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决定
苏仪躺在木船上，大口呼吸着海面上带着腥风的空气，这种感觉带给他一种全然的新生。 “我说，你们两个，还要跟我装到什么时候。” 突然，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息后缓过劲来的苏仪，看着同样跟他一样，如同两具挺尸般躺在那里的梁秋意和谢独，忍不住吐槽道：“你们该不会认为，我真有那么蠢吧？” “如果我连这都看不明白的话，我这苏家禁咒传承者的名头，岂不是太虚有其实了些？” “哦？你都发现了什么？”谢独嘴角挂着笑，似笑非笑地问。 连一直都沉默不语的梁秋意，也重新坐回了船头，回过头来看着苏仪，想听听他的见解。 “其实，你们从一开始就是故意的吧。故意说出那样的话来，也故意装作一副打不过、没办法的样子，其实最终目的，就只是想要完成那一件事情。” 苏仪口中的那一件事情，就是他之前经历过的，那一番不堪回忆的痛苦。 “为什么这么说。要知道，当时我们被深海章鱼围困，那也是无奈之举，这些你都看到的。”谢独反问。 “但是，如果你想说，这就是你们全部的实力的话，我是不会相信的。”苏仪失笑着看向他们两人，道。 “一个拥有秋杀剑意的用剑高手，一个杀人如麻的魔头，他们会被区区几百几千的深海章鱼困在海域上吗？如果我问任何人，得到的答案肯定都是唯一的，那就是——不会！” “纵然秋杀剑意和参杀指，是你们最常使用的手段，但这并不代表，你们就只有那么多手段。” “唯一的解释，就是你们不想出手。如果没有后面的事情，我也不能猜到你们为什么会这样做。” “但是，当你们提出那个建议，做出那个决定的时候，我就已经明白过来，你们真正在意的意图究竟是什么。” 梁秋意和谢独，他们想要做什么？苏仪一直在问自己。他在坚持使用言法随杀术的时候，他在脑海已经疼痛欲裂的时候，他在经历过那段过程后躺在木船上的时候，都在问自己。 可是他想不明白。 所以他选择在这个时候开口，也算是一种全盘托出。 “说起来，我唯一没有想明白的就是，你们应该不是为了害我。那么你们那样做，甚至不惜让自己陷入被深海章鱼围困的险境中，究竟想要做什么？” 苏仪说到这里的时候，用手指敲了敲脑袋。 因为秋杀剑意和参杀指的缘故，他的精神力被一次次撕碎，一次次重组，已经坚韧强大了太多。 所以苏仪才觉得，梁秋意和谢独没有不怀好意的心思。如果他们有，应该做的再彻底一些才是。 “啊呀。最终还是被你看出来了哪。我就知道，你这个苏家的小辈，不会像之前登上木船的那些小家伙一样好骗。不过这也没什么，就算现在不告诉你的话，以后你还是会知道的。” 谢独说到这里，将目光投向梁秋意，意思是你继续接下去说吧。 果然，梁秋意二度开口了：“想要抵达极北冰盖的话，我们曾经模拟过无数次，但只有一种办法可行。” “极北冰盖跟普通的海域不同，它的上面全部由一层厚重无比的冰包裹着。经过这千百年的沉淀，这些积蓄的冰层已经不知道有多厚，如果弃船登上冰面的话，时间又会拖太久。” “极北冰盖上，到处都是危机四伏，任何意想不到的情况都有可能发生，所以时间在这里会变得格外重要。” 苏仪看着梁秋意一边说，一边交叠起来的双手。他这才注意到，梁秋意的那一双手是多么修长，多么笔直。 这是一双用剑的手。 在看到梁秋意双手的那个刹那，苏仪心里就闪过了这样的念头。不过很快，他又想到了在最开始的时候，谢独说过的话。——梁秋意一直在找他的剑。 这是何其凄凉的一件事情。 一个举世独立，战力惊人的强大剑修，他却丢失了自己的剑，这又是何等的憾事。 想到这里，苏仪忽然抬起头来，他开始有些明白，为什么梁秋意在谈起极北冰盖的时候，神情会变得那么严肃了。“所以，为了节省时间，即便是抵达极北冰盖，我们也不会弃船上冰岸？” “是的。”梁秋意点了点头，没有继续再说下去。 已经说到这个程度，如果还用他继续说下去的话，那无疑是对苏仪智商的不相信。 苏仪也在梁秋意停止诉说后，醒悟过来。 “所以之前经历的那一切，都还只是一个开始，而已吗？”苏仪说这话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嘴唇忽而有点干涩，可能是在木船上被海风吹得太久的缘故。 刚才那种痛苦无比，比深深撕裂一个人的精神和灵魂，还要震撼刺痛的体验，苏仪原本以为这只会变成永远的回忆。 现在他知道，他错了。这不仅仅不会变成永远的回忆。恰恰相反的，还会一遍又一遍的，出现在之后的旅途中！ “想要破开那种程度的厚实冰面，一般手段已经无法做到。即便是破冰船，想要破开这样的冰面，也需要耗费大量能量，我们的目的地是极北冰面最深处，也是极北之北的地方。哪怕是破冰船，也不可能到达那里，是真正的人类生命禁区！所以我们需要另想办法。” “在模拟过数十次以后，我们终于找到了一个可行的办法。”