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学 - 言情小说 - 指点江山君莫笑在线阅读 - 四十八 但愿长醉不愿醒 下

四十八 但愿长醉不愿醒 下

    “我冤枉!我没有行厌胜之术,更没有害任何一个人!”楚玉晶不甘心被拖走,奋力挣扎着。

    白玉彦对叶慕华霜躬身一礼,“父后,杀人讲究真凭实据,依臣侍之见,纵然要处置这个人,也应该审清问明,拿下他的供状,否则殿下回来问起不好交待呀。”

    “嗯,算你说得有理。好吧,就暂且叫他多活一时。太女君,本后不屑审问这样的妖媚之人,就由你代劳本后主审此案。”叶慕华霜一挥手,侍卫们又把楚玉晶从新押跪在地。

    白玉彦轻嗽一声,望着楚玉晶正色道:“楚玉晶,昨夜有侍卫在你的住处搜到施展厌胜之术所用的人偶、银针、符咒等物,与此同时沈君中邪卧床不起。本君问你,你可有用厌胜之术谋害皇太女、淑君以及沈君?”

    “我没有做那些事,我是冤枉的,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我!”

    “栽赃陷害?你说有人栽赃陷害你,你有何凭据呀?”白玉彦命人将搜出的人偶等物呈给楚玉晶看,“这些东西都可是在你处搜出,你说旁人陷害你,你那院落也无非就是你加上一个小侍居住,难道是那个小侍有了异心施展邪术再嫁祸给你的?”

    欢歌在出了事后已经被侍卫一并拿下,先前白玉彦审问欢歌,欢歌自然是连声喊冤。楚玉晶嗤笑一声,“一个小侍能有多大能耐,这样周密的计划、巧妙的安排也只有后宫君侍才能想得出来。其实你们想杀我,根本无须安插这样莫须有的罪名。”

    “太女君,你瞧瞧他这口气,好像还是咱们合谋算计了他,故意要跟他过不去似的。”叶慕华霜自从看了经华阁中妩卿的画像,便本能的把妩卿和楚玉晶联系在了一起。沈傲然刚刚才进宫说楚玉晶的不是,当晚便遭了殃。叶慕华霜实在有些气恼,他想不明白女儿为何要宠幸和姑息这样一个男人。先入为主的念头使得他一叶障目,只认定楚玉晶真真是个妖孽,决不能宽纵。

    白玉彦福了福身,“父后息怒。”兰若晴等人也忙不迭躬身施礼请叶慕华霜暂平怒火。

    路锦一心只想讨好叶慕华霜,又觉得楚玉晶模样生得好将来注定要挡自己的路,于是生出落井下石之心,跨出一步禀奏道:“君后殿下,奴侍听闻后宫有严刑峻法,东宫亦有。此人这般傲慢无礼,又拒不认罪,不用严刑恐怕不足以令他开口。”

    “嗯,说得对。来人,大刑伺候!”叶慕华霜一声令下,侍卫取来拶子和夹棍丢在地上。叶慕华霜冷笑着,“楚玉晶,如果你现在招认,还可以少受些皮rou之苦。否则,严刑峻法面前,你就是铜身铁骨,也注定劫数难逃。”

    “君后殿下,事到如今我招与不招你都不会放过我。与其冤屈而死,我宁可清清白白的走。我还是那句话,我没有行厌胜之术,更没有害东宫任何一个人!”

    “好,本后就叫你知道是你的骨头硬还是这刑具硬!给他拶子夹棍一起上,本后就不信他宁可受刑也不说实话。”侍卫解开楚玉晶的绑绳,四个人分别将拶子和夹棍套在他手指和小腿上。一轮刑讯下来,楚玉晶还强撑着挺直身子,又连续经历了两轮,楚玉晶面色惨白,浑身的衣衫都叫冷汗沁透了。他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叶慕华霜点指他道:“本后问你,你认不认罪?”

    楚玉晶倔强的仰着头,“我没有行厌胜之术,死也不认!”

    “好!再拶!再加!”楚玉晶的惨叫声不停的在殿内回荡,小侍们纷纷把脸别过去都不忍再看。叶慕华霜见楚玉晶仍不肯招供,把心一横,吼道:“来人,上银针!”

    这“上银针”三字一出口,白玉彦心里也抖了几抖。俗话说十指连心,这酷刑的狠绝之处便是用银针扎入手指和脚趾的指甲缝里,令人钻心刺痛。

    楚玉晶的十指已经血迹斑斑,侍卫们奉命将他从新上绑,然后拨去他的鞋袜,用足有中指这么长的银针用力扎入了他左脚拇指的指甲缝里。

    “啊!”楚玉晶一声嘶嚎,浑身抽搐,立时昏厥了过去。侍卫用冰凉的井水泼醒了他,银针还在脚趾缝里插着,楚玉晶疼的浑身不自禁的颤抖着,嘴唇也已经咬出了血。

    叶慕华霜逼迫他,“你要是再不招供,你的十根脚趾都会插上银针,到时候你疼也会疼死!”

