处打听,凑巧得知了另一件十分可疑的事情。”容嫣起身看了看门外无人,这才又回到榻前,将打探的消息告诉白玉彦。

    白玉彦听完恍然,“原来如此,怪不得陛下一直不喜欢大皇子,敢情大皇子竟也是贺兰宁然与兰若霖私通生下的孽种。”

    “少爷,现在事情基本明朗,您有什么打算?”

    “你觉得贵太君平白无故地为什么非要打探那个女孩儿的下落?”白玉彦坐起半个身子,“贺兰宁然这辈子已经不可能东山再起,贵太君要挟本后帮他寻找孙女儿,一定另有图谋。”

    “难不成贵太君想把这孩子弄到他自己手中抚养长大?”

    “如果他没有存那样的心思,又何必费尽心机探寻孩子的下落呢?你想,贺兰宁然至今仍关在内惩局,贵太君就这么一个女儿,他肯定对陛下恨之入骨,无时无刻不忘记报仇雪耻。依本后推测,他把贺兰宁然的女儿搞到手,将来一定会利用这孩子来向陛下复仇。”

    “那怎么办?贵太君这是大逆不道,还要不要答应他的条件?”

    “换作其他的小事,本后自然会妥协,不过他到了现在还有祸国乱政的狼子野心,本后倘若愚蠢地帮他,一旦陛下知晓,本后才真是万劫不复呢!”白玉彦说着手掌攥成了拳头,愤恨道:“只可惜他拿住了咱们的把柄。对了,本后命你去审问杂役局的奴才有何结果?”

    “已经按少爷您的意思把那奴才秘密抓起来了。原先他还不肯招认,后来用了刑他就全招了。他说的确是贵太君出了纹银二百两买了那两盆牡丹花,他为了向上头交差,用其他的牡丹花顶替了真花然后捣毁。”

    “哼!不知死活的东西!”白玉彦一拳砸在床榻上。“给本后将他五马分尸!”

    “少爷,处置那个贱奴只是小事一桩,奴才眼下担心……”容嫣神情焦虑,“少爷,贵太君一向心狠手辣,如果不按他说的办,万一他把那两盆真花交给陛下怎么得了!”

    白玉彦沉吟,“你放心,他隐藏了这么久,绝不会轻易把花交出去的。因为在后宫之中,除了本后有本事帮他,还有谁会搭理他呢?倘若本后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也难独善其身。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本后绝不能叫他继续威胁,更不能任由他牵着鼻子走。你告诉咱们的人,监视贵太君的一举一动,最好能查出他到底有什么图谋,到时候咱们就可以反守为攻了!”……

    “柳官人,我好久都没来看你了,因为我妻主几个月前腿摔坏了,一直不能下地走路,所以我要照顾她又要种地,都没抽出时间来看望你,你可不要怪我呀!”一名衣着简朴的年轻男子蹲在柳思宜的墓前给柳思宜烧纸,水月彤萱翻身下马,诧异的问了一句,“你是什么人?”

    那男子一惊,回头瞧见水月彤萱衣着华贵气宇不凡,便有些局促的站起福了福身,“小人张濂,妻家姓牛,就住在北面不到一里地的牛家村。敢问您是……?”

    “水月彤萱,你所拜祭的人就是我过世的夫君。”

    “哦!您、您是大名鼎鼎的武安侯呀!”张濂的脸上显出几许惶恐几许笑意,他从新施了一礼,“小人不知道是大人您,冒犯之处还请您多多包涵。”

    “不妨事。你……认识思宜对吧?”

    “是,小人原是在双阳郡府当差的,柳官人性情和顺,心肠特别好,小人和他私交不错。”

    “既然你在双阳郡府当差,那我之前怎么没有见过你?”细看之下,张濂二十上下的年纪,衣衫整洁却已经洗得发白,发髻上只别了一根极为普通的竹簪,脚边的竹篮也已经破旧,想必家中生活相当拮据。

    张濂低头抿嘴一笑,“大人自然不认得小人,小人离开郡府也有好长时间了。小人当初去郡府卖身为奴系迫不得已,后来家中攒了些钱将小人赎了出去,并将小人嫁给牛家村一户庄稼人为夫。小人离开郡府的时候,柳官人还在郡府里头,好像那时候大人您也还没当官呢。”

    “哦,原来是这样。听你的口气你和思宜真的关系不错,难为你在他过世之后还亲自来拜祭他,想必当初在双阳郡府的时候他也受过你不少关照吧?”

    “呵呵,那都是举手之劳而已。再说,大家都是当奴才的,彼此关照些并没什么,我活儿干不完的时候,柳官人也会主动帮我的。”张濂的话有感而发,但水月彤萱却瞬间一愣。在水月彤萱的印象中,自己远去边关投军,柳思宜应该一直在内府看管,只是做些简单的浆洗织补之类的轻活儿。后来她虽然是在双阳郡府见到的柳思宜,却听柳思宜说因为自己救了贺兰凝飞,贺兰凝飞感恩图报,才将柳思宜从内府接到双阳郡府按照义兄之礼厚待。可眼下,张濂却说柳思宜曾在双阳郡府为奴,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水月彤萱心中疑惑,于是不动声色试探着问,“你瞧我这记性,你姓张,和思宜一同在郡府干过活儿,他以前跟我提过的,我怎么就平白忘了?对了,这里有些银票,你拿回家去周转一下,也算是我替思宜报答你的一番心意吧!”

    水月彤萱说着掏出几张银票胡乱塞给张濂,张濂连连摆手,并后退了两步汗颜道:“小人怎么敢当!大人的钱小人万万不能收!小人只是做了些令良心好过的事,再说,柳官人当时那么可怜那么凄惨,就算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不会置之不理的。小人只是个奴才,没什么本事,无非就是利用厨房的便利常偷拿些剩菜剩饭给他,算不得什么恩惠。况且二皇子从来不许我们帮柳官人干粗活儿的,我们就算有心也是无力。”

    “你的意思是说思宜不仅在双阳郡府为奴为仆,甚至时常连顿饱饭都吃不上,还要你偷剩菜剩饭给他吃对不对?”如果说方才水月彤萱只是诧异和怀疑,现在听了张濂的话,她的表情就只能用震惊两个字来形容。

    张濂也瞧出水月彤萱的不妥,他此刻不知道是应该答对还是不对,索性趁水月彤萱犹自失神的空当,快速的拾起竹篮,面色紧张地一溜小跑去得远了。

    水月彤萱在墓碑前呆立了好一会儿,身后不远处,双阳郡府的总管骑着马来寻她。那总管一副谄媚的腔调,“将军,郡君派小人来找您回去,大婚的礼服已经送来了,郡君请您回去试穿。呵呵,还是郡君了解您,见您一早不在候府,一准儿猜到您来看柳官人了。”

    “我问你,以前思宜是不是在郡府当过奴才?”水月彤萱板着脸转过身,那总管一愣正要扯谎,水月彤萱腰间长剑已经出鞘并抵住了她的脖子,“你最好老实回答,不然今天本将军就在墓前杀了你给思宜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