谢独说。 不用他说，苏仪也已经知道，他口中的那个可行的办法，究竟是什么了。 谢独的参杀指，拥有极其强劲的指劲，由其在后面为木船提供推动的劲道，完全不用担心木船会停滞不前。 而前方，则需要梁秋意来用他强大的剑气与剑意，来破开这一层层厚重无比的冰面，为木船开通一条顺畅的水路，不用被极北冰盖的冰层拦住去路。 只是这个办法虽好，也有一个不足的地方，那就是木船！ 木船太脆弱了，根本经不起他们两个人这种相互间的气势冲击，完全会在这样的挤压下变得粉碎。 这也是他们为什么在冰极岛拖延了那么久的原因，因为他们之前登船的那些个船员们，都没有能让木船无损的办法。 苏仪理解地点了点头，他并没有去问为什么要用木船，而不是更加坚固一些的铁船，又或者是那些能够在海域里畅通无阻行走的法宝。既然这是谢独和梁秋意的选择，就肯定有他们自己的道理。 “所以，你们在看到我是苏家人，并且会使用言法随杀术的时候，才会那么兴奋异常？” 谢独和梁秋意一开始的表现，苏仪早就觉得有些不太正常。 如果只是谢独也就罢了，毕竟他给苏仪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喋喋不休的话唠。 但是连梁秋意，这个一开始苏仪登上木船以后，就没有怎么开口说过话的人，在苏仪展露一手后，也开始变得像换了一副模样似的，这才让苏仪感觉奇怪。 “我们只是没有想到，会有那么巧的事情。这才是真正的天意！”梁秋意轻叹一口，道。 他和谢独，两个人去前往极北冰盖的目的虽然各有不同，但他们想要去极北冰盖深处，极北之被的那一颗坚定不移的心，却是一样的。 在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以后，哪怕是他们这种程度的强者，也难免会有些许沮丧。 苏仪的出现，毫不夸张的说，是他们这一次航行旅程中的一盏指路明灯，深海里矗立的那一座高高的灯塔！ “言法随杀术，完美的控制，能够保证木船不被气势挤压成齑粉，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美中不足的是，你的境界和实力都太低了。当然，我没有丝毫贬低你的意思，我在和你一样年龄的时候，甚至没有达到你这样的高度，你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天才，这我不否认。” “但是想要能够同时承受秋杀剑意和参杀指，这两种气势冲撞压迫的话，以你的精神力还差了那么一段。” “所以你们才借用这一次的深海章鱼进攻，来帮助我提升凝练精神力？” “不。”谢独摇头，他的目光重新收回到自己的手上，看着他自己的双手手指，一字一句道：“之前我便说过了，这只是一次测试，或者说是筛选。” “测试筛选？” “没错。如果你的意志力，你的精神力，完全不能够抵抗秋杀剑意和参杀指的话，那么我们会放弃你，再次等待下一个同行的船友。” 谢独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是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似乎在说一件很寻常的事情。 抛弃，重新来过，这就是谢独的做法，和他的态度。 无论他在苏仪一开始上木船后，表现得多么亲切，多么的看好苏仪，这些都是假象！ 如果是不能够被自己利用，又对自己没有任何价值意义的，那么无论他是谁，无论他有什么理由，谢独都会抛弃他，抛弃这个船员。这才是谢独，这才是一个魔头，应该有的态度！ 苏仪没有意外，他只是煞有其事地点头，而后略加自嘲地笑道：“那么好在的是，我挺过来了？” “你应当挺得过来！有太上境的帮助，这点痛苦虽然难熬，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梁秋意道。 “接下来，在抵达极北冰盖以前，我们需要加强你的这种训练，争取在短时间内提升你的精神力，让它能够满足之后的计划条件。”谢独用手指敲了敲船檐，有些笃定地道。 苏仪忽然有种感觉，又觉得这样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 两个罕见的绝世强者，怎么可能就这样跟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虚与委蛇，没大没小的调笑？ “可以，这很合理。”苏仪蓦地笑了，有些释怀的笑了。他不怕这样子的谢独和梁秋意，一点都不怕。 “明和暗，好和坏，如果一直藏在人内心深处的话，才是真正可怕的东西。而你们现在表现出来的，都只是最正常的态度，面对一件势在必得的事情的态度。在这一点上，我们没有任何不同。” 是的，势在必得。 很巧的是，极北冰盖，苏仪也势在必得！