    “我、我就算疼死,我也不招,我、我是冤枉的……”叶慕华霜面色一沉,侍卫扳着楚玉晶的脚,开始准备扎第二根银针。

    就在此刻,殿门外宁婉断喝一声,“都给本宫住手!”随即宁婉领着关冷烟蹬蹬蹬几步奔至在楚玉晶跟前,俯下身抱住了他,“玉晶,你还好吧?”

    “疼,好疼,我、我快忍不住了……”楚玉晶的目光投向扎着银针的左脚拇指。宁婉眉头紧蹙,轻轻捧起楚玉晶的脚,狠了狠心,猛地一下子把银针拔了出来。

    瞬间的剧痛令楚玉晶双眼一闭又昏厥了过去。宁婉叫关冷烟看护楚玉晶,自己则起身走到叶慕华霜跟前见礼,“父后,儿臣回来迟了,想不到东宫的内事还惊动了您的御驾?”

    “有人在东宫行厌胜之术,谋害储君谋害君侍,这难道仅仅就是内事?皇太女,看起来你是存心要包庇这个楚国的妖孽了?你知道,父后不是不允许你广纳男宠,可是这样媚惑众生的妖人绝对不可以留在你的身边!”

    “父后,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事情还没有查清楚,请您给儿臣一些时间详查。”

    “哼!还查什么查!沈君到现在都不能下床,这些人偶、符咒都是从楚玉晶的住处搜出来的,证据确凿,他就算不招供本后一样可以定他的罪!”

    “父后,大唐以法度治国,凡事讲求真凭实据,否则难以服众。沈君中邪之事暂无定论,就算楚玉晶有莫大嫌疑,但他口称冤枉,是不是应该再详细审问反复推敲呢?父后说证物从他住处搜出,那么这些东西又是怎么制作,材料从何而来呢?父后,这些疑问都还没有审清问明,草草施以酷刑,就算他招供了,也难免有屈打成招之嫌,有碍父后的贤名啊!”

    “这个……”宁婉晓之以理,一番话讲下来,叶慕华霜也意识到方才的确太鲁莽了。宁婉走上前去陪笑,“父后为儿臣劳累了一大早,如今儿臣也回来了,父后请将一切交由儿臣处置即可。您忘了前几天太医还叮嘱您说不能动气。这样吧,儿臣请太女君代劳送您回中宫去,您只管安心休养,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儿臣保证最晚三天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的。”

    “嗯,也罢,皇太女既然这么说,父后就真不管了。其实,父后也不愿意管这样的事,你说得对,父后年岁大了,巴不得耳根清静……”

    白玉彦陪叶慕华霜回转中宫不提,宁婉命关冷烟送楚玉晶回偏院,并请太医来给他治伤。庆瑞斋的书案上堆放着所谓的证物,宁婉拿起人偶瞥了瞥,嘴角冷冷一笑,啪的一声就丢在地上。

    李允昭进来奉茶,将人偶捡起来,宁婉问他,“沈君醒了没有?”

    “回殿下,听说沈君殿下一早已经醒了,只不过没什么力气,还暂时不能下床走动。”

    宁婉吸了口气,“走,咱们去琅玡水榭。”主仆二人走到琅玡水榭的时候,颂香一溜小跑迎了出来。宁婉径自进了内室,沈傲然正强撑身子要下地,宁婉虚扶了他一把,“既然身子不舒坦,你还是躺着吧,本宫来一则是为了看看你,二则是有话跟你说。”

    “殿下请坐。颂香,奉茶。”

    “不用了,本宫还有事,略坐一会儿就走。允昭,你们都出去,记住,没有本宫的旨意,任何人不许进来打扰。”宁婉表情严肃,声音虽听不出喜怒,却叫人心头隐隐不安。沈傲然脸色讪讪,颂香偷偷瞥了自家少爷一眼,不敢多话便躬身与李允昭一并退了出去。

    沈傲然笑容中流露出一丝尴尬,“其实都是臣侍不好,惹上了这样的麻烦,还劳烦殿下一大早就赶回来,真真该死……”

    “你身子不要紧了吧?听说你中邪了?”宁婉目不转睛地盯着沈傲然。

    沈傲然慌忙垂下头去,“这、这连臣侍自己也说不准。臣侍白天还好好的,晚上和兰哥哥一起用膳时,忽然头一晕什么都不知道了。后来听颂香说起,才知道原来是被人施了邪术,颂香还说臣侍疯疯颠颠的,把太女君哥哥和兰哥哥都吓得不轻。”

    “是吗?那你自然也听说了是谁施展厌胜之术来谋害你了?”

    “臣、臣侍听说是楚玉晶。当然,臣侍原本也不相信,不过听闻太女君哥哥派的人在楚玉晶的住处搜出了人偶、符咒等物,其中除了臣侍的,竟还有殿下和淑君哥哥的人偶……”

    “那些东西是不是楚玉晶的,你和本宫心里都有数。”

    “殿下,臣侍不明白您这话的意思……”沈傲然抬起脸,瞪大了无辜的眼眸。

    宁婉锐利的目光似乎可以洞穿人心,“傲然,你觉得本宫现在还可以心平气和地同你说话是什么缘故?”

    “殿下,你该不会怀疑臣侍诬陷楚玉晶吧?臣侍昨晚上中邪都快要死了,臣侍怎么会……?”沈傲然俯身趴在床头,委屈得直哭。

    宁婉悠悠的声音令他心头一颤,“如果你敢用允欢的性命发誓你与构陷楚玉晶一点关系都没有,本宫就当你是冤枉的……”

    “殿下,允欢是您的骨rou,臣侍怎么能拿他的性命来赌咒发誓!况且您凭什么说楚玉晶是被诬陷的。他本来就是楚国的皇子,几次三番的行刺您。他害了那么多人,罪行根本是罄竹难书!这样的人生了异心难道不是很平常吗?”

    “你说得对,你口中的楚玉晶的确极有可能对本宫不利,但本宫所了解的楚玉晶却不会。你或许不知道,自打楚玉晶来到云京后,他每一天的举动都在本宫严密监视之下。他每天做过什么,吃过什么,说过什么话,见过什么人,本宫了如指掌。所以本宫可以断定形同禁足的他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去偷取外埠进贡东宫的衣料来缝制人偶,更不会再顺手牵羊偷走几枚司衣处的绣针。本宫这几天一直和他在一起,他想谋害本宫有的是时机。本宫问你,如果他意图谋害本宫,会不会愚蠢到冒着被抓的风险先和你一个侧君为难呀?本宫不妨再把话挑明了,这些天什么人摸黑进了他的院子,什么人在他住处四周鬼鬼祟祟,一样有人上奏给本宫。本宫是不是该把那些人都抓起来严刑拷问,看看他们受不受得了银针酷刑呀!”

    宁婉的口气越来越强硬,眼见阴谋一点一滴败露,沈傲然肩头发抖,四肢冰凉。宁婉背过身子不再看他,“沈君,你说吧,利用厌胜之术嫁祸害人,该当何罪?”

    “殿下,臣侍……”沈傲然此刻已经顾不得许多,慌忙掀开锦被,直挺挺跪倒在地。屋子外头,乳公抱着允欢走到廊下,或许是父子连心,这一瞬间,小世子忽然咧开嘴哇哇大哭起来。

    沈傲然听到儿子的哭声,很想冲出门去把儿子抱在怀里。宁婉猛地转回身,沈傲然看着宁婉面沉似水的脸,浑身一个哆嗦,又不敢不伏跪下去。

    宁婉恨铁不成钢,“你叫本宫说你什么好,难为你还记得你有个儿子。你就不怕等他长大了,知道他父亲是个玩弄阴谋诡计心术不正的人,会看不起你吗!”

    “殿下,臣侍错了!臣侍知道错了!臣侍下次再也不敢了!”沈傲然跪爬了两步,一把抱住了宁婉的腿,连声哀求着,“只求殿下看在往日的情分同jiejie以及允欢的面上饶恕臣侍这次吧。”

    “你别以为沈家和允欢次次都能做你的护身符……”宁婉思前想后,重重叹了口气,“沈君,有些话本宫有必要和你讲明白。不错,本宫是在楚玉晶居住的偏院宿了几夜,本宫有本宫的打算,你理解也好,不理解也好,本宫宠幸谁冷落谁都容不得你过问。至于你为何要害楚玉晶,本宫大概晓得。你和淑君兄弟情深,淑君离开你一直不能接受,而且楚玉晶与你有仇,你想报仇亦在情理之中。可本宫提醒你,身为本宫的男人必须安分守己,你已经不是第一次在本宫眼皮底下耍手段,本宫就算这次饶恕了你,可也是本宫容忍你的最后一次。别以为有沈家在你背后撑腰本宫就不能动你。本宫坦白地告诉你,这天下没有本宫不敢动的人!姐妹如手足,男人如衣服,念你是俊廷的弟弟,本宫才一次又一次既往不咎,但你也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得寸进尺。沈家是可以在你身后支持你,但沈家的男子不止你一个。处置了你,本宫还可以再娶一个沈君!沈君,这件事到此作罢,本宫不想再听到任何关于厌胜之术的流言蜚语。还有,楚玉晶养伤期间,你最好退避三舍,在你的琅玡水榭好好修身养性,再敢惹是生非,本宫要你好看!”

    宁婉说完,不等沈傲然回话已经拂袖而去。颂香匆匆跑进来,沈傲然瘫坐在地上,脸色惨白,一见颂香仿佛看到了亲人般抱住他失声痛哭。

    颂香也万般不好受,“少爷,您别哭了,您先起来,地上凉,小心身子。”

    “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颂香,你评评理,好歹我也为她生了儿子,她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宁婉毫不留情的话如同匕首一样刺在心中,沈傲然泪水决堤,断断续续流